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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三人已进入飞越岭中,行经从前拼斗“川边三鬼”的山岭下时,傅小保触景情伤,又偷偷流了不少热泪,直到天色尽暗,方才抵达“碧灵宫”外。
傅小保从未来过“碧灵宫”来到宫前,见那琉璃灯碧墙瓦,咋舌赞赏不已。小绢嘱他在宫门稍候,自己抱了小翠,先行进宫通报,好半晌,才见一盏宫灯,缓缓迎了出来。
灯下一个绿衣女郎,含笑婷婷而立,恭身相请,傅小保仔细看时,却并非小绢或小翠,心中大奇,便笑问道:“敢问小姊姊,也是在碧灵宫中侍奉老夫人的吗?”
那女郎盈盈笑道:“你这人真傻,如果不是侍奉老夫人,难不成倒要老夫人来侍奉咱们?
你问这些个干嘛?老夫人在殿上立等呢,快跟我进去吧!”
傅小保慌忙应了,随在她身后,整冠慢步入宫,那女郎娉娉婷婷,走在前面,看来毫未用力,但身法竟如行云流水,傅小保大步跨移,尚且追之不上。
好在没一会,转过屏风,已到大殿,傅小保虔诚低头进殿,连头也不敢抬,忽听殿上一个慈祥的声音说:“傅公子,休要过于拘礼,抬起头来,咱们娘儿们随便谈谈。”
博小保猛一抬头,登时吃了一惊,在他心中“七指姥姥”既已年逾百岁,想必是个鸡皮鹤发的枯老太婆,万万料不到竟会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丽人,吓得忙又把头低下,再不敢随意仰视了。
古若英点头笑道:“果然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理,骨格奇佳,难为你那师父,怎么找着的。”
傅小保听见提他师父,心中一酸,顿首答道:“晚辈初进师门,未曾习得师父他老人家一招半式,万不料贡噶山上,竟然变起肘腋,从此阴阳隔路,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
晚辈不肖,师门失去至宝‘灵蛇剑谱’无法夺回,更连累绢姊姊千里奔波,翠姊姊更因此身受重伤,看来晚辈乃不孝不义之人,万望老夫人慈悲,不吝责教才好。”
古若英哈哈笑道:“老身幽居荒山,已垂百年,今天才算再见到似你这种酸文褥礼的人,看起来你年纪轻轻,怎的竟不如令师唐大侠来得爽朗豪迈?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老身意料之外呢!”
傅小保听得汗流浃背,惶恐无地,连忙谢罪。
古若英令他就在殿侧坐下,然后说道:“有关令师唐大侠离此种种,老身已得小绢归报,知之甚详。那三鬼一念愚忠,果不出老身所料,蹑踪下山,终致损及唐大侠,老身为此也深以为疚,如今事已至此,追悔感伤,徒亦无益。现唐大侠既已仙逝,今后寻剑谱、访遗孤,一切重任,尽在你的双肩,老身愧对令师,无以为赎,愿将令师所留一部魔剑无上心法奉还与你,并将本门几种不传秘学酌授你一二,务使你能于最短期中,功力剑术均有所增进,然后离山,方足肩负令师未竟遗志。但不知你可愿意吗?”
傅小保喜出望外,急忙谢道:“老夫人如此相待,晚辈不知何世修来这份奇遇,求还求不到,哪有不愿之理。”
古若英陡地脸色一沉,道:“为人最贵一心,凭此一颗赤子之心,上足以报国家,下足以酬父母,中足以谢师门,习武人须知渐进,纵有建成之逾,也并非人人可冀。你骨格奇佳,将来武功成就,势必超胜令师。我知你身负血仇,尚未报得,今日难得奇遇,却万不得以此仗恃,更不可恃技为恶,这一点,老身既代令师唐大侠授功传艺,也须得代他告诫于你才行,你务须切记心头,不得稍忘。”
傅小保诚惶诚恐,伏地应命。
古若英略为一停,语气一转,又道:“不过,闻得你不肯忘本,未出手向养育你成人的刁人杰夺取剑谱,这倒是万分难得的事,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是父。”刁人杰既为你师,又系你养育之父,这劫夺剑谱一事,万不能由你亲自出手,此事将来老身自有安排。”
说罢,微一摆手,起身自去。傅小保冷汗遍体,俯伏不敢仰视,好半晌,才听得耳边有人“卟嗤”一笑,一只莲勾,轻轻碰了碰自己,娇声说道:“起来吧!傻瓜,老夫人早走啦,尽磕头做什么?”
傅小保一惊抬头,却见原来是那引自己进宫的绿衣女郎,正娇憨地望着自己笑呢,连忙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问道:“小姊姊,但不知小翠姊姊现在何处?她肩上伤势可已痊愈了么?在下自进宫中,就一直未能再见到小绢姊姊和小翠姊姊,未悉能领在下前往一叙不能?”
