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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了将近半小时才赶回家里的古志宇,整桌丰盛的午餐已快要凉掉,他满怀歉意的看着母亲和几位等在客厅的亲友说:“你们先吃就好,干嘛一定要等我回来才开动?”
他母亲一副理所当然的说道:“今天你才是主角,你不在我们吃起来有什么意思?何况接下来你又得过好几个月才能回台湾,在国外你到哪去吃你妈现煮的拿手好菜?”
其实他也已经饥肠辘辘,所以他立刻大声招呼着众人说:“大家请上桌,满汉全席要开动了。”
一顿午餐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古志宇趁着母亲在房里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从抽屉拿出装着火油钻戒的那只锦盒说:“等我上飞机以后,帮我把这东西还给阿嬷。”
他母亲接过锦盒之后,有点诧异的问道:“你等一下不是还要绕过去看你祖母,为什么你不自己还给她?”
古志宇提起简单的行囊说:“因为我不想让她老人家失望,这戒子我没办法送出去。”
他母亲沉静地翻了一下他的衣领,然后才看着他脖子上那个被汪海殷印下的吻痕说:“昨天晚上你不是跟依依在一起?”
古志宇点着头说:“她跟别人到南部去了。”
他母亲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将那只锦盒放回书桌上说:“不管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妈都希望你在出门以前再拨个电话给依依。”
等他母亲走出房间以后,古志宇坐在床头望着电话机沉思了好一会儿,他当然希望南部之行只是裘依依编出来骗他的借口,但是,他又很怕电话打过去接听的却是裘依依的父亲,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他老觉得裘依依的父亲无论是跟他说话的语调或是看他时的眼神,似乎都隐藏着一种嘲讽的意味,那种感觉总是让古志宇非常的不舒服,所以他实在很不想去自讨没趣。
他站起来又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来了好几次,但始终就是走不出房门,最后古志宇只好告诉自己:“不管是街头械斗、还是在国外特训时真枪实弹的与外籍兵团正面厮杀,自己从来就没皱过眉头,为什么现在却只为了打一通电话而感到犹豫与害怕?”
在鼓足勇气之后,他才拿起话机拨号,当铃声响起之际,他满心企盼着接电话的人会是依依,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当真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铃响第五声,有人接了,但传来的是裘父的口音:“喂,……。”
古志宇根本没听清楚对方在讲什么,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的心情已完全荡到谷底,他木然看着手上的话筒,在楞了一会儿之后,也不管对方还在出声询问,他便如遭蛇吻似的用力挂断电话。
懊恼、沮丧、还有无边无际的失落感,顿时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他呆呆的坐在那里,心里开始在后悔自己为何要打这通电话?因为那证实裘依依已经离他越来越远,甚至连她最后的背影都即将看不见,而在他内心最幽深及最柔软的角落,他却根本就还没准备好要失去……。
听到有人在敲门,他才赶紧调适心情,在重新提起行囊的那一刻,他决定亲自把那只锦盒交还给祖母,但是当他见到白发苍苍的老祖母,并且拿出那只钻戒的时候,祖母却只是笑呵呵的拍着他的手背说:“不到最后关头怎么就要放弃?
没关系,阿嬷就先帮你保存着,反正这是留给你未来那位新娘子的东西。“跟祖母坐了大约二十分钟,古志宇便搭乘朋友的车子直奔机场,一路上他跟两个来送机的朋友照常谈笑风生,没人知道他的心情有多么紊乱和恶劣,一直到飞机起飞以后,他望着窗外的夕照和脚下的故乡,才突然感到一阵心酸,想到年迈的阿嬷和慈祥的母亲,他生平第一次兴起了淡淡的乡愁,而且就在他极目眺望着远方璀璨明亮的云层时,一句也不知他是从哪看来的广告词,蓦地浮现在他脑海中,那句话的意思大致是:‘上帝在某个岛屿不小心遗落了一串珍珠……。“而此刻他心里就有着类似的情境和感觉。
在沙漠基地的魔鬼训练营课程结束之后,古志宇的军阶已经跳升为上尉情报官,这是许多职业军人的梦想,也是情报人员少有的殊荣,而他终于挺着结实雄壮的胸膛,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地球上最神秘、也最恐怖的特训中心,这时距离他上次离开台湾刚好整整一百九十天。
清晨六点钟,古志宇所搭乘的航班准时降落在桃园国际机场,但是他并不能立刻回家,在被部队接回去办理完报到及归建的手续之后,他才在午餐时间回到家门,喜出望外的母亲一直等到问清楚他所有的状况、也知道他已成为正式授阶过的情报官,然后才收歛起笑容肃穆的说道:“你知道依依最新的状况吗?”
