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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隆到越南,是因为省内一家上市公司南方重机想去越南建厂。南方重机虽然是上市公司,但是由民营企业上市的,并没有国资背景,他们去越南谈判的对象,却是当地政府。南方重机的负责人找到省里,希望省政府派人前往保驾护航。对于这种纳税大户,省里非常重视,自然愿意为他们的发展助一臂之力,因此,由温瑞隆亲自领队,前往越南参与谈判。本来,这次没有打通,晚一点再打,也不算是个事。
却没想到,再晚一点,还真的成了事。温瑞隆之后,给军区政委打电话,相对就简单得多。对于这一类事,军区政委很少过问,知道就够了。再然后是夏春和,他是纪委书记,自然有梅尚玲向他报告情况,唐小舟跳过了他,直接给彭清源打。彭清源在雍州市,主要精力放在市里,对于省里的一些情况,能不过问就不过问,尤其陵丘既是陈运达的故乡,也是他的故乡,张顺众和刘成雨都是陈运达的人,彭清源自然不愿过多地掺合,只是稍稍了解,便挂断了电话。最后给陈运达打电话的时候,唐小舟知道不能马虎,仔细思考了半天,还打了一个草稿,又反复设想通话的细节之后,才拨通他的电话。唐小舟说,首长你好,我是唐小舟。
陈运达说,小舟你好,什么事?唐小舟说,常委办有件事要向你通报,是有关刘成雨市长的。陈运达说,刘成雨?前天不是通报过吗?唐小舟说,是的,今天又有些新情况。陈运达问,什么新情况?唐小舟说,纪委在他的办公室发现了几本日记本,上面记了些东西。听了这话,陈运达沉默了。唐小舟不想他继续问,便说,有关日记的复印件,纪委给常委准备了一份,估计这几天会送到你那里。纪委已经决定,对刘成雨双规。陈运达说,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打完这个电话,唐小舟确实想过再给温瑞隆打一次,仔细一想,现在时间还算早,说不定温瑞隆的活动还没有结束,再等一等也好。可就是这一等,等出了麻烦。刘成雨的事,昨天就已经有人在传了,今天正式双规,时间应该在晚饭前后。按说,人已经被纪委控制,只是对他宣布双规,并且将他带离陵丘,消息不至于扩散,事实上,已经很多人知道了此事。
几乎是唐小舟结束和陈运达通话时,便有电话打进来,询问此事。这些人都是官场中人,主要还是陵丘官场的人,和唐小舟难免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身在官场,无论唐小舟对此人有什么样的看法,表面上的关系,还是要维持的,因此,唐小舟不好太敷衍。以前,他还可以搪塞说,自己正参与赵书记的某些活动,不方便接听电话,现在他的身份变了,赵德良的很多活动,他是不必参与的,过多地撒这样的谎,很容易露馅,势必会得罪人。之所以有那么多电话打到他这里,他也能够理解,毕竟刘成雨属于高官,他一旦出事,陵丘官场肯定发生一场地震。这场地震到底会有多大的威力,目前还难以判断。可以肯定的是,受影响的官员,一定不会少。
这也是中国官场的现实,一个官员就是一条线,刘成雨一直在陵丘为官,他这条线,估计是一个长长的队伍,到底是几十人还是几百人,或者这些人中,到底哪些会受此案的牵连,目前都是未知数。之所以有那么多人给唐小舟打电话,也是想通过他探听一些内幕消息,以便自己应对。唐小舟暗想,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怎么应对?要应对,你也早点下手。对于这些电话,唐小舟不得不虚与委蛇,既不能说完全不知道,也不能说得太清廷。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从哪里透露出去的。如果是从某个常委那里透露的,他又对人家说不知道情况,同样就露馅了。
他既然能给常委打电话通报此事,会完全不了解情况?谁都知道他在说假话。何况,刘成雨被双规的消息,就算不会公开见报,也会内部通报,至少需要通报陵丘市委。不需要两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全省,他现在对此保密,也没有必要。应付这类电话,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得调动起所有的精神,仔细考虑所说的每一句话。唐小舟心里很烦,很想关掉手机,又不能这样干。
他现在算是省委办公厅的重要领导了,又是常委办的负责人,电话需要绝对保持畅通。因此,他无论走到哪里,随时都带着充电器。这些打电话的人中,有原陵峒县委书记卿志伍。卿志伍在陵峒县搞了很长时间,一直提不起来。可县委书记毕竟是有任期的,他不可能长期搞下去。处于他这种职位,再往上提,就是副厅,必须省里通过。但是,省委常委会多次讨论干部时,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的提名被否定,陵丘市只好将他安排在政府办当主任。
卿志伍和刘成雨的渊源很深。卿志伍曾经是陈运达的秘书,而刘成雨是陈运达当县长时的府办副主任,也可说是陈运达的秘书。当初陈运达之所以把卿志伍安排在陵恫,也是考虑到,希望卿志伍加强刘成雨的力量。卿志伍离开陈运达下去时是副县长,其后升任常务副县长、县长,走得很顺。但是,当了县长之后,就不那么顺了,县长当了八年,才升任县委书记。早有消息说,陈运达的理想状态,是让张顺众到省里来当副省长,刘成雨接任市委书记,卿志伍升任副市长,然后常务副市长。
可是,这个目标努力了好多年,无论是前任省委书记哀百鸣还是现任省委书记赵德良,对于陵丘这块地盘,都是高度警惕,轻易不肯有任何动作。这几个人的升迁关梦,也就因此搁浅。卿志伍在电话中问唐小舟,刘市长的事是真的吗?唐小舟说,基本属实吧。卿志伍又问,受吗?唐小舟说,具体案情,我还不是太清廷,有没有受贿,我就更不知道了。
但这次的事,好像与女人有关。唐小舟怕他深入地问下去,自己不方便应答,便想找个话来塞他,说,有个女人说和他生了个女儿,你听说过吗?卿志伍说,那个女人我见过,那是个烂货。那个孩子估计是她和哪个野男人生的,想来讹刘市长。就因为这个把他双规了?那也太儿戏了吧。唐小舟原本不想谈得太多,见卿志伍有兴趣谈郭丽华的话题,便说,你对那个女人的情况很熟悉?卿志伍说,她找到办公室,是我负责接待的。我当时给她提了一个建议,让她去做DNA,她拒绝了。她一拒绝,我就知道这事准是假的,一捅就穿。