那女郎掩口笑道:“你找她们干什么?一个大男人家,找人家女孩子,难道不知道害臊么?”
傅小保被她这种率直的取笑,说得脸上绯红,一时间险些下不了台,连忙正色说道:
“小姊姊这话错了,想在下一路多承她们二位鼎力相助,累她们为此负伤辛苦,难道连看望看望她们也算失仪不成?”
那女郎笑道:“你想找她们原本不要紧,但可惜咱们宫中有条禁例,后面内宫,是不许任何男人跨越一步的,倘有违犯,必须刖足断腿,你自忖有这份胆量没有?”
傅小保心中一惊,讪讪地道:“似这等说来,在下自然不敢私犯贵宫禁例,那么就烦小姊姊替在下转达这点致候之意,也就是了。”
那女郎点点头笑道:“这倒使得,现在你大约也饿了吧?老夫人命我领你去偏殿用膳,并指示你安寝之处,你就跟我来吧!”
傅小保应声随在那女郎身后,穿越一座花园,来到园中一个孤零零的小屋之前,那女郎轻抬玉臂,推开房门,笑着指点道:“喏,这就是你的卧房住处啦!”
傅小保怀着满腔好奇,探头向屋中一望,但觉迎面扑来一阵脂粉香味,中人欲醉,而小屋一明一暗两间,明间放着锦橙书橱,想是吟哦之所;暗间却放置着牙床绣被,檀椅妆台,浓厚脂粉味也就是从这间房中发出来的。傅小保略一回顾,见房中纤尘不染,就如一直有人居住的一般,暗中忖道:看来这分明是间女孩子的绣房,却怎的要我住在这里?
他心怀揣测,面上自然流露不安之色,那女郎好似一眼便看了出来,盈盈笑道:“傅公子,你是奇怪这房中摆设,怎的全像女孩儿家居住的是么?”
傅小保脸上一红,道:“正是,在下正不解这原是哪位姊姊闺阁,倘是让我这俗子凡夫占用,岂不沾污了大好圣洁所在。”
那女郎咯咯笑了起来,妩媚的用手一掠鬓角,道:“咱们宫中但凡人住的地方,全是闺阁绣房,哪来男人的住处?这间房,原是我住的,老夫人要我替你寻一处僻静之处,俾使你演练功夫,我想想只有我这间独处一隅,也许对你比较方便,就把你安置在这儿了,你看看可还满意吗?”
傅小保听了,大是感激,忙道:“承小姊姊这般厚待,真令在下惶恐之至,在下来了许久,又承小姊姊以绣室相让,只是还没请教小姊姊芳名应当如何称呼呢?”
那女郎嫣然一笑,道:“我叫小玉,你以后就叫我小玉吧!咱们素来跟着老夫人,也不会酸文褥札,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你且休息一会,我这就去替你拿吃的来,瞎聊了这许久,想来你早已饿了吧?”
说罢,自顾转身出房,姗姗而去。
傅小保独处室中,一颗心说不出是喜是惊,环室一匝,摸摸这,又摸摸那,但只见小玉这房中陈设虽非绝顶豪华,然而淡雅适人,清朗无比。橱上且存列古书典籍,略一翻审,见有些书并且注有签解,字迹娟秀,显见这小玉年纪轻轻,却是个知书识字的女郎,说不得就有一股钦慕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在“碧灵宫”中,一住已有十日,自第二日起“七指姥姥”即以“魔剑无上心法”
八式剑招相授。这八式剑招,俱系“剑痴”顾大麻子椎心呕血之学,古若英仍按他剑谱上所注规例,每招一日,并不让他多练。傅小保虽然内力不如唐百州深厚,但剑术造诣,却也不弱,更何况有古若英众旁指示纠正,八日演练下来,竟然不比唐百州独自摸索而得的为少。
傅小保越练越迷,终日全心均在剑招变幻之中,对于小绢小翠自抵达之日起即未再与他见面,他略感淡忘了。
第十日,古若英将他唤到大殿上,亲身督促他将“魔剑八式”从头演练一遍,看后点头叹道:“这寥寥八式剑招,当真包罗万象,世上剑术,无一不融于这八招之内,当年老身先父败在顾老前辈手中,说起来一点也不为冤的。你年纪如此轻,八日之内,能有这些成就,也算十分不易的了。老身本有意再将近来精研顾老前辈这八式剑招的一点心得也一并授你,但碍在你那怪诞不群的师祖所定陋规,每招只准演练一日,所以亦从权省略了。今天你好好休息一天,从明天起,老身就将我们这碧灵宫本门功夫,择其精者,授你二三,使你将来离此之后,行走江湖,倒可以自己体验体验,看看咱们碧灵宫的武功,究竟有哪些不如你那怪人师祖剑术的地方。”