望着母亲慎重其事的模样,古志宇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摇着头问道:“她最近来过我们家吗?”
他母亲忧心忡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站起来说道:“你等一下,我回房去拿样东西给你。”
在古志宇作好心理准备的同时,他母亲也拿了一封信交到他的手上说:“这是依依两个星期前亲自拿来要我转交给你的,她说你看完之后就会明白。”
拿着没有贴邮票、也没有署名的厚重信封,古志宇的心情随即更加沉重,而他母亲在顿了一下以后,突然语带无奈的说道:“依依已经在三天前嫁人了。”
不仅是整颗心好像掉进冰库一般,就连心肌的每一次绞痛,古志宇也能深刻而清楚的感受到,他在呆了一呆之后,才有些茫然的问道:“依依结婚了?”
他母亲先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按着他的肩膀说道:“依依送信来的那个早上,妈看得出来她刚哭过,至于其他的,你可能要看完信才会知道了。”
也不晓得是因为刚经历过铁血训练的缘故、还是古志宇本来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只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便站起来告诉他母亲说:“我等一下洗完澡之后会先去看看阿嬷,可能晚一点还会开车出去找几个朋友聊聊天,所以不必等我回来吃晚饭。”
古志宇冷静又沉着的反应,让他母亲有点意外,但看到自己的儿子变得这般稳重和成熟,使她似乎也颇感欣慰的说道:“晚上早点回家睡觉,如果要在外面过夜一定要打电话让我知道。”
其实古志宇直到驾车出门以前,始终都没勇气去拆开那封被他揣在怀里的信,因为他毫无把握自己在看完内容以后会做出何种反应,所以在考虑再三之后,他决定先出去找个安静的角落或是无人的山头,然后好好把那封信仔细的看一遍,就在这个意念的驱使之下,他在不知不觉当中,便将车子开到了汐止附近的山区,他只记得自己曾经穿过两座茶园,最后是把车子停在一条产业道路的尽头。
在树下找到一块比较干净的大石头坐下以后,古志宇还是拿着那封信凝思了老半天,他知道只要一拆开信封,谜底便会揭晓,那些长期存在他心头的疑惑,亦可望豁然开朗,但他同时也有点害怕与紧张,因为在裘依依写给他的字里行间,必然会有着某些所谓的不可承受之重,而且在裘依依已经率先摊牌的情况之下,他又该如何去面对一个早就输掉的赌局?
