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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卿卿最爱误解本王了。”他叹了一口气,语似无奈。“难不成你只愿夜里相见,白天就翻脸不认账了吗?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
话说这位傲娇王爷脸上写满的委屈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反倒像是她把他吃干抹净了还想赖账?
“王爷,您别再玩人了好不?”她悲催地呻吟了。“奴婢人矮心小气短,远不是您的对手,以大欺小也不是真英雄吧?”
“你是不是从没信过本王是真心诚意的?”他眸光微黯,幽幽道。
她一颗心重重跳了一下,乱糟糟的脑子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奴婢不是,我只是”
“你只是不信本王,”他眸光犀利地盯着她“所以才口口声声对本王自称奴婢,坚不改口,甚至时时拒本王于千里之外,好似本王是会吃人的老虎--说穿了,你就是不信本王会喜欢上你,对吗?”
苗倦倦哑然无言,便是默认了。
“为什么不信?”玄怀月语气深沈而平静,像是无咄咄逼人之意,她却还是觉得被逼至了墙角。
良久,静谧的车厢内只隐约可闻稳健的马蹄声、和车轮辘辘的转动声。
“倦倦只是寻常女子。”她终于开口,再抬眼,眸光已不见慌乱失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压抑已久的疲惫。“不会是王爷心悦喜爱的那种人。”
那样淡淡的疲惫,却教人莫名心疼难禁。
玄怀月嘴角那抹浅笑消失了,眼神复杂,静静地看着她。“寻不寻常,喜不喜爱,不是由你说了算。倦倦如何能代本王所思所想?”
望着他眉眼间的坦荡舒朗,她一时间冲动地坦率相问:“那王爷喜爱倦倦什么?”
他一窒,脸上浮现一丝不自然,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是迟疑地一顿,浓眉随即拧了起来。
“如果本王知道的话就好了。”他闷闷地哼了一声。
苗倦倦闻言,眸底那抹防备的疏离消失了大半,怔怔地望着他。
他看起来是真的别扭,一下子握拳抵在嘴边清清喉咙,一下子眼神虚虚地飘开了,就是不看她。
“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他有些焦躁地咕哝,越想越不爽。
“你是真的?”她轻轻问。
微暗的车厢内,有人的颧骨可疑地红透了,她还来不及看清楚,也不及反应,玄怀月高大身形已火速掀帘而出--
“马车是娘们坐的,太憋气了,本王还是骑马痛快!”
帘落声消人影已然不见。
只听得外头马声嘶鸣,滚雷般奔腾远去,苗倦倦依然呆愣如故,只是傻傻地望着那微微晃动的车帘子。
他、他刚刚那是在害羞吗?
“小主,您还好吧?”痴心探头进来,笑得好不喜心翻倒、花枝乱绽。“呵呵呵呵呵”她回过神来,脸颊瞬间红透了。“笑什么笑?事情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奴婢没说什么呀。”痴心靠了过来,手肘顶了顶她。“怎么样?跟王爷告白了吗?”
“告白个鬼啦!”她努力保持表情木然,可粉嫩耳垂上的红泄漏了些蛛丝马迹“我们可是去佛寺上香的,你都想些什么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呢?”
“小主最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啦。”痴心对她频频眨眼,俨然一副“你知我知大家知,就不用再多做解释了,我懂”的心知肚明状。
她气到索性整个人趴到窗边,一颗脑袋挂在窗口,自顾自地看着外头挥别热闹繁华城景后,映入眼帘的翠绿山光秀色。
“王爷刚刚骑马走了,说是要先到普救寺找空明大师弈棋吃茶。”
“”没听见。
“王爷临行前吩咐车夫别赶得太快了,免得小主颠簸晕车。”
“”还是没听见。
“王爷交代说了让我们务必要好好照顾小主呢!”
她再也忍不住了,涨红着发烫的小脸猛地转过头来“最好王爷有时间啰哩叭唆交代这么多啦!”
“嘻嘻嘻!”痴心以手掩唇,笑得像只偷吃了鸡的狐狸。
苗倦倦还来不及考虑是要扑过去狂捏小丫鬟粉嘟嘟的脸颊泄愤好,还是干脆自己一脑袋磕在车厢壁上昏了算了,惊变就在电光石火间发生--
马车毫无前兆地猛力煞住,她和痴心猝不及防地在车厢里滚跌成了一团,还未呻吟唉叫就听见外头响起刺耳的刀剑相击声,马儿受惊地嘶鸣,王府侍卫大喊:“有刺客!护住小主!”
--为什么会有剌客?
--谁那么无聊来刺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府小妾?
--真要刺,也该去刺玄大王爷爱宠过的那十九个贵妾吧?