唐小舟说,她拒绝了?如果拒绝做DNA,还有什么办法证实那个孩子是刘市长的?卿志伍说,她心里有数,肯定不能做DNA,所以找理由说,我不相信你们政府,你们官官相护。这么一件事,省里就双规了刘市长,有点太过了吧。唐小舟说,也许还有别的事吧,估计省里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件事就采取措施。上次新民路拆迁的事,社会上不是传说,他和金信集团有特别交易吗?我这里听到一些说法,说他不是陵丘人民的市长,而是金信集团的市长,只为金信集团谋利益。卿志伍说,刘市长和金信集团董事长王橙的关系很好是不错,可是,把新民路工程交给金信集团,也不是刘市长一个人的决定,是市委定下来的啊。新民路是老城区,房屋低矮破败,火险隐患很大,市里早就列入旧城改造计划,只不过涉及面太广,动用资金太大,没法动。不是金信集团,根本没有那么强的实力接手。
雍州市的旧城改造项目就是个教训,最后搞成了烂尾楼,不也是指定兆元集团接手吗?唐小舟说,这些事,我也只是听说,具体情况,还不是太清廷。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这种事,我一般不愿掺合。我建议你老兄也离远一点。
省里既然下了决心,事情恐怕就不会简单,惹火烧身就犯不着了。卿志伍说,那是那是,我们不是朋友吗?所以才给你打这个电话。唐小舟暗想,我和你是什么朋友?只不过上次的矿难事件,接触过几次而已。上次的矿难事件,你小子逃过一劫是你运气。这次刘成雨事件,就看你涉足多深了。都说在中国当官是个高危行业,危在哪里?
危在你必须跟定一条线。如果你跟的是像赵德良这种不为个人谋私利的线,那是你不知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像赵德良这类官员可遇不可求,相当一部分官员,在他们跟线的时候,早已经向前伸出了一只脚。如果不伸这只脚,他们踏不上那条线。因为伸出的这只脚,他们不得不伸出另一只脚,没有入账又哪有出账?为了讨好线上官员,他不得不送,送了之后,便要想办法捞回。
这种事,大概和搞婚外情一样,第一次做的时候,吓得要死,这也担心那也担心,睡着了都会被梦吓醒。做的次数多了,心理底线就不存在了,胆子也就越来越大。是人都好色,是人也都贪财。这种本性是否成为惯性,只在于风险评估的结果。风险如果远远大于收益,肯定没人去干。相反,收益如果远远大于风险,甚至表面上看去,只要你做得好,根本就不存在风险,就会趋之若鹜。唐小舟很理解某些人的心理,刘成雨跟定的是陈运达,到了陈运达这种地位,风险基本上没有了,即使有,以陈运达的政治智慧,大概也可以消弹于无形。
既然如此,跟定刘成雨,风险自然也是最小的。可世上的事,不能这样推论。不怕一万,也还有万一的时候,市级和县级,又是腐败案高发地带,除非你早已经把自己打造成绝缘体,否则,任何浇幸,都有可能令你万劫不复。和这些电话纠缠的时间太长了,唐小舟要集中全部心智应付这些人,竟然把一件重要的事,忘到了脑后。可他不知道,方昌伦向温瑞隆进行了报告,说是唐小舟有电话找他,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说是晚一点再打过来。温瑞隆意识到,如果不是为了公事,唐小舟大概不会说晚一点再打过来的话,或者事情不那么重要,他会直接告诉方昌伦,再由方昌伦转告。既然有了这样的前提,说明这确实是一件重要的事。
而唐小舟既代表着常委办,又代表着赵德良。温瑞隆身在国外,不明白省内的情况,只好等。那边的情况,唐小舟自然不知道,他还在一门心思应付那些电话,等那些电话轰炸稍稍弱一点,他看看时间不早了,离开办公室,驾车回家,把这件事完全忘了。
第二天上班,江育奇给唐小舟打来电话,问他,昨天你没有向瑞隆省长通报?听到这话,唐小舟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了。他连忙说,我打过电话,当时,瑞隆省长在越南谈很重要的事,我又不好告诉方昌伦,想着晚一点给他打电话,结果事一多,没顾上。江育奇显得有点恼火,说,小舟啊,你也在办公厅干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常委办的事,任何小事都是大事。你对瑞隆省长说,晚一点给他打电话,结果,他晚上一直等你的电话。
唐小舟只好一个劲地检讨,同时也知道,这次错得离谱,和温瑞隆的关系,恐怕会更进一步拉远了。挂断江育奇的电话,立即拨打温瑞隆的手机,仍然是方昌伦接的。方昌伦说,温省长今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现在正由越南方面相关人员陪同参观,不能接听电话。唐小舟也知道,这个道歉电话,是很难让温瑞隆接到了,他只好向方昌伦解释,并且表示道歉之意。
他相信方昌伦一定会转达,至于温瑞隆是否接受,他就完全没有概念了。在官场走动,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能马虎,一旦出错,连改过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个教训,实在是太深刻。
黎兆平说,我想好了,我要把公司搬到国外去。
说这话是在喜来登的餐厅里。喜来登的餐厅有很多种不同的类型,黎兆平要的是一个大套间,当中一张可供二十人进餐的大餐桌,外面有一个很大的客厅,可以开小型会议,还配有卫生间等设施。
后来唐小舟才知道,参加的人员,都是兆元集团的股东。以前,唐小舟一直以为,兆元集团是黎兆平的独资公司,唯一小股东是张云峰。张云峰是黎兆平创业的时候,跟他跑腿的小弟,黎兆平的事业做大了,他本人又不想离开官场,只好将企业交给妻子陆敏,同时担心陆敏不会做生意,便让张云峰当她的助手。后来,陈运达暗中和赵德良开战,选择黎兆平作为突破口,将他双规。张云峰担心自己的财产受损,闹着退股。
双规案虽然顺利解决,黎兆平的性情却大变,既无意于官场,也无意于商场。当时,兆元集团手上有两个大项目以及好几个小项目,这两个大项目都是彭清源的政绩工程,一个是清水塘安居工程,一个是延安西路的融富中央国际。房地产公司几乎不用自有资金,资金来源主要是银行。黎兆平也一样,他用于这两大工程的资金,主要是贷款。黎兆平被双规时,银行担心资金出问题,对兆元集团关上了大门,加上张云峰退股,这两大项目,基本处于停滞状态。黎兆平既然无意于商场,就想把这两个工程卖掉,逐步收缩经营。清水塘安居工程,原本不是黎兆平的工程,由另外两家公司做成胡子工程之后,彭清源拍板交给黎兆平的,也是省委要求彭清源重点解决的民心工程。彭清源自然担心,一旦转手,再次成为胡子工程,因此做黎兆平的工作,同意帮黎兆平协调贷款。