傅小保忙顿首谢道:“老夫人这话,真是折杀晚辈,想来我师门魔剑八式虽系剑术精华,却哪能与老夫人凝神绝学相提并论。”
古若英笑道:“你不要嘴甜当面捧我,昔年老身先父,与你师祖顾老前辈在峨嵋绝顶比剑苦斗终于落败含羞而死,老身虽亦酷爱我本门绝世武学,但却不愿像先父所为。我宁可将这两种旷世绝齐都教给你,让你实际去体验,看看孰优孰劣,谁比谁略胜一筹。”
傅小保见她如此说法,知她实际亦蕴藏着争强之意,不便再说,退至房中,以手支头,独自默然寻思,暗想自己身世坎坷,肩负师门及父母双重血仇,何时能报,尚在未定之数。
如今虽然得蒙奇缘,今后一身可兼两家绝学,固然不愁不能扬名于江湖,但父母含冤九泉,师父断魂荒岭。他日我纵然无敌于天下,又有什么可以自豪自傲之处。”
他本是至情之人,想到伤心之处,虎目中不觉泫然泪下。
正自伤感,突见房中绿影一晃,有一条纤巧人影闪身而人,傅小保只当是小玉前来相唤,连忙举袖拭干泪痕,哪知抬头看时,却见门首绰然而立的,竟然是十来天未蒙一晤的小翠。
傅小保大喜,抢上一步,叫道:“翠姊姊,原来是你,咱们自从回宫,一直就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你的肩伤可痊愈了吗?绢姊姊现在何处?她也很好么?”
他是欢喜过度,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恨不得小翠一口气就答他个透切,瞪着一双明亮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小翠。
谁知小翠并未立即回答他的问话,却轻轻哼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神情,冷冷说道:
“谢谢你还记得咱们,我还当你被小玉那妮子把魂儿勾了去呢,乐不思蜀,哪还想到咱们跟随你那些艰苦日子?”
傅小保指天发誓说道:“翠姊姊,你怎的会这么设想呢?在下一到宫中,便曾相询你们住处,后来听说宫中禁例森严,无法造访相晤,紧接着就因习练剑术,直至今日,翠姊姊,你再要不肯相信,在下只有把这颗心挖出来,请你看个明白了。”
小翠抿嘴鄙夷地一笑,道:“我倒不爱管你的心是红的黑的,如今有个人,为了你害了相思病了,你却无动于衷,理也没理人家。”
傅小保忙问是谁?
小翠神秘地笑笑,慢步踱过房中,却并不直截了当的回答,在房里绕了一圈,陡地又冷冷笑道:“哼!小玉这妮子人小鬼大,果然没安好念头,瞧这房间里用的卧的,居然把她自己贴身物件都留了下来,真正是不要脸。”说到这里,忽然一顿,用眼斜斜睨视了傅小保一眼,又道:“傻子,最难消受美人恩。你听过这句话没有?我看你呀,总得当心些才行。”
傅小保羞得脸上浮起深红红晕,傻傻地讪讪一笑,说道:“翠姊姊,你你真会说笑话。”
小翠陡地把脸色一沉,道:“说笑话?我可没有那些闲情逸致来说什么玩笑话,这是逆耳忠言,信不信由你了。”
顿了顿,她突又破绽一笑,道:“喂!对啦,方才告诉你的,你如有点良心,也该去看看人家,别只顾新人忘旧人。”
傅小保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才好,怔怔地未便妄置一词。
小翠等了一会,不见他回答,顿时时心中不悦,扭头见他怔怔种迷惘之态,又不觉好笑,便道:“实对你说吧,咱们自从回宫,老夫人以我和小绢未能善尽识守,致使唐大侠绝岭失足,生死难测,一怒之下,便令咱们面壁赎罪。我因肩头负了伤,始避赦免,小绢却被罚在后宫玉楼上面壁受苦”
傅小保听了这话,脑中“轰”然一声雷鸣,急道:“这怎能责怪绢姊姊?我立刻向老夫人求情,请她老人家收回”
小翠白了他一眼,冷笑道:“现在又空急什么?如等你去求情,人家罪早受满啦?告诉你吧,绢姊姊面壁之期,大约是思念太多,一时不察,竟然在行功之际,走火入魔,受了严重内伤,现在已奉命离了玉楼,正在后宫静养治理哩!”