也许是米虫废柴当久,脑袋瓜也生渣掉漆了,此时此刻正是急难危险时分,苗倦倦没去想该如何跳出来反败为胜,好让王府侍卫从此对她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刮目相看,相反的,她脑袋瓜中疯狂乱窜的还是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只有身体本能在一记冷箭闪电般射入车厢之际,自有意识地抓住痴心紧趴在车厢地板上。
箭身直直钉在车壁上,发出嗡嗡然的震动声,可见劲力之大。
“痴心,快帮我把茶几翻过来挡着!”她心一寒,求生的欲望终于战胜了胡涂惫懒的脑袋,迅速伸手过去拉那只放置小茶具的上好坚硬紫檀木几。
“小主,您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痴心惊慌心急地唤,几乎哭出来。
“我没事。”她吃力地把茶几翻倒,竖起四方桌面挡住自己和痴心,虽然松了一口气,还是苍白着脸色凝重地倾听外头声息。
外面刀剑声越发凌厉了,当中还夹杂着几声惊怒的呼喝:
“定要狄亲王府的人偿命!”
“玄怀月滚出来!”
原来是找王爷寻仇的!
她心一沈。
忽然又是几支锐箭嗖嗖射进车内,准确地钉在茶几面上,其中一支几乎透木而过。
“这样不行,小主,奴婢护着您,您快走!”痴心拚命拉扯她,想挡在她跟前助她离开。
“不行。”她绝不抛下痴心自己逃命,何况外头刀光剑影,并没有比车厢内安全。
况且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唯有在车里乖乖待着,才不会给外头奋勇杀敌的侍卫们添乱。
“老李,快驾车带小主离开!”
不知哪个侍卫喊了一声,下一瞬马儿吠然长鸣,马车重重弹跳着往前冲去。
“拦住他们!”
帘外传来马夫闷哼声,摇摇晃晃的马车渐渐停住了。
糟了,车夫若不是受伤就是凶多吉少
苗倦倦心一紧,脸色大变,仓卒间低喊道:“这样不行,痴心,我出去驾马车--”
“小主不可以!”
下一刻,有股杀气冰冷地划过长空--
当车帘被横空劈开的剎那,苗倦倦的心脏彷佛停止了,眼里只有那双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凶狠血红杀眼,她自知避无可避,只能闭上眼等待那落在身上的可怕剧痛。
车顶乍然被浑厚掌力扫碎了,在陡现的灿灿金光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自天而降,她还来不及睁眼,身子已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臂弯里。
王爷?!
玄怀月一只铁臂牢牢扣住她的腰,宽大身躯护住了她,一甩袖便击飞了那名凶悍的匪人,低下头,声音铿锵如金石:“别怕,本王在。”
苗倦倦绷得紧紧的心一松,微颤的指尖紧紧攀附着他胸前衣襟,明明不断告诉自己“他来了,没事了,没事了”可鼻头却不知怎的酸楚发热了起来。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就也再见不到他了
“本王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惊悸颤抖,他心头一绞,沈声道:“倦倦,你信我吗?”
她心弦剧震,抬眼直直望入他坚毅的双眸中。
“我信。”她心头一热,听见自己脱口而出。
他笑了起来,眸光神采飞扬,长臂紧扣,搂着她闪电般拔地而起,飞出了破碎的马车之外,闪过一波箭雨,稳稳落在一匹乌黑骏马上。
“区区几个跳梁小丑,就想欺本王的人?”玄怀月鹰眸一闪,嘴角缓缓上勾,笑得令人不寒而栗“嗯?”
十数名黑衣人一颤,被震慑得后退了两步。
“姓玄的!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就算你贵为当朝王爷,敢灭了我沙帮就得付出代价!”为首的黑衣人一咬牙,手持染血弯刀直指向他,掩不住满眼仇恨怒火滔天。“今日定要叫你尸横当场,为我沙帮众兄弟报仇!”
他似笑非笑,教众人内心更是寒气直冒。“莫不是以为本王只会行兵布阵,今日既落了单,就能教你们捡着便宜了吗?”
为首黑衣人脸色一变?“少废话--拿命来!”
“本王只是怕吓着了我家卿卿”他低声似叹若喟,旋即剑眉一挑,冰冷笑意乍露的当儿,一拉缰绳、一夹马腹,霎时疾如怒龙卷云地冲向那群为数众多的黑衣人,不忘温柔吩咐一声:“好卿卿,抱紧本王。”
“嗯!”苗倦倦依顺地伸臂环紧他矫健精实的腰。
下一刻,他一手捞起鞍袋旁的银弓,在众人还来不及眨眼间张弓搭箭,修长指尖倏放,弦上三支银羽箭破空而出。
咻咻咻!箭似流星追月,百步穿杨地正中三名黑衣人心窝!