赵德良也极其重视这项工程,根本原因在于,这里的拆迁早已经搞完,一些折迁户无法搬进新居,一直在上访,经常堵住省委大门,弄得省委很被动。彭清源去雍州上任,向赵德良立过军令状,三年之内,彻底解决清水塘安居工程。赵德良当时说,我们一起来解决。赵德良对黎兆平的家底并不清楚,彭清源将这个工程交给黎兆平的时候,他还非常担心。后来黎兆平想退,赵德良自然不同意,亲自找黎兆平做工作。
赵德良做黎兆平的工作时,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资金缺口并非不能解决,既可以通过银行贷款,也可以对公司进行股改。公司姓公不姓私,股份制是一种趋势,股改虽然可能将利润摊薄了,但也将风险摊薄了,并没有什么坏处,将来还可以考虑上市。
在这种大背景下,黎兆平同意股改。股改的具体工作,他没怎么参与,主要是两个女人完成的,他的妻子陆敏和他的好朋友舒彦。舒彦是知名大律师,参与够少企业的股改,这方面内行。
这次股改后,舒彦和欧阳佟成了兆元集团的大股东。唐小舟将兄弟姐妹的所有资产全部集中,投进兆元集团,成了一名小股东,名义上的股份持有人是他的大哥唐小山。唐小舟自己不懂经营,也不适合参与此类商业活动,对于兆元集团的运营情况,从未过问。他以为,兆元集团是个资产几百亿的公司,股改后,大股东只有那么几个,每个股东,可能持股几十亿。他和家人所持的那点股,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股东,没有人会将他当一回事,他自己也没太当一回事。
前段时间,黎兆平说,要将股东召集起来聚一聚,他是不肯出席的。黎兆平说,你不出席怎么行?你是大股东。唐小舟说,扯淡,我是什么大股东?那点钱,大概不够兆元集团的百分之一。何况,那不是我的钱,是我爸的钱我哥的钱。
黎兆平说,不管谁的钱,总之,你们必须来一个人。唐小舟原想让小雨参加,可到了约定日期,小雨脱不开身。
黎兆平的这个聚会,是一个星期前就约的,直到前天,才定下时间地点。时间地点难定,并不是黎兆平的问题,而是兆元集团的股东,竟然有二十多人,每一个都是极其成功的人士,都是大忙人,即使如此,还是有人未能出席。
黎兆平说要把公司搬到国外去,大家都有些意外,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是看着他。
黎兆平说,上次的事,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也想到了很多东西。大家知道,当时,我就有一个想法,把公司结束。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不仅未能结束,反而扩大了,股改了,因此,大家都成了兆元集团的股东。即使如此,也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我思想上的问题,这半年多以来,我是既不想当官也不想赚钱,而是世界各地旅游。大家或许以为我是在游山玩水,其实,我是在思考,是在让自己跨栏。
江南烟草的王禺丹开玩笑,说,结果呢?跨过去没有?
黎兆平说,坦率地说,我跨不过去。很多事,要想跨过去,太难。别的不说,我得考虑我的儿孙是吧?我不想我的儿孙重复走我的老路。我的儿子黎克,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他的目标是清槐大。但是,受那件事的影响太大,他现在差不多放弃了学习,变得玩世不恭。我和陆敏赚多少钱,有多大的事业,都是假的,说到底,我们的生命,还得靠儿子去延续。儿子现在这样的情况,实际上是对我们整个人生的否定,这也是我跨不过去的原因。
这件事,唐小舟是比较清楚的。
黎兆平的儿子黎克,和舒彦的女儿曹舒红是同年级同学,他们彼此爱慕,暗生情愫,却没有将那层纸捅穿。不料变故陡生,受到意外打击的黎克,情感上需要支撑,曹舒红恰恰给了他这种支撑。
对于这场恋爱,舒彦和黎兆平其实都持反对态度,却又不好出面干涉。黎兆平和舒彦分别向唐小舟谈起过此事,他们觉得,现在的年轻孩子,感情极不稳定,很少有初恋成功的。如果黎克和曹舒红各自经历了很多次恋爱之后,终于发现,彼此爱着的人是对方,他们倒是乐于接受。相反,正因为是初恋,才更容易失败,一旦恋爱失败,大人的关系,不好处理。另一方面,他们如果直接表示任何意见,又怕给孩子造成压力,影响他们参加高考。
唐小舟分析说,其实,你们的想法,仅仅只是你们的想法。你们考虑问题的角度,只是你们自己,只是你们之间的友谊或者感情,并不是站在他们的角度。如果你们都觉得,他们在一起,是他们所期望,也是你们所期望,那你们应该考虑的事,就不是将来他们之间出了问题怎么办,而是用你们的人生经验,设计出一种方案,或者设计出一种教育模式,避免他们走向你们所担心的方向。
黎兆平夫妇和舒彦夫妇决定接受这一事实,并且着手对孩子进行情感方面的教育和引导。然而,有些事,并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经历了那次大变之后,不仅黎兆平有了巨大的改变,黎克更是有巨大的改变。对于学习或者考大学,已经没有丝毫兴趣,甚至玩电脑游戏,也仅仅只是最初的一段时间,后来就扔了,从此不问。每天,他倒是去学校上课,却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坐在教室里发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心里在想些什么。
陆敏为此找到舒彦,然后和舒彦一起做曹舒红的工作,希望通管舒红影响黎克。曹舒红告诉她们,这些事,黎克不想和她说,她曾提垢次,每次提,黎克就冲她发脾气。曹舒红只好什么都不说。
黎兆平陆敏夫妇着急,想了很多办法,根本不顶用,最后,黎兆平想到一招,把儿子送到美国去,先读语言学校,再考美国大学。哪怕是在美国请一个管理团队,在所不惜。
这个决定影响到了舒彦,她很担心,黎克一旦去了美国,他和曹舒红的关系,还能持续吗?当然,她也同样担心,如果想办法把女儿也弄到美国,两个孩子在异国他乡生活,这段感情,会不会很快降到冰点?