终于缓缓撕开了封口,在倒出厚厚一叠折好的信纸之际,一小撮放在透明胶袋里的长发掉在古志宇大腿上,他知道那是裘依依的秀发,他拿起来凑在鼻尖嗅闻着,一股熟悉的发香渗着伊人身上那种独特迷人的体味,立即窜入他的脑中,轻轻触摸着那撮发丝,一阵既温馨又苍凉的感觉顿时涌现在古志宇心头。
米色的信笺上没有任何图案,只有浅棕色的分行线,一样是古志宇偏好的横书格式、也一样是裘依依工整而娟秀的笔迹,但在尚未展读以前,古志宇便已经闻到了悲伤的气息,或许是一种直觉、也可能是受到母亲那句话的影响,他就是相信自己手上的每一张信纸都有着裘依依的泪痕。
望了望并不晴朗的天色,再深深的吸了一气以后,古志宇才强迫自己将眼光放回信笺上面。
‘亲爱的志宇: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呼唤你,因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嫁作商人妇,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最想嫁的人是你,从小学我们俩同班那一天开始,我便偷偷地喜欢上你、甚至疯狂的爱着你,也一直在期盼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你的新娘,但是,造化弄人,我全心全意在呵护与追求的那场梦,终于还是破碎了。
破坏这场梦的元凶既不是你、也不是我,我曾经答应过你,总有一天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现在就是我要向你告白的时候,只是我想了好久、好久,却不晓得自己该从那里说起,因此若我有语无伦次的地方,你就把那段忽略掉吧。
当我们第一次在河床上作爱的时候,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内心有多么快乐和激动,能够跟你合为一体,本来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愿望,所以那天我虽然流下了幸福的眼泪,但心里对你也多了一份挥之不去的愧疚,因为你明知道我已非处子之身,却是什么都不说、也一句话都不问,依旧在事后把我抱的那么紧、吻我吻的那么深情,因此我经常告诉自己,我的人生有那一天就够了。
虽然你始终都没问、也没怪我把初夜给了别人,但我今天必须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背叛你或背叛我自己,只是事与愿违,就在高中联考发榜的那天,我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强暴了!他利用庆功宴的时候多灌了我两杯酒,半夜便找藉口闯进我房间,我拼命的抵抗和挣扎过,但是我不敢大声呼救,因为我母亲长久以来就是左邻右舍的笑柄,所以我宁死也不愿再让自己成为另一个话题,因此我爸爸还是强行夺去了我的贞操。
那一夜,他不止强暴我一次而已,就在我躲进浴室不断洗涤身体的时候,他站在门外告诉我,我姐姐早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便成了他的性奴隶,他说这是我们姐妹俩欠他的,因为我们有个淫荡而下贱的母亲,所以他也要让我们成为淫荡而下贱的女人,父亲把他对我母亲的恨,完全转嫁到我们姐妹身上,他就像一头变态而永远不会满足的野兽,不仅在进行性行为时非常粗暴,只要稍微拂逆他的意思,他还会使用一些可怕的道具对付我,那天,他就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如果我不自己乖乖的走出去,那他不但会闯进浴室,而且也不会让我去读高中;僵持到后来,我还是主动打开了浴室的门,他当场命令我跪在地上,开始教导我怎么帮他口交,然后在浴室和他的房间里,我连续又被侵犯了两次。‘看到这里,古志宇再也读不下去,他用力捶打着石头,体内的怒火从脚底一路燃烧到他的头顶,假如眼光真的可以杀人,那一定就是他现在那种可怕的眼神,他的右拳已经握到指关节喀嚓作响、拿着信的左手则是不断发抖,在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这该死的畜牲!”以后,他才继续看下去。
‘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来不及把完壁之身交给你,志宇,因为我真的好想、好想当你的新娘子,在我失身于自己的父亲之后,我既没有勇气自杀、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怕事情一爆开就再也见不到你,我好怕、好怕你会因此而消失在我未来的每一个日子里,可是,我又不像姐姐那么勇敢和果断,她在隐忍多年以后,终于选择用离家出走来摆脱父亲的纠缠和掌控,两年前,姐姐已找到自己的幸福,她和一个深爱她的同事步上了红毯,现在也有了爱的结晶。
你时常问我为什么不使用大哥大?此刻你应该知道原因了吧?因为我如果一机在手,等于就是让我父亲如影随形的跟着我,这样我可能连想跟你见一次面都会难如登天,所以为了抓住我心底那份既卑微又无望的爱,我只好让你骂了我好几次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土,可是每当你这么说我的时候,其实我的心里都充满了喜悦和甜蜜。
姐姐离家出走三年多以后,才又和我取得联络,那时她已经在电子公司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当她知道我也沦为父亲泄欲的工具时,我们俩抱头痛哭了一整个下午,但是姐姐真的比我勇敢,从那天开始她就不断的鼓励我要设法走出困境、无论如何都要摆脱这场恶梦的纠缠,她甚至也鼓励我离家出走、或是找机会向你表白,但是自惭形秽的我,始终都提不起勇气告诉你词组只字,有一天姐姐本来想自己跑去你家找你,但被我苦苦拦了下来,因为,我必须维持我最后的一丝自尊。
“傻瓜!依依,你怎么这么笨?”古志宇除了捶胸顿足,心中还有着更多的不舍,他象是在喃喃自语的说道:“你自己不敢讲,为什么还不让你姐姐来告诉我?”