傅小保闻言恍如中了晴天霹雳,登时六神无主,探手便来拉小翠的手臂,叫道:“翠姊姊,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小翠微一甩袖,飘身退开三尺,正色说道:“怎么办?简单之至,只要你这小没良心的那颗黑良心还没喂狗,现在就该看看人家,略作慰藉,也好使人家能安心养伤。”
傅小保忙道:“在下这颗心,唯天可表,翠姊姊那么责备我,我也只有无言承受,但不知你我此刻往后宫探望绢姊姊,会不会触犯宫中禁例,惹老夫人不悦呢?”
小翠听了,突地柳眉一剔,含怒道:“人家为了你受这种痛苦,内伤惨重,命在旦夕,你却怎的只顾踟蹰不前,你若是不愿去,就请实说,笑我白拿你当了人看,从今以后,你也别说你认识我了。”
傅小保大急,略作沉吟,不禁奋然而起,道:“好,在下这就随翠姊姊一同前往,纵然身受老夫人刖足断腿之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小翠淡淡一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情愿,不要真的出了事,那时又怨我逼你的。”
傅小保朗声道:“这是什么话,在下也是堂堂男子汉,至多一命以酬知己,岂有怨恨之理。”
小翠抿嘴笑道:“好一个壮士慷慨悲歌,小绢那丫头能得你这么一个红颜知己,就算她走火入魔翘了辫子,也该死得瞑目了。”说完,纤手轻招,蛮腰一扭,飘身出房。
傅小保见她竟然出此不祥之言,心中大是惊异,但他素知小翠言谈行事,全凭一意孤行,有口无心,也就未放在心上,匆匆随她奔出住房,觅路迳入后宫。
碧灵宫建筑甚是宏伟,房屋重叠,殿舍甚多,可知当年“千手夜叉”古玄真声势盛时,何等气派,唯如今偌大宫殿,仅只不过五六人居住,人少房多,越显得阴森冷静,小翠领着他穿堂抹角,跨园越池,一路上未碰见一个人影。
不多一会,来到一处颇为冷静的偏殿,小翠招手命传小保迳人殿中,推开右首一扇房门,低声道:“她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此时不过巳时二刻,午时之前,不会有人来过里的,有半个时辰,足够你们说说知心话啦,午时之前,我再来领你出去。”
话落,不待傅小保回答,从后用力将他向房中一推,迅速地带拢房门,迳行离去。
傅小保紧行两步,冲进房中,被小翠倒闭在室内,不觉有些脸红心跳,先自定了一会神,用目打量这卧房,只见房中檀香缭绕,而光线却甚是阴暗,室本不大,几件雅致用具,整齐安祥的散放四处,靠西屋角,果然有一张宽大卧床。此时罗帐半垂,隐约中可见床上正有人拥被而卧。
傅小保心头狂跳不已,皆因他虽与小绢同处同行过,但似这样同在一室,除了在大桥镇东升客栈曾经权宜一次,可说甚少有过这种经验,他畏缩地不敢移步,怔怔立在那儿,只觉无以自处。
倒是床上的人好像听见有人进屋,轻轻蠕动了一下,有气无力地问:“是谁?是谁站在那儿?”
傅小保听这嗓音,果然是自己敬爱依赖的绢姊姊,如今她这等有气无力,自然伤势不轻。
他陡然间想起小绢对自己许许多多呵护之情,心中不由一酸,连忙抢近几步,行到床边,壮着胆撩起罗帐。果见小绢侧身而卧,满面病容,原来丰满的双颊,也清瘦得微向内陷,双目微合,竟然病得甚是不轻。
傅小保原是至情之人,遽见才不过相隔十日的小绢,一病成了这等模样,哪还再顾得礼教繁规,突的探手,将小绢一把抱住,哽咽道:“绢姊姊,绢姊姊,旬日未见,你怎的病成这样子?这全是我害了你,全是我害了你的!”
小绢似被他这种失常举动一惊,倏的睁开双眼,又惊又讶地道:“啊!傅公子,是你?
你怎么独自跑到这儿来?这儿禁例森严,万一要被老夫人得知,哪还有你我的命在?”
傅小保此时热情奔放,难以遏止,搂着她的双臂,丝毫也不肯放松,含泪激动的说:
“绢姊姊,你为我身负这么重的内伤,若不是翠姊姊来传讯相告,我至今还蒙在鼓里。绢姊姊,全是我对不起你,只要能见你一面,我宁可领受老夫人刖足断腿的责罚,绢姊姊,你告诉我,现在可感觉好些了么?”