让舒彦没料到的是,听说黎克要去美国读书,曹舒红也要跟黎克去美国。当父母的拗不过孩子,只得表示同意。反正,以黎家和曹家的财力,送他们去美国,倒也不是难事。
难的是两个孩子到了美国之后,感情会怎么发展?舒彦和陆敏为此忧心忡忡,黎兆平不以为然。唐小雨和这两个女人接触比较多,得知此事,说给唐小舟听。唐小舟说,有一个办法约束他们,去美国生活,那可不是花一点点钱。虽说黎曹两家,都花得起这个钱,但毕竟,黎克和曹舒红已经成年,父母没有责任和义务为他们提供经济支持。他们如果一定需要经济支持,可以采取借贷的方法,每付一笔钱,让他们打借条。沉重的财务压力,一方面可以令他们学会理财,另一方面,也可以使他们加深彼此的联系,有一个共同的奋斗目标。
孩子未来的发展,看起来与兆元集团没有丝毫关系,可实际上,与兆元集团的创始人关系重大。
舒彦似乎也不完全清楚黎兆平的这个决定,她问,你到底怎么考虑的,希望你说清楚一些。
黎兆平说,我考虑有这么几步路要走。第一,我会考虑让陆敏投资移民,移民地只能是美国。第二,陆敏去了美国,可以很好地安排两个孩子去美国的事宜。现在,黎克在全力以赴学英语,他很热衷去美国的计划,小红也受他的影响,这步棋,必须要走了。此外,陆敏去美国,还有一个任务,把公司逐步迁往美国。到底怎么把公司迁往美国,目前还只是一个基本设想,并没有完整方案。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寻求在美国上市。
欧阳佟说,兆元目前主要是一家地产兼贸易公司,当然,也有些金融业务,这些业务在中国大陆确实有相当不错的业绩,在香港也还算受欢迎,但是,如果在美国上市,可能性有多大?
黎兆平说,小佟子的话,其实含有两方面的意思,一是涉及财产转移的问题,二是涉及美国的上市规则问题。财产转移,恐怕是目前中国富豪或者某些隐性富豪都在考虑和探索的问题。财产转移,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国内有大量的地下钱庄,尽管国家一再打击洗黑钱,而实际上,地下钱庄的生意仍然兴隆。原因何在?因为有大量的资金,出于财产安全考虑,需要转移到国外。国内一些企业家搞财产转移,有这样一个路线图,把钱交给地下钱庄,由地下钱庄在某个群岛以外币兑付,比如英属维京群岛之类。在那里注册一家公司,再以这家外资公司在香港收购某家上市公司,最后以香港上市公司收购国内的公司。如此一来,彻底完成了资产转移。
王禺丹说,据我所知,确实有很多人这么干。但这么干,也有一些问题,如果是隐性富豪,他们手里持有的只是现金,通过这种方式,把现金转向国外,持有的,仍然是现金,不显山不露水。但还有些人,除了持有现金之外,更多的是公司资产,这些资产,不可能通过地下钱庄转向国外,只能像兆平所说,通过曲线方式,成为海外上市公司的资产,从而实现变相转移。这样做,并非没有风险,你在维京群岛注册一间公司,国内肯定就盯上你了。不管你以什么办法将资金转出去的,都难脱洗钱之名。除非背后有强大的权力支持,否则,有关部门要找机会修理你,同样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黎兆平说,我并不准备向某个离岛转移资产,而是直接在美国注册公司,在关国投资。在关国投资的资金从何而来?这段时间,我反复考察过了,也和一些国际机构接洽过,通过国内资产抵钾的方式,在国际银行获得贷款。投资方向,我也有了初步意向,主攻新能源行业。关国是一个对新能源极其重视的国家,有诸多优惠政策,同时也集中了大量的科技人才。在这个领域大有可为,也较容易上市。一旦在关国实现上市,就不难实现关国公司对内地公司的收购。
舒彦说,看来,所有的可能,你都想到了。
黎兆平说,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也就是股东们的意见。有关这一点,我也仔细想过,可能有些股东并不同意这种做法。不同意也没问题,可以退出。对于有意退出的股东,我们既可以内部消化,也可以通过其他办法消化,比如找投行买下其股份。
每个中国畜豪,都有资产安全方面的忧虑,黎兆平既然想好了将资产转移国外的方案,其他人也都赞同。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接着自然就是吃饭。
饭桌上,两个主要话题,一个是今年的股市。一个是房地产市场。股市自前年底启动,到今年已经形成高峰,目前在四千点上下盘整。在座诸位,大多数赚了不少钱。未来到底怎么走?会不会从此跌下来?与股市相对应的,是房地产市场,这一波股市之所以如此强劲,与房价的强劲上升,有着直接关系。但是,房价的强劲拉升,直接影响普通市民家庭,民众对此怨声载道。今年以来,中央政府一再推出政策,希望抑制房价的进一步上涨,岂知调控政策没有效果,越调房价涨得越快。一方面,大家都担心中央出台更猛的政策,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房价根本控制不了。
对此,黎兆平有自己的看法,他说,其实,大家根本不用担心房价。我说不用担心房价,当然是站在开发商的角度说,因为我们大家都是兆元的股东,都是开发商嘛。房价根本跌不下来,不仅跌不下来,而且会继续上涨。
这样的说法,对于普通民众,恐怕属于雪上加霜,但对于开发商来说,却是绝对利好。王宗平问,你这样说的根据是什么?