虽然古志宇跟这个比裘依依大六岁的姐姐只见过几次面,但对她的印象却非常深刻,她不像依依那么丰满和开朗,略嫌清瞿、但却极为秀美的俏脸上,有着一双非常沉静且充满忧郁的大眼睛,那股浓得彷彿永远化不开的哀伤,使她飘逸的身材在柔弱中独具古典之美,宛如是从唐诗和宋词里姗姗而来的一位绝世佳人,古志宇在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便被她恬淡优雅的气质给深深吸引住,尽管她是依依的姐姐,但古志宇还是不免为她迷人的风采而醉心。
他们首次在依依家不期而遇时,她就是那样静静的看着古志宇,而古志宇也没有回避,同样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她忧郁的双眸,两个人相距还不到四尺,但至少过了五、六秒钟,她才意有所指的说道:“我是依婷,是依依的姐姐,你就是那个古志宇?”
因为不晓得依依究竟在她姐姐面前提过自己多少的事情,所以古志于宇只是点了一下头说:“我来接依依,我们要去看电影。”
依婷仍然凝视着他说:“你先坐一下,依依在楼上换衣服,很快就下来。”
古志宇就近坐在老旧的事务桌旁边,而依婷则坐在他对面继续看书,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但古志宇望着她姣好的容貌和窈窕的身影,忍不住连想到她们俩的母亲,是要如何一位艳惊天下的女人,才能生出依婷和依依这样一对既出色又各擅胜场的姐妹花呢?
古志宇终于明白,依婷眼里为何会隐藏着那么深沉的忧郁了,他也终于了解,为什么依婷在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会突然莫名其妙的跟他说道:“如果你真的爱我妹妹,那就赶快把她娶回你家去。”
现在一切都已揭晓,但一切也都太迟了!一想到依婷那娇弱柔软的身躯,被那头畜牲压在胯下饱受凌辱的凄惨模样,古志宇的心房便开始抽搐起来,再想到连依依也惨遭蹂躏的那一幕,他更是有着一股锥心泣血之痛;但是信纸还有好几张,他必须再看下去。
‘打消姐姐想去找你的念头以后,我也向姐姐保证我会开始为自己的命运寻找另一条出路,所以我才会利用大学联考的时候,使了一点小技巧、动了一点小心机,好让自己能够远离台北,最后我也成功了,虽然我爸爸为了想要继续占有我而拒绝帮我缴交学费,但在姐姐的全力奥援之下,我还是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家门,只是,在南部读大学的那段期间,我没姐姐那么幸运,她在电子公司遇到了好男人,而我一到银行去打工便又被坏男人给盯上。
在我半工半读的那家银行里,有个已有家室的主管和两名男职员都在追求我,同时有两个财大气粗的银行大户也常向我示好、甚至常偷塞纸条邀我出游,但我在学校连教授和男同学都避之唯恐不及,当然对这些人更不会假以辞色,然而就在第一个圣诞节降临的前夕,银行也举办一个与客户同乐的郊游活动,因为我被指定为第一线的接待人员,所以等送走所有客户以后,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由于活动地点是在偏远的山庄里,因此我不得不搭那位主管的轿车下山,然后一场他们早就计划好的阴谋就此展开。
原本我以为那两名男职员也同车下山,所以安全方面应该不会有问题,谁知车子才开不到二十分钟,便在漆黑的山路上抛锚,后来主管打手机找朋友开一辆旅行车前来帮忙接应,但我们上车不久之后,我便发现状况有异,因为车子不是下山而是往另一座山头前进,当我提出疑问时,那个司机说他是在抄捷径,然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地是五分钟车程之后的一栋深山别墅,等在那里的除了我上面提到的那两位银行大户,还有另外两名我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我曾经想要逃跑,但在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我只能浑身发抖的被他们拖进屋子里。