小绢秀目一闭,挤落两滴感动的泪水,叹了一声,幽幽说道:“唉!小翠这丫头也大胆大了,你如今正蒙老夫人青睐,既得魔剑心法,又可兼习碧灵宫不传绝世武学,正该寡欲清心,一意练习,将来报仇扬名,行道江湖,怎能为了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弱女子,苦冒老夫人悬示百年的禁例,倘如给老夫人得知,岂不是毁了你这份旷世难逢的奇缘,连带你将来锦绣前程,也一并葬送了吗?公子,你若以我为友,求你听我这一次话,赶快离开后宫,好好去勤练武学,只要你能扬名吐气于他日,我就是死了,也是含笑瞑目的。”
傅小保不听这话还好,及听她这番义正词柔,深情万种的话,更感动得泪如滂沱,哪还能舍得毅然离去,一时情不自禁,俯颈就是一阵密雨似的亲吻,挨揉摩挲,缠绵不已。
小绢急得直躲,喘息道:“傅公子,求求你别这样,快去吧,你待我这番情意,今生今世,我是永志难忘,这儿真的不是你久留之地,求求你,求求你快些回去吧!”
傅小保神荡意摇,缓缓轻声问道:“姊姊,你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小绢急急答道:“不要紧,老夫人自能替我去劫疗伤,决然不碍事的,你快些离开这儿吧!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
傅小保已经打开了爱情之闸,热情有如洪水,掩盖了一切,任她小绢千求万恳,他总是与她紧依紧偎,死也不肯离去,轻轻说道:“翠姊姊说好午时来接我,午时之间,这儿不会有人来,何况叫我这时候独自离去,我也找不着路。”
小绢拿他无法,二人相依相偎,情话绵绵,郎情妾意,倾吐衷曲,不觉晨光偷逝,转瞬已过,约有一二个时辰,却不见小翠前来接引。
蓦然间,小绢从柔情密意之中陡地惊觉,急道:“糟了,这时候恐怕早已过了午时,小翠怎的还不见来引你出去呢?”
傅小保挨行窗前,细审日影,也觉得午时早过,不由得也有些急起来,道:“许是她临时有事,不克抽身前来,我就自己摸索着出去,也是一样。”
小绢叮嘱了大略路径,只催他快走,但傅小保才离床沿,她又忍不住将他唤了回来,紧揽密吻,温存半晌,临行又附在他耳边,千叮万嘱要他不可再冒险进入后官,要他专心习武,早日完得素愿,那时天长地久,便能长相厮守。
说不尽的叮咛意,述不完的别时情,傅小保一一应了,这才黯然握别。
他蹑足挨到房门边,侧耳倾听,见房外别无动静,方才向床上倾身相望的小绢摇手示意,然后轻轻拉开房门。
谁知房门一开,只赫得傅小保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不由己,登登直退了三四步。
原来门开处“七指姥姥”古若英正面罩寒霜,迎门而立,在她身侧跟着小玉,而小翠却粉颈低垂,侧身跪在地上。
傅小保一见这种情景,便知小翠形迹败露,古若英早已守候在房门外,只为顾全自己和小绢独处一室,故未破门直入房中来,不由从心中泛起一股寒气,两腿一酸“卟通”跪倒。
古若英冷面凝霜,双目神光激射,狠狠瞪视了傅小保一眼,迈步进房,又向床上的小绢仔细盯了半晌,然后冷哼一声,说道:“想不到唐大侠那等浩气凛然,却收了你这么一个风流徒儿,真正料想不到,料想不到。”
她连说了两句“料想不到”语中微含了多少喟叹懊悔之意,大有连自己也带愧于心之慨。
小绢惊得从床上滚落地上,但她此时也忘了自己严重的内伤,咬牙连滚带爬,俯伏到古若英脚边,哀声求道:“老夫人,这全不关他们的事,都是婢子一时收敛心神不住,才恳求小翠妹子将傅公子请进后宫,婢子自份必死,唯盼在临死之间,再见傅公子一面,虽然幽室同处,但婢子确也未敢丝毫沾辱碧灵宫圣洁之地,此心此情,可对天日。老夫人但请责罚婢子一人,割足断头,均所甘愿,只求您艺人家宏恩,饶了傅公子和小翠妹子吧!”
语罢,放声大哭,泣血叩首,哀哀不止。
古若英铁青着脸,好半晌未发一言,傅小保见小绢一人认罪,心里亦大感激动,挺身道:
“老夫人,此事全因晚辈一念之差所起,决不干绢姊姊和翠姊姊的事,你老人家但请从重责罚晚辈,纵然碎尸万段,晚辈也绝无怨言,只求老夫人饶了二位无辜姊姊。”
古若英冷笑一声,回头对小玉叱道:“拿下了,押到大殿,听候发落。”转身怒冲冲而去。
小玉恭身应命,待古若英去得远了,这才埋怨傅小保道:“你这个人怎么总不听人家的话?我早告诉你,这后宫禁例悬了百余年,从无人敢干犯,这一下好啦,老夫人平时待人再好,一怒之下,只怕有得你罪受的。”
傅小保默然无以为对,那小翠听了却大是不服,突然反唇相讥道:“你自然是一心一意向着他罗,最好叫他也一心一意只守着你,住在你那卧房中,巴不得一辈于也别离开才好。
小玉听了勃然变色,道:“小翠,这话也是你该说的”
小翠冷笑一声,抢着打断她的话头,道:“咱们宫中久有常规,论年纪我比你大,论时间我也比你进宫得早,小翠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么?”