黎兆平说,很简单,你在市委工作,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政府财政,是什么财政?房地产财政,卖地财政。这几年,全国的变化翻天覆地,大干快上,所有的一二线城市,全都大变样了。这些钱从哪里来的?卖地卖出来的。现在国家所有的调控政策,只针对购房户,而不针对开发商,原因就在这里。如果真是打压房价而不是调控房价的话,国家只要出台一个针对开发商的强势政策,房价就会应声而下。别说打压房地产,你看看,每年都有超级宫豪落马,可你数一数,有一个房地产富豪落马吗?中央调控房价,底线大家应该清楚,肯定不是打压房价,把房价打下来,受害最深的,肯定不是房地产商。房地产商的钱哪里来的?银行贷款,银行资金一旦出问题,国家经济就是大难。所以,国家出台的所有政策,只可能是平抑房价,控制房价的上涨速度,而不是拒绝房价上涨。如果房价出现大跌甚至跳水,中国经济就硬着陆了。
黎兆平给大家敬了一杯酒,然后说,刚才说的是指国家层面。国家一定不希望房价跌下来,跌下来就不好收拾局面。从地区层面看呢?同样不必担心,雍州的房价虽然最高涨到了七八千,普遍来看,还是偏低的,平均只有四千多。作为省会城市,雍州的房价,一定还会有较大的上涨空间,未来两三年内,中心区域,涨到两万,应该不是什么超乎想象的事,而整体上,彻底消灭三四千以下的房价,也是一定的。这是其一,其二,房地产市场萧条,是地方政府最不愿意看到的,他们没钱花了。中央政府无论怎么调控,地方政府都会暗中托市。至少未来三五年内,兆元集团的盈利能力,是不用担心的。
平常,关于房价,大家有诸多争论,尤其是国家一再推出政策,民众一片呼声,认为房价很快就会大跌。许多人将手里的钱捂得紧紧的,想等房价跌下来后捡便宜货。另一些人则忧虑加愤怒,因为他们认定中央在打压,房价却在应声上涨。那些迫切需要房子的人,处于两难境地,买房吧,怕接了最后一棒,买了一个最高价。不买吧,照现在这个势头,似乎并没有下跌的趋势,担心再没有现在这样的低价了。
有关房价未来走势,基本是两种意见,一种说肯定会下跌,中央调控力度如此之大,调控政策一个接着一个,没有不下跌的理由。也有部分人认为,银行、开发商以及政府和官员,早已经结成了利益联盟,他们绝对不肯让房价下跌。今天餐会的人,大概也都持有两种意见,但黎兆平之房价说,直指根本。仔细研读中央的政策,确实没有打压房价的意思,只是要抑制房价的快速上涨。所以,指望房价会下跌,确实是痴人说梦。
既然大家都认同房价不会下跌,对于兆元集团未来的担忧,也就随之消除,这个话题,不再有人关心。剩下一个话题,自然就是股票。兆元集团有金融投资业务,原本是分成了两大块,实体经济部分,交给陆敏,金融投资业务,交给黎兆林。可是,黎兆林为了营救哥哥,干了蠢事,成了阶下囚,黎兆平只好将这部分业务合并,全部交给重组后的股份公司。现在股市大好,公司赚了不少钱,大家自然高兴。但另一方面,人们一旦踏入股市,无不患得患失,跌的时候怕跌势不止,抛售吧,又怕你才抛出,股价猛涨,你不得不追高。
更为关键的是,兆元集团做的是机构投资,资金量大,要想逃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关于兆元集团的证券投资业务,大家同样有两个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已经赚了钱,别贪了,见好就收,应该考虑退出了。另一种意见,也是守势,觉得应该先减仓,至少减一半,保持一定的利润率。
黎兆平开始一直没有说话,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他才说,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如果听我的意见,我认为,中国股市今年下半年,还应该有一波大涨,而且,我认为下一波才是真正的主升浪。
王禺开问,你认为这个主升浪会强劲到什么程度?
黎兆平说,理论上,主升浪一定会极其强劲,远远超过前面两个阶段。不过,今年的行情较为特别,第一阶段,只是突破前期高点,用的时间非常长。这个长时间的拉锯积集了大量的向上拉抬的力量。所以,第二阶段上升极其强劲,从一千六百点左右,分两次拉到了四千点,第一次从一千六百点左右走到二千九百点,大约有一千三百点的空间。升幅高达百分之八十。第二次,从二千五百点左右,走到接近四千二百点,有一千七百点的空间,升幅同样超过百分之六十。因为这一缘故,第三阶段的升幅,因为大量获利盘的影响,估计不太可能如此可观了。如果我的估计不错,应该是百分之五十左右。也就在六千点左右吧。我的计划是,在五千八百点附近减持,只要见到六千点,就坚决清仓出货。
说实在话,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心里都有隐隐不安。一方面,资金放在楼市股市,几乎每天都在增值,心里特别爽。另一方面,又因为寒风习习,不少人在大喊狼来了。狼肯定会来,到底什么时候来,谁心里都没底,大家难免会有些隐忧。今晚黎兆平这么一分析,股市的情况不好说,至少楼市,算是吃了定心丸。吃完饭后,大部分人要回家,黎兆平对唐小舟和王宗平说,我们三兄弟好久没在一起了,今晚一起活动一下?