志宇,那是我此生当中最恐怖、也最冗长的一日,他们在那栋别墅里整整轮奸了我十几个小时,而且还录制了好几支影片,为了要取回那些东西,我不得不承诺继续让他们再玩弄半年,其实在答应他们的同时,我已抱着必死的决心,我只等着在拿到影带的时候要来个玉石俱焚,因为那种痛苦及屈辱就象是活在地狱一般,但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就是我的性行为和性心理都开始出现明显的改变,在他们每周至少一次的奸淫和调教之下,我逐渐变成一个放浪形骸的荡妇,一到周五的夜晚,我甚至还会期待他们可以带给我更多的刺激。
就在我即将完全沉沦的前一刻,你突然出现了,志宇,如果不是你在入伍之前跑到南部找我,此刻的我可能已堕落到万劫不复、人尽可夫的地步,那次你就象是盏上苍特地为我点燃的明灯,在我生命旅程中最黑暗也最徬徨的路段,为我照亮了前程,你让我看见了一丝曙光、也让我发现了希望,所以就在你回台北的那个晚上,我决定振奋自己,不再自暴自弃、也不再让自己的命运任人摆布,我一心一意在暗地里力争上游,因为我还渴盼着能与你充满光与热的人生再交会一次。
我又成功了,志宇,当我回到台北读书的那一天,我激动的心情真是用笔墨所无法形容,虽然你人在受训,但一回到故乡我的心就踏实了许多、也终于找回失落许久的安全感,因为我知道你会是我最可靠的避风港;银行那批人没有追到台北来,虽然他们还不想放手,但我警告他们,只要他们真要逼我走上绝路,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跟他们同归于尽,幸好,他们从此以后就未再出现,否则我可能会害了你,因为,你虽然从来都不说、也从来不给任何人承诺,但我比谁都清楚,你一定会是我最后的避风港!我知道,志宇,只要我开口,你绝对会为我去赴汤蹈火,我真的知道,所以我才不敢开口。‘所有的字迹忽然变模糊了,古志宇蹲在地上用拳头狠狠搥击着粗砺的路面,等到指关节都已破皮出血,他才在心里不停的吶喊道:“傻瓜!依依,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何要一直瞒着我?……你怎么这么傻?既然你知道我会无怨无悔的为你付出,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天空的乌云越积越厚,古志宇的心情也愈来愈沉重,望着眼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萧飒景象,他生平第一次在大白天里感到自己的身体有点发冷,然而,他的五脏六腑明明就正在翻搅与燃烧……,为了让自己还有勇气继续看下去,他仰头闭上了眼睛,那姿势有点象是在无语问苍天、也象是他在心里正发着毒誓,彷彿是与诸天神佛与各界鬼魅都打好商量以后,他才又掀开另一页信笺。
‘尽管逃出了狼窝,我却还是回到了虎口,我不顾姐姐的反对,坚持搬回家去住,因为一来我不想让你发觉异样,二来则是我失散多年的母亲忽然有了讯息,她辗转托人告诉我,她很想跟我们姐妹碰一次面,所以我必须守在家里等待她的消息,因为我不晓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恨过她,但是我真的很想面对面向她问明白,当年她怎么忍心抛弃我们姐妹俩,而跟着另一个男人去私奔?我搬回家里等着要见她就是要让她知道,我和姐姐都变成了他丈夫泄恨和泄欲的对象。
在跟母亲见面以前,我父亲持续对我加以侵犯,而且他为了吓止别人对我的追求、特别是针对你,所以他才会变本加厉的在我身上不断留下吻痕,事实上这也是我不能陪你过夜的原因,因为只要我们两个一碰面,回去以后他一定会对我冷嘲热讽,老早他就警告过我,若是有哪天我不能让他抱着睡觉,那么我便不准再跟你见面,不过我一直隐忍不发、也继续任由着他,因为打算要从南部回来时,我已决定要帮自己找到人生的另一个方向。