小玉气得一跺脚,道:“好呀,我倒是一番好意,如今好心换作了驴肝肺,我就不信,为了一个男人,把咱们多少年姊妹之情,全都不顾了么?”说着,泪水早已夺眶而下。
若依小翠,非得再讥刺她几句不可,但却被小绢吃力地摇手止住,道:“好啦,好啦!
事已至此,多说又有什么益处,生死有命,谁能强求,各人只要扪心无愧,纵有刀山油锅,又何惧呢?”
小玉听了,哭道:“绢姊姊这话,莫非也疑心此事是由我密告而起了?老夫人向来不由偏殿进出,今天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会走到这儿来,不是我事后又埋怨人,翠姊姊倘若不是那么慌张,也许不会引起老夫人疑心。”
小翠接口冷笑道:“谢谢你的马后炮啦,我再能守口如瓶,也当不得人家暗中通了信,要不然,天下巧事,也不会全凑到今天了。”
小玉急得只有哭,傅小保慨然道:“各位姊姊不必再相互埋怨了,总因我一人,连累你们也跟着受罪,老夫人既然在大殿立等,咱们还是去大殿静候发落吧!”
小翠骂道:“我的公子爷,且无论今日结局是死是活,倘能不死,我劝你以后把嘴上那些蜜糖少沾一些,要不是姊姊长姊姊短叫得大多,今天也不会倒这份霉啦!”
傅小保被数落得哑然无言,一男三女,哭的哭,怨的怨,一齐来到前面大殿上,只见“七指姥姥”古若英已经岸然坐在殿中,小绢负伤上前,叩头跪下,傅小保和小翠也跟着跪在地上。
古若英冷冷看了三人半晌,对小绢娇弱不胜之态,似有些不忍,命她坐在地上,然后将傅小保唤到近前,缓缓说道:“论理说来,你在老身宫中,乃是客位,老身素来敬重你师祖与师父均是天下奇男子,这才相允将剑术武功传授,如今你实对我说,事先可曾知道碧灵官内宫严禁任何男子进入这条禁例?”
小玉立在古若英身后,听这问话之意,明明有示意他“不知不罪’的用心,连忙偷偷向傅小保挤眼,暗示要他快说不知道有这条禁例,岂非就能得幸赦免。
但傅小保却非贪生畏死之徒,竟然对小玉的示意,恍如不觉,朗声答道:“回老夫人,晚辈早由小玉姑娘处得知此条禁例,其后小翠姑娘亦曾以此告诫,叮嘱不可犯了老夫人多年禁规,只因晚辈惦念小绢姑娘为了晚辈,身罹严重内伤,一时未能自制,苦求进宫一探,以致干犯了老夫人禁例,这是实话,只求老夫人将晚辈按例治罪发落,不要牵连几位无辜姊姊。”
小玉听他居然直认不讳,心中大惊,忙侧目看着古若英,心想她必然大发雷露,此番这傻瓜公于就有得受了。
哪知古若英听了这话,本来板着的面孔,竟然突地掠过一丝和霁之色,微微点头,道:
“凭这番话,总算你师父尚未完全走眼,大丈夫行事,就是贵在这肩上承担之力,既然如此,老身也不愿过份严惩。唯此禁例乃老身百年来无人干犯的禁规,百年来还是你一人首次犯禁,若不予薄惩,今后更无以服人了。这样吧,老身罚你即时离宫,此后未得老身特许,不准再入碧灵宫一步,但你离去的时候,却不准由宫门行走,碧灵宫后贯通山腹,有一条暗道,你不得携带任何兵刃,必须徒手穿过暗道,方得离山,你听清楚了吗?”
傅小保只当她要怎的折磨自己,不料仅只驱离本山而已,免去断足之罪,他本来应该高兴才对,但当他想到眼看可以学到的绝世奇学,从此无望,而且被驱离开碧灵宫,今生今世,不知尚有再见到小绢的一天,以致略一思忖,反感到竟比断他双腿还要难过,默默垂首,半晌不语。
可是,古若英此话一出,小玉等三女面上,竟突然愁容尽失,个个反而欣喜无比,小玉急急叱道:“老夫人已有令谕,还不快叩谢恩典?”
古若英回头蹬了小玉一眼,冷冷说道:“原来你也不是个清白东西,我对傅公子说话,要你在旁边插什么嘴?”