唐小舟说,我没什么事,看宗平。
自己的身份变了,不需要再像从前那样,整天跟在赵德良后面。有失就必有所得,和赵德良拉开了一些距离,让他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另一方面,他得到了一些自己的时间。王宗平不同,他跟着彭清原才一年多,现在正是需要表现的时候。
王宗平说,今天巧了,刚好有时间。
黎兆平说,那好,把你的阳妹妹叫来吧。小舟呢?你的那个冷妹妹,一起叫来吧。
王宗平说,分了。
黎兆平一愣,问,什么时候的事?
唐小舟也有点意外,阳春玉跟王宗平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前后有七八年。她跟王宗平的时候,还是一名毕业才两年的女大学生,即使结婚后,还一直跟着王宗平,哪怕是王宗平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提出分手,怎么现在分了?
王宗平说,没办法,两个人的压力都很大。最近,她想生孩子,不想自己有压力。
黎兆平说,分了也好。时间太长了,把假的玩成真的了,不是什么好事。那现在呢?有没有新的对象?还是要我帮你叫一个来?
王宗平说,不劳驾你了,我自己来叫。我们去哪里?
黎兆平想了想,说,雍州市屁大一点地方,除了洗脚就是按摩,除了按摩就是K歌,还真没什么好地方去。去碧玺泡温泉?好像又太远了点。对了,我想起一个地方了,我们去夜游雍江。有几艘船还有点小意思。
三个人分手,各自去接自己的女朋友。唐小舟自然不会去接冷雅馨,他知道,黎兆平大概还会玩出什么名堂,接来冷雅馨,晚上黎兆平若是还有安排,自己不好办。倒是林椰,无论黎兆平怎么安排,都不是问题。只不过,最近和林椰见面有点频繁,唐小舟心中多少有点顾忌。思来想去,还是给林椰打了电话。
晚上车不多,路况畅通,约定的地点又在西岸,唐小舟和林椰第一个到达。给黎兆平打电话,他们还在路上。唐小舟把车停在江提上,这里已经远离了市区,难以看到房屋,竟然连路灯都没有,也难以看到车辆行驶他们刚刚停下车,有好多人围上来。唐小舟和林椰一起下来,站上江提,那些人围在他们身边,说,宵夜吗?上我的船吧。唐小舟不想他们纠缠,说,我们不宵夜,只是来江边走走。
那些人不甘心,说,是看江景啊,上船看更好。你们可以坐在船上,我们的船向前开,你们一边喝酒,一边看江景。
唐小舟向坡下看了看,江边停着一长溜船,每艘船上,都有灯,船上有些人在喝酒,甚至有猜枚声传来。这是雍州的一道风景,船上餐厅。这些船主一般不是雍州人,分别来自上游和下游。现在的雍江,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雍江上生活着大批渔民,现在差不多绝迹了,一是由于污染,二是由于过渡捕捞,三是江水不足,江里的鱼越来越少,渔民打鱼,难以维持生计。那些船民们,主要转向了两种营生,一是挖沙,一是停在雍州的郊外开船上餐馆。这些船其实很普通,上下两层,下层是主人住宿以及厨房,上层摆上几张餐桌,吃的主要是鱼。船民宣称,鱼是从江上捕的,绝对天然。是不是,谁都无法确认。就算是,江水早已经污染了,是否比养殖鱼更环保,同样不能确定。
那些人还围着他们做说服工作。唐小舟心里有点烦,又不愿和他们搭仙,拉着林椰向前走。毕竟这里很黑,老远才有一盏灯,不是路灯,而是那些船民为了方便客人,自己安在这里的,灯光很弱。林椰大概有点怕,紧紧挽住唐小舟的手。
唐小舟问,邹涵后来找过你没有林椰说,邹书记没有找过,不过,团省委的人已经去了闻州。
唐小舟说,哦,这么快?心里却想,林椰实在是太特别了,没有哪个男人不被她的魅力征服吧。邹涵才见她一面,就想把她收在魔下,不能说没有一点男人的心事。这样的女人,做情人太关妙了,做妻子,除非你有足够的实力,否则太危险。
林椰说,市里好像不肯放,这事估计没那么容易。
唐小舟问,市里为什么不肯放?
林椰说,谁知道?他们说,党建工作非常重要,这方面的人才又很缺乏。市里把我送到党建班学习,就是要重点培养,将来准备委以重任。如果放我走,一时间找不到接替的人。
唐小舟知道这话是借口,当初送她来学习,与党建无关,只不过因为大家都不重视,找个人顶数而已。现在因为省里重点抓党建,对党建班学员提高点认识,或者给予一定的地位,是完全可能的。如果说真的会重视到什么程度,难说。尤其党建人才奇缺之类的话,就更是不可信。那么多人,都是党的领导干部,很多人从基层起来的,抓党建出身,他们如果不是人才,还能说谁是党建人才?省里要求各市提出党建标准化方案,各地报上来的方案,唐小舟是清楚的,总体来说,有相当水准,能说党建人才缺乏吗?说到底,估计还是因为林椰太漂亮,不肯轻易放走吧。
正想时,手机响起,是黎兆平,他已经到了,问唐小舟,你是不是在提上?
唐小舟说,是啊,你在哪里黎兆平说,我在车上,刚才好像看到你了。你等着,我把车倒回来。
刚才,唐小舟和林椰说话,没注意到黎兆平的车已经开过去了。他向前看,看到前面停着一辆车,亮着尾灯。不一会儿,黎兆平的车倒了回来,唐小舟和林椰走下江堤,到了路边。黎兆平将车停在他们身边,摇下玻璃,问道,你的车呢?