我妈妈是在姐姐出生以后,认识了一位在同一家英文补习班教书的美国人,几乎是在一见钟情的状况下,我妈妈背叛了父亲,起初他们只是陈仓暗渡,但随即便进而赁屋同居,不管我父亲如何要求,她就是不肯回头,而且还一直吵着要离婚,后来她和那个美国人生了一个女儿,可是由于我父亲始终不愿签字,不久之后美国人便因家中有事而抱着那名女婴回国去了,而既无奈又伤心的母亲,最后还是只能回到父亲的怀抱。
两年之后我才诞生,但是我才刚满周岁没多久,那个美国人回来了,这次我母亲只留下一封信,便连夜跟他奔赴海外,听说母亲再次背叛父亲以后,我们姐姐俩差点就被暴怒的父亲丢到河里去淹死,虽然最后他把我们留下来、也把我们抚养长大,但他在夺去我和姐姐的贞操时都曾经说过:“这是你们欠我的,你们姐姐俩必须帮你们那个淫荡无耻的母亲偿付这笔债。”
我和母亲见面是在我们俩上马槽洗温泉的两星期以前,姐姐也来了,我们约在一家茶艺馆里,贫病交迫的母亲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我从姐姐珍藏的相簿里得到的印象,她是个雍容华贵、又美丽非凡的新娘,但白发苍苍、饱经风霜的她业已找不到昔日的风采,我们母女三人泪眼相看了许久,一时之间好像谁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我妈突然跪了下来,她跪着向我跟姐姐赔罪,她说自己是个不可原谅的女人,因为她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但是在爱情方面她并不后悔,她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上帝允许她能够再爱一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妈说她从来就没有爱过我父亲,连一天都没有,因为她俩是凭媒妁之言结婚,所以当我父亲在新婚之夜发觉她已非处女之身,便开始殴打和羞辱她,每次在床上行周公之礼时,我父亲不但会非常粗暴,而且还会使用道具和不断用脏话辱骂我母亲,更可恶的是他会一再追问我母亲她的第一个男人是谁,甚至还老怀疑依婷是别人的种,只要我母亲相应不理,他就会把我母亲绑起来,然后恐吓说要找别的男人来奸淫她,尽管我妈已经不知向他招认过多少次、也告诉他那个男人早就死于一场车祸,否则我妈也根本不会嫁给他,然而他还是依然故我,只要喝了酒,他还会逼迫我母亲把她们俩作爱的过程一次又一次的描述出来,这种长期的煎熬和无边无际的痛苦,注定了我母亲早晚与人私奔的命运。
我妈没有请求我与姐姐的原谅,因为她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但是当姐姐告诉她我俩都失身于自己的亲生父亲时,她崩溃了!她再度跪倒在地向我们磕头赔罪,姐姐跟她哭在一起,但我只冷冷的问她:“如果生命让你重来一次,你还会因为那个男人而抛夫弃子吗?”
妈叹了一口气说:“会,孩子,我还是会跟他走,虽然史东在我人老珠黄以后,还是始乱终弃的抛开了我,但我到今天还是无怨无悔,因为我第一次的爱情在我还来不及细心呵护时,便已命丧黄泉,所以第二次的爱情我才会全心全意的加倍付出,因为真爱是付出而非占有,除了包容之外还需要彼此的祝福,所以人生如果能够重来,我还是会把这条路再走一次!唉,只是我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却害惨了你们这两个孩子,我无话可说,今天能再看到你们姐妹,我的人生也就只能说是夫复何求了。”
我不晓得那个史东到底有何迷人之处,竟然会让我母亲如此死心塌地的爱上他,因此我又平静的问了她一句:“对你而言,爱情真的会比生命还重要吗?”