傅小保越加不解,猜不透何以她们听说古若英要驱自己离宫,不但不愁,反倒喜形于色,他心中更是酸楚,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老夫人从轻论处,晚辈感恩不尽,并非晚辈得寸进尺,不识抬举,老夫人如要晚辈一命固未尝不可,只有那小黄马和玄铁锈剑,乃先师唐大侠遗留之物,晚辈一命不惜,却是无法舍弃剑马,万求老夫人开恩,将剑马赐还晚辈就图报不尽了。”
古若英点点头,道:“这话也是为人弟子者应有的要求,老身自然能够答应你,不过,剑马必须待你经由山崖暗道出去之后,定当在山麓候你便是。”
傅小保谢了,古若英叱命小绢小翠就在大殿上听候责罚,却亲自带了傅小保和小玉,绕越碧灵宫,来到后山。
碧灵宫本是依山而建,临后山不远,便是宫墙。此时已是午后近申时刻,山中阳光正盛,虫鸣鸟语,远不如平时繁吵,一丝丝阳光穿林而下,枝叶摆动,形成无数金色光柱,摇曳不止。
傅小保一直默默随在古若英和小玉身后,满心思念着小绢,今朝一别,再会无期,正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令他黯然神伤,大有生离死别之慨。
三人一行,来到官后山脚,果见就在山麓旁,有一个高约丈许的大洞,洞口细石铺路,寸草不生,正像是个通道入口。
古若英在洞口停步,用手向里一指,道:“这儿便是山腹暗道人口,你从此进去,不准折返,必须直贯山腹,由北面出口离去,你的剑马,老身自当令人携往山北,等侯你离山时取回。”
这时候,傅小保犹如待决囚犯,对这些话,听进去一半,没听进一半,唯唯应了,回首向洞中一望,只见这山洞地上甚是干燥,外大内窄,乃由天成,洞中空荡荡本无什么物件,但傅小保心忖古若英指定自己必须贯穿山腹离去,想来这洞中定有凶险陷阱,或许有猛兽毒蛇,或许根本就是个行不通的绝路,反正自己干犯她的禁忌,她自然存心要折磨自己。是以,这洞口对他来说,无异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充满阴森可怖的形象。
他缓缓行到洞前,返身拱手,虔诚的又向古若英一礼,道:“老夫人,晚辈已甘愿领受任何挫折恶运,纵死无怨,只求老夫人开恩,不要难为二位姑娘。”
古若英突然展露出一丝笑意,颔首道:“老身御下素严,本来照她们故犯禁例而言,是难逃严刑重罚的,既然你口口声声全把责任集于一肩,老身定会对她们从轻论处的,你放心去吧!”
傅小保含泪致谢,偷眼望望小玉,却见她面露喜容,正看着自己微笑。
他怀着满腔心事,也无暇体味小玉所笑为何,喟然轻叹一声,恭恭敬敬向古若英顿首拜辞,转身昂头直向那山洞中行去。
入洞不过十数步,洞中凉气袭身,使他精神为之一震,暗忖:“管它洞中吉凶祸福,我既然进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甘愿送死,须得先设法预作防备才好。但他入洞不远,回头见古若英和小玉尚守在洞口,未曾离去,倒不便显露怯意,于是,暗中提气护身,脚下加速,奔进洞里。
数丈之后,洞顶渐渐低矮,光线也越来越暗,连转了两个弯,已看不见古若英等。他再也不肯就此盲目乱撞,急忙俯身,从地上捡了几枚较大较硬的石子,握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然后步步小心地向里淌进,行几步,又停下来侧耳倾听,同时,使眼睛的视力,能渐渐适应洞中越来越黯淡的光度。
如此行行止止,大约总淌进了里许,洞中已是漆黑一片,伸手难辨五指,傅小保全神凝注,决不敢稍懈,所幸倒是并未发现什么毒蛇猛兽,而且,地上一直有细石铺着,好像是经过人工特意整理过一般。
他逐渐有些不耐起来,如果这山洞就只这么平凡无奇,相信古若英决不会指定作为惩罚自己的手段,这么看来,难道这洞中蕴藏凶险,会远出自己始料之外吗?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有一段特别安静的时间,此时越是毫无动静,后面恐怕越是险恶,他想到这里,不觉手心里紧紧捏着一把冷汗,连掌中石子,也被冷汗弄湿了。
他正在步步为营,向里淌进,心中胡思乱想,正自心悸神曳,蓦然间,突听“吱”地一声尖叫,一缕劲风,由洞里向外猛扑过来,直奔他的面门。