唐小舟向后指了指,说,在那亮灯的地方。
黎兆平调头看了看,说,还在前面呢,要把车开过去。
唐小舟让林椰等在这里,他去开车。走到停车的地方,有两百多米,再把车开过来时,见林椰仍然站在那里,黎兆平已经下车,站在林椰身边,陪着她说话。黎兆平的那个女孩也下车了,站在黎兆平的另一边。因为外面是黑的,看不清那个女孩长什么模样。
黎兆平和他的女朋友上车。林椰绕过车头,坐到了唐小舟旁边。驱动汽车后,唐小舟有点忍不住,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林椰说,他问我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我是学生。
唐小舟说,他没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林椰说,问了。我说我是党校的。他以为我是应届生。
唐小舟明白了。党校也办一些特殊的班,招收的是计划生。
汽车向前又行驶了一段才停下来。这次不是停在路面上,而是驶上了大提。大提上有一块平整出来的地,停着几辆汽车,还不是普通的汽车,最差的是一辆奥迪。再向提下看,那里停着两艘船,不再是刚才那种普通的船,而是小型游艇他们下车时,已经有一个年轻女人等在那里。女人和黎兆平说话,开口就说,是黎哥吧。黎兆平说,燕子,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燕子说,有一只野生甲鱼,差不多有四斤重,还有一条鲜鱼。
黎兆平说,好的,都弄上。他说这话时,从汽车行李箱拿了一瓶酒。唐小舟知道,这定然是一瓶好酒,黎兆平不喜欢喝红酒或啤酒,要喝就喝白酒。再看那瓶子,大概是两斤装吧。看来,今晚还真是一个不平常的晚上。
唐小舟问,宗平呢?怎么还没来?
黎兆平将酒交给燕子,燕子领头向前走。黎兆平跟在后面。因为有一段很长的下坡,又没有正规的路,走起来不是太方便,黎兆平伸手牵上了他的女友,同时对唐小舟说,我刚打过电话,他们打车来的,快到了。又说,这路不好走,你注意牵着你的女朋友。
唐小舟伸出手,林椰也伸出手,相互牵了。因为没有路,只得一步一步地探着,走到船前,见有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提上。几个人便没有上船,站在那里等。王宗平和一个女孩下车,黎兆平便大声地说,宗平你小心点,这里不好走。
王宗平应过,牵着女友的手往下走。黎兆平转向唐小舟,问道,新职位感觉怎么样?
唐小舟说,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相同的两条路,没法比较。
黎兆平于是开玩笑,说,你越来越像个官了。
唐小舟不解,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黎兆平说,说话滴水不漏啊。
唐小舟暗想,这话真不知是褒还是贬。当官的,自然应该说话滴水不漏,漏了,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别说在中国当官如此,在世界各国当官,同样如此吧。关国总统小布什,刚上任的时候不会说话,那真是一张漏嘴,说什么漏什么,结果被全世界人民耻笑,也给关国的外交等制造了很多麻烦。另一方面,说话滴水不漏,是不是代表着一个人有了官僚腔?或者说有了官架子?身在一个职业,身上就不自觉带有这个职业的某些特点,这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同时,唐小舟也想,自己今后要在这方面多加注意,尽可能少点架子,多点本真。能不能做到,现在难说,但主观上,一定要努力克服。
同时,唐小舟也有点好奇,站在这里,黎兆平既不跟身边的女友讲话,也不跟林椰讲话,这倒是前所未有的。黎兆平有时会让人觉得很傲气,有时又会让人觉得,他很会讨女孩子喜欢。他似乎天生有一种同女性亲近的能力,一句话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便让女性对他大生好感。他似乎也喜欢和女性讲话,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性,他能够迅速拉近彼此的感情。刚才在网上,唐小舟驾着自己的车子,远远见黎兆平和林椰谈得热乎,他心里还暗自惊了一下,不知将林椰带来,是对还是错。现在见黎兆平根本不理两个女人,他倒是觉得,自己小心眼了。
王宗平到达,大家上船。这船也是两层,但两层和两层又完全不同。就像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完全不同一样,既在体外的着装,也在内在的修为。前面那些船,只是普通的渔船经过简单的改装,这里的几艘船,却是小型游艇。当然,比不上大畜豪们的豪华游艇,却也绝对堪称奢侈。
众人被领上二楼。楼梯在船的后面,依次走过三个房间,前面是一个类似客厅的玻璃房,再前面,是前甲板。这个玻璃房的空间不大,却很豪华,当中一张桌子,八把持子,真皮的。空调的温度适宜,顶上一盏萤色灯,光线柔和。至此,才有机会介绍相互的女朋友。
黎兆平的女朋友不用介绍,都市频道的女主播盟盟,整个江南省大概没几个人不认识,主持几档娱乐类节目,说话的语速特别快,令听的人跟不上她的节奏。唐小舟原以为,她会大火,但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没有火起来。
王宗平的女朋友叫颜华,一个袖珍关人。说颜华袖珍,一点都不夸张,她的身高大概不超过一米五,别说站在王宗平身边像个孩子,同盟盟或者林椰相比,也是矮了一截。颜华的脸非常小巧,是那种真正的巴掌脸。巴掌稍大一点,伸开时,连她的耳朵都可以遮住。这么小的面积里,却五官精巧,比例协调。
三个女人相比,最出众的,还是林椰。都是大美人,颜华属于精巧型,却有活力。盟盟属于时尚型,就是当今影视市场上最流行的那种关女,一张韩国关女式的鹤蛋型脸,一双大大的眼睛,有着长长的睫毛。在电视上看,盟盟的肌肤确实如凝脂,近距离观察,发现化妆品掩盖之下的肌肤,有点太接近黄皮肤了。林椰属于小家碧玉型和时尚型的结合品,仅看她脸上的器官,你很难说她有多么出众,只能说够大气,但这些器官和肤色衬在一起,就是光彩夺目。没办法,肤色让她整个人亮了起来,再加上她的身材,每一个部位都按照某种标准剪裁过一般,恰到好处,丝毫不差。
唐小舟分别从黎兆平和王宗平眼中看到了惊艳的感觉。这一点,他丝毫都不意外,林椰确实是个令人惊艳的女人。此时他才想,刚才在提上,黎兆平和林椰说话,大概只是出于礼貌。那里没有路灯,应该是看不清她的相貌的。到了船前等王宗平时,黎兆平没有理林椰,那也只是因为黎兆平的高傲。现在,终于让黎兆平惊艳了,他对林椰的态度,大概是会完全不同的。
果然,黎兆平同唐小舟以及王宗平说话,眼光不时缥向林椰。能够感受到这一点的,除了林椰以外,自然还有唐小舟和盟盟。有两次,盟盟暗中生气,轻轻地揪黎兆平。
他们上船以后,船便启航了。唐小舟问过黎兆平,这是要去哪里。黎兆平说,没有目标,就是夜游。你们如果想去哪里,可以告诉燕子。
大家也没有目标,只好任燕子决定,在雍江上漫无目的地航行。这样的夜,自然不能少了关酒。可菜还没有上来,酒自然也就没有开始喝。黎兆平说,盟盟,你给大家唱个歌助一下兴吧。
盟盟到底是见过场面的,很大方地站起来,开始唱歌。
对于唱歌跳舞这一类事,唐小舟和黎兆平一样,都不在行,王宗平稍强一些。唐小舟想,黎兆平不喜欢听歌,却提议唱歌,是不是林椰把盟盟比下去了,黎兆平想让盟盟有另外的表现?或者是想借着唱歌的机会,更全面地观察一下林椰?