妈拭着她永远擦不干的眼泪说:“爱了就不必后悔,我也不想为自己辩白,依依,爱情这东西只有你自己遇到了才会明白,不过妈衷心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因为被爱的永远比爱人的幸福。”
我确实不晓得自己有没有恨过这个可说是素未谋面的母亲,但是就在她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我在心里已经完全原谅她了!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志宇,因为我深深的爱着你,所以我能明白爱情所带给人的痛苦和欢乐,假如换个时空背景、假如所有的离经叛道都是为了你,志宇,我想我会比我母亲更疯狂、也会比我母亲更不顾一切!因此在接下来的半个多钟头里,虽然我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当我看到妈妈拖着疲惫的身心独自走出茶艺馆时,我追了出去,我绝对不能再让她自己一个人走在茫茫的人海里。
那一夜姐姐把已在台湾街头流浪了三年的母亲接回她家里去暂住,而我则在午夜梦回时,彻底觉悟了一件事,望着一条手臂还压在我乳房上的父亲,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今生今世我是绝不可能成为你的新娘了,在破除这个严重矛盾的心理障碍以后,我立刻推开了那条丑陋的胳臂,因为不管我母亲亏欠了他多少,我和姐姐都已连本带利的还给他了,所以我不想再姑息下去。
正当我在苦思对策之际,我们恰好碰上了吴金树这班走私客,所以我才孤注一掷的在脑海中画好一份蓝图,而且整个计划也很快便付诸实施,那就是我接客卖淫的事,对不起!志宇,在这里我一定要先跟你说抱歉,因为除了要帮我母亲买间小公寓、以及筹措她的安家费以外,我还同时利用卖淫这件事来让自己死心,放不下对你的爱,我就永远走不出感情的死胡同,因此我只好让你亲眼目赌,我早就不是一个值得你爱的女孩,可是我也好怕,好怕这件事会在你内心造成难以抹灭的阴影,所以,志宇,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也请你尽快忘掉这些不堪入目的丑事。
那些我一直无法启齿、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你的事,现在你应该都明白了,你回美国受训期间,我又陪吴金树那班人玩了两次,而彭凤德和那个张扬我也再做过一次,等存够了钱打点好我母亲的事情以后,我便接受了另一个长期追求者的求婚,他姓马、大我八岁,是我高中同学的邻居、也是个木讷朴拙的小商人,他追了我好几年,很清楚我不止有过一个男人,所以我妈遇到的状况应该不会在我身上发生,我想,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成为马太太了。
就跟当年迷恋我母亲的肉体一样,我父亲对我同样还不愿放手,但是等我母亲请来我那些连我都不知道有他们存在的舅舅、阿姨,陪我们姐妹一起出面找他谈判时,他立刻龟缩了,我忽然明白,有时候恐龙的胆子其实很小。‘看到这里,古志宇真恨不得能把自己的脖子给扭断、或是干脆弄颗炸弹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一想到裘依依被一大群男人围着淫辱的画面,他不禁痛心疾首的猛打着自己脑袋,除了说是丧心病狂以外,他实在搞不懂当时自己怎么会同意、而且还加入了嫖客的行列?
颓然的坐在地上不知懊悔了多久,直到冰凉而细碎的雨丝飘落在他脸上时,古志宇才又坐回石头上把最后两张信纸摊开来。
‘还要再告诉你一件事,那个你老说和我长相极为神似的好莱坞巨星,确实就是我同母异父的二姐,她也已经和史东脱离关系,目前正在夏威夷拍片,她希望年底以前我和依婷能陪妈妈一起到美国去跟她过圣诞节;最后就是关于那位陈教授,他跟我一直是清清白白的关系、也没有带我去南部开会,那是因为我当时已下定决心要斩断你我之间的情丝,所以才拿他当借口,其实那两天我一直都躲在房间里哭泣。
就这样了,志宇,如果你在了解这么多不堪闻问的事情以后,还是执意想来找我,那就千万不能在我结婚那天来,我想你也知道,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跟你走!所以你绝对不能来,因为我还不想披着婚纱当逃跑的新娘。
也许我父亲并没说错,我正是和我母亲同一类型的无耻荡妇,所以,你如果真的还是要来,那么请你最快也要等三、五年后,因为他们马家三代单传,你总得让我对他们家有个交待。不过,上面的这段话只是我在步上红毯以前的突发奇想而已,你千万别当真,志宇,你只要记得有个卑微的女孩,曾经因你而编织过一场绮丽又璀璨的美梦就好。
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志宇,如果真有来生、而且我俩还能够再相逢,那么你一定要等我来当你的新娘,我发誓我来生绝不会再错过!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也是我能给你的最的说后一次叮咛,志宇,千万别想为我而去找任何人报复,因为那些都过去了;你现在已是社稷的栋梁、不再是昔日的街头小霸王,所以,把精力留着为国家办正事,千万别再老想为那些无谓的人去两肋插刀,相信我,这世上没有那个人值得你为他们那么做,因为我还没看到有谁比你母亲和我更爱你。
该说的我应该都说完了,志宇,祝福你也祝福我吧!