这时傅小保,功力已较前略有增进,虽然身无长剑,无法发挥新近学成的“魔剑八式”
用以克敌,但他手中早有石子准备着,那劲风直扑面门,他微微一惊,连忙一侧头,扬臂将一粒石子抖手打出。
飞石出手,别看黑暗之中,傅小保听风辨位,仍是极准,但听得“噗”地闷响,来袭之物,应手而落。他略停了一会,见再无动静,便摸出身边火折子,晃亮一照,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蝙蝠而已。
那知他这一亮火种,却惊动了山洞中无数只正在憩睡中的蝙蝠群。蝙蝠听觉最是灵敏,些微声响,便能为其察觉,傅小保飞石落地,声虽不大,在洞中回音震荡之下,传播却是极远。这洞中久无人进行走,四处壁间,或挂或吊,栖息的蝙蝠群真是数以万计,陡然间,但听得洞中“吱吱’乱鸣,展翅之声,宛如闷雷,眨眼之间,由里向外,冲扑过来黑压压一大群蝙蝠,直向傅小保飞扑过来。
这种探洞中栖息的蝙蝠,性极凶猛,常能群攻人类,又名“食人蝙蝠”况且为数大多,声势端的惊人。
傅小保吃了一惊,连忙熄了火种,疾退两步,背靠着洞壁,两袖交挥护住面门,哪消片刻,已经击毙了十数头,然而,蝙蝠群又密又多,杀不胜杀,若非他紧靠洞壁,只怕早已伤在食人蝙蝠之下。原来蝙蝠行动全凭听觉,洞壁折声最大,往往使它们不敢直飞正撞,傅小保只要照顾着左右,就省力得多了。
约莫半个时展,蝙蝠群扑击无效,方始陆续离去,傅小保也累得气喘嘘嘘,依壁坐下,调息了好一会,这才鼓起勇气,继续向洞里行去。
又行了半里左右,博小保突然觉得洞顶又向上升高,而且,本来窄小的暗道,也突然宽敞了起来,心想大约已经行近出口,这一喜,脚下步子顿时加快了一倍,正奔走之际,猛可里,却忽见前面三数丈外,现出一处闪光四射的东西。
傅小保连忙止步,拢目细看,不由大感骇异,原来这儿四壁宽广,宛如一个敞大的广场,空场正中,整整齐齐并排放着数十只巨大箱柜之类的东西,左首洞壁边和右首洞壁边却各盘膝坐着一具惨白骷髅,左边骷髅甚是魁梧,而右边一具却矮小甚多。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缓缓移近那空场,这才发觉先前所见的闪光东西,竟然是一粒嵌在山壁上的核桃大小,价值连城的“猫眼宝珠”
宝珠上射发出惨惨光芒,使这数丈宽广的山腹密穴中各物都清晰可见。傅小保虽然生长在富甲一方的刁家寨,今生今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等珍贵宝物,那一颗心猛烈的跳跃,倒是略为冲淡了对那两具白骨骷髅恐惧之心。他暗自忖道:古若英可说是设想周到,她不肯亲手杀害于我,却逼迫我来到这山腹绝地之中,若干年后,倘若再有进入这山腹之人,定然揣测我这一堆白骨,也与那两人一般,贪婪丧命在此,使我死之后,也落得千古臭名。
他下意识地轻轻哼了一声,游目四顾,却忽然发现那两具依壁而坐的白骨上均有些异样,行近仔细一看,原来靠左那一具高大骷髅手上,正紧紧捏着一个药瓶;而靠右边较为矮小的骷髅手中,端端正正平放着两本薄薄书本。这两具骷髅各踞一壁,相对而坐,姿态十分自然,似乎生前并无丝毫勉强,又好像早知自己将死,才特意来到这山腹密穴之中。
傅小保小心谨慎的挨近那一具矮小骷髅身侧,探手轻轻将那两本薄书取了下来,挥去尘埃,运目一看,顿时使他大大吃了一惊,原来那上面一本书册封面,清晰地写着“古氏拳剑掌功精华上册”十个篆体大字。
他又惊又喜,匆匆翻阅了一遍,只见这两本册子上全是碧灵宫独门剑术内功拳掌诀要,图文并茂,记载得十分详尽,大略审视一次,只觉其中各种闻所末闻的绝学,真是莫不胜收。
但他却万难解透,为何这等重要珍迹的古氏独门绝学秘录,不在碧灵宫内,却会在这山崖密穴中的骷髅手上被发现?
古右英既然通令自己进入山腹,她是自然知道这密穴中事的,然则,她如此作法,又是何用心呢?
他真的有些感到迷惘了,脑海中纠缠着许许多多无法解释的疑团,一时间那里参详得透。
蓦然间,突然有一个奇想掠过脑际,他淡淡一笑,纵身跃到那场中陈列着的两列箱柜前,探手扣住其中一只。忖道:我且看看这里面还有什么奇异之物没有?
想罢,双臂用力向上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