黎兆平果然不太关心盟盟的歌喉,听了两句,转过头看了林椰一眼,问唐小舟,刘成雨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在传,香艳得很。
刘成雨的事,唐小舟比较清廷,可他不能说,只是说,我也听到一些说法,不知道是真是假。
王宗平说,有一个复印件,你没有看到?
唐小舟故意装糊涂,说,什么复印件?
黎兆平也在差不多同时发问,什么复印件王宗平说,刘成雨真是太特别了,他和女人玩,还把过程以及心灵感受写在日记中,写了五大本,放在办公室里。他大概以为,办公室是最保险的,没料到一旦出事,第一个被搜查的就是他的办公室,这些日记被搜了出来。省委常委,每个人都有这些日记的复印件,小舟你不会不知道吧?
唐小舟说,我又不是省委常委,哪里够级别看?
黎兆平问,都有些什么香艳的内容?
颜华是大一的女生,差不多还是个孩子,心理上比较八卦,听大家谈香艳的话题,自然充满了兴趣,问道,真的吗?里面记了些什么?
王宗平看了林椰一眼。唐小舟也随之将目光向林椰缥去。林椰正襟危坐,不露声色,从面部看不出她是否对这类话题感兴趣。唐小舟便想,王宗平大概是要说出点什么来了。一来,他在黎兆平面前没有设防,二来,那里面所记的事,实在太出格,说出来,其实是另一种淫意,对象自然是林椰。
社会上流行荤段子,在餐桌上大行其道。越是有关女在场,说荤段子的人,兴头越大。说白了,这种行为其实是一种性骚扰,是对场上某位女性的意淫。王宗平说,我记得有这么一段。有一天,下面某个女领导来汇报工作。这个女领导的名字,我就不说了,哪个县哪个职位,也不需要说。刘成雨和那个女下属并排坐在沙发上,女下属正汇报的时候,他把手放在女领导的腿上。女领导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仍然汇报。他的手放了一会儿,胆子大了,往上移,伸到了女领导的裙子里面。女领导还是没事一样,继续汇报。他的胆子更大了,隔着内裤,摸了女领导一把。女领导此时轻轻扒拉了一下他的手,说,你急什么,等我汇报完嘛。他说,你接着汇报,我摸摸。女领导接着汇报,他已经把手伸进了她的内裤里面。女领导哪里还有心思汇报?不得不停了下来,靠在沙发上,身子开始扭动。他却说,接着汇报,接着汇报,别停。女领导没法,只好强打精神,接着汇报。
颜华说,那个女领导自己也想吧。
盟盟唱完了歌,坐过来,说,你们说什么,说得这么热闹?
黎兆平说,下个该谁唱了?他指了指颜华,说,你去唱吧。
颜华正听得兴起呢,不太想唱,转头看王宗平。王宗平说,去吧。颜华只好站起来。
盟盟说,你们刚才好像在讲什么故事?怎么不说了?
颜华的歌声响起,比盟盟确实是差了太远。王宗平又接着说了。
王宗平说,千这种事千得多了,刘成雨成了高手。他要搞哪个女人,根本不需要太多过程,一句话就搞掂了。有一次开人代会,大家都住在宾馆房间里。他看中了一个女人,是下面一个乡镇的女干部,白天开会的时候,他和人家见过一次面,都没有说过话。晚上,他往那个女人房间里打电话,问她,一个人?她说,一个人。他说,我到你房间里坐坐?她说,好。他去了女人的房间。女人的门并没有反锁,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反手把门关了。女人站起来迎接他,他上去就抱了女人。女人说,刘市长,别这样。可并没有挣扎。他已经把手伸进了女人的内衣。她又说了一句,别这样,话音落时,已经有了反应,嘴里发出了某种声音。他做完一次,还想做第二次,力不从心。没想到,女人比他还野,竟然主动起来。
盟盟不知道前因,听完后问,你们这是说谁啊?说荤故事吗?
众人没有答她,自然也是因为不好答。倒是燕子送菜上来,打断了这个话题。恰好颜华的歌也唱完了,黎兆平让盟盟给大家倒酒。女人都表示自己不喝,黎兆平不干,说,不喝怎么行?今晚到这里来,就是来喝酒游江的。不喝酒,哪来的兴头?盟盟和林椰还是坚持不喝,颜华是两可。
唐小舟其实不希望林椰喝,酒喝到嘴里,感觉不错,事后再闻,很臭的。他可不想闻林椰嘴里的酒臭味,让这酒臭味盖住了她那清新且令人迷醉的口气,实在是太遗憾。他说,她们不喝就算了,我们三个男人喝。
黎兆平说,本来我想省一点的,看来,又逃不过了。说着,他拿出钱包,掏出三张卡,每个女人递了一张,说,既然你们不喝酒,那就给点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