从今以后不能再爱你的依依笔’雨似乎越下越大,信笺上残留的泪痕开始逐渐地凐开,就像古志宇心头的悲哀和怒火也在无边无际的向四周蔓延一样,三天、古志宇知道自己至少晚了三天回来,他也明白,直到最后一刻,依依都还在等……等一个永远让她失望的人!
古志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太迟了!他晓得自己已经来不及去把依依抢回来,紧紧、紧紧的抱在怀里,所以,他告诉自己:“我这辈子绝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了,依依,记住!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因为我们绝不能再重蹈复辙、我也绝不能再让你受到另一次的伤害……不!是任何人对你的伤害。”
他开始撕毁那一整叠的信纸,长久以来,古志宇都以为自己是一座足够巨大、也足够强壮的山峰,不但可以让每一位亲人依靠,更可以保护他所深爱的每一个家人和朋友,但是,如今他竟然连自己最珍爱的人都捍卫不了,一座不会动的山终究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他知道自己应该主张出击了,就像在街头对付那些喜欢逞强斗狠的敌人,他下手时必然是又狠、又准,而且速度会快到让敌人出乎意料……。
古志宇开始将撕碎的信纸一把一把的撒向空中,他一边撒一边在心里呼唤道:“一定要幸福!依依……剩下的就让我来处理吧,虽然你不要我去报复任何人,但是这辈子我总该为你做点事,所以,我还是得再让你失望一次。”
决定要有所行动之后,古志宇先将那撮头发细心的揣在怀里,然后他才拿起手机拨号,电话那头很快便传来汪海殷开朗的声音:“哇!帅哥,好高兴,你什么时候回台湾的?”
古志宇简洁明快的回答道:“刚到,第一个就通知你,够意思吧?一个小时以后在你家楼下接你上车如何?”
汪海殷吃吃的娇笑道:“这还差不多,我马上去换衣服。”
挂断手机以后,古志宇立刻回到车上,他先重踩油门让引擎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然后他才看了一下手表,下午五点刚过,距离明天的破晓时刻大概还有十二个钟头,那时候如果汪海殷已经睡熟了最好、否则古志宇也有办法让她昏睡过去,因为那是古志宇预定要展开行动的时间。
一想到裘父那种不时会流露出嘲讽意味的嘴脸,古志宇心头的怒火不禁更盛,这个始作俑者、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竟然对依依还舍不得放手,好吧,那就毁掉他的双手让他痛不欲生,当然,也可以在他一大早出门运动的时候,把他的两脚撞成残废,如果要再狠毒一点,干脆就趁他开门营业的时候,闯进去把他干掉,然后布置成一场强盗杀人事件,早就学会一身徒手杀人的本事,古志宇非常了解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此刻他只不过是在寻找一个可以一劳永逸的方法而已,必要时,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汪海殷这个最佳的不在场证明,如果还不行,那就要看那张传说中的杀人执照有多大的威力了。
古志宇让车子轻巧的向前滑行出去,他一边掌控着方向盘、一边继续思考着要如何整治银行那班畜牲,尽管没有任何人名或地点,但只要把时间往前推算回去,那些人便插翅难飞,何况对一个国家最高情治单位的情报官而言,要把那位银行主管的身份和他祖宗十八代的资料都摸清楚,根本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所以就算依依想放过他们,古志宇也绝不允许,天下本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只不过是晚一点付出代价罢了。
在确定要除恶务尽以后,古志宇将油门一踩到底,他的跑车就像一头愤怒的雄狮,呼啸着奔驰在蜿蜒的山路上;他还有十五天的假期、他要让每一个欺负过依依的人渣,都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假使还有其他看过那些影片的人,他也绝对要迫使他们恶梦连连,直到没有人敢再提起那件事为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