剩余的黑衣人大惊失色,又惧又怒,红了眼地挥舞着刀剑扑了过来,有的则是搭弓想抽冷子放暗箭。
玄怀月张扬大笑,浑身散发剽焊勃然英气,剎那间,他彷佛不再是狄亲王府那佣懒风流的俊美王爷,而是化身成了昔年纵横沙场、天下无敌的漠北战神!
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苗倦倦睁大了眼,屏息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脑中唯有闪现这两句话。
她着迷地望着他那一手来如雷霆、去似电驰的神射功夫,不到几个呼吸的辰光,就见地上七横八竖的尸体,个个中箭之处都是心窝,无一例外。
四名王府侍卫殒了三名,车夫也死了,剩下的那名侍卫伤得极重,却还是拖着鲜血不断往外冒的伤腿过来,半跪在地惭愧请罪。
“属下护主不力,罪该万死!”
“不怪你,是本王大意了。”他将弓收回鞍畔,温和道:“你带着小主的丫鬟先行回府,本王在这儿等七狐他们来收拾。”
王府儿郎战死,尸身是一定要带回盘龙城安葬的。
“是!”“慢着。”苗倦倦自震撼中回过神,见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王府侍卫已然成了一具具的尸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强忍着眼眶里的灼热泪意,挣扎着就要下马。
“倦倦?”他伸手抓住她的腰肢,有些忧心地看着她“惊着了吗?”
“我要下去。”她小脸白得毫无血色,却是固执坚持地要爬下高大的骏马。他叹了口气,只得依了她,亲自抱着她下了马,直待她稳稳地站在地面上,手却仍不舍放开。
玄怀月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眉宇间紧蹙成了个川字,想起刚刚若不是自己半途中突觉心神不定,这才决定策马赶回来,只怕他现在见到的就是苗倦倦的尸体了。思及此,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掐拧住了,有一瞬的无法喘息。
苗倦倦没有察觉到身后男人的异状,而是走到那名侍卫面前,欠身福了一礼。
“谢谢你。谢谢你们”她环顾另外四人的尸身,哽咽住了。
那名侍卫心下一热,眼底闪过受宠若惊之色,吶吶道:“属下不敢当小主的相谢,护卫小主安危本是属下分内之事。”
她看着侍卫不断流血的伤腿,目光满是不忍,忙扬声对跌跌撞撞跑过来的痴心喊道:“痴心,找找看车上有没有伤药和干净的布,快!”
“不用了不用了,属下随身有带疗伤之物。”王府侍卫平时水里来火里去见得多了,早已练就一身“出门带药包”的习惯。
“好,那你快先包扎好再说。”她催促道,本想上前帮忙,可看到那名侍卫一副吓得半死的模样,只得作罢。“呃那让痴心来给你搭把手吧。”
“这”“别像个娘们扭扭捏捏的,我们家小主见不得血,你想害她被吓着吗?”痴心心急着想到自家小主身边伺候,见他还磨磨蹭蹭浪费时间,忍不住母老虎上身,凶巴巴道“药给我!”
年轻侍卫慑于“yin威”之下,只得乖乖被痴心大手大脚地包扎着。
“记着下次再护我,若遇上像今日这样寡不敌众的局面,就不用管我了。”苗倦倦真挚地道“你有功夫跑得比较快,可以回去报讯,事后也才能带人来帮我报仇。记清楚了吗?”
“倦倦!”玄怀月把乱糟糟的心绪推至一旁,抬步来到自家小妾身畔,闻言脸又黑透了,咬牙切齿喝道:“瞎说什么呢你?!”
“是啊,小主,您万万不能这样想。”痴心气急败坏道。
那名侍卫也满头大汗。“小主放心,以后属下就算拼去这条命也会护卫好您的安全!”
“傻呀,众生平等,我的命又不比任何人珍贵。”她老实地道:“况且我又不会武,碍手碍脚的,只会连累你们死得更快,反正记住下次--”
“不会有下次!”一条强壮的手臂已将她捉回怀里,吼声轰然如雷。
她缩了缩脑袋,后背紧贴着他,清楚感觉到他因怒气而剧烈起伏的强壮胸膛,心下不禁一阵恍惚,有种软软的、暖暖的温柔甜甜地自胸臆间荡漾开来。
“爷。”她的手搭在他紧攥成拳的手背上,轻轻低语:“谢谢你。”
玄怀月低下头注视那主动碰触自己的雪白玉葱小手,胸膛泛起阵阵激荡不已的热流,沸腾着翻涌着争相要跑出来。
这、这是什么?为什么他会有种管不自己的感觉?
还有这气血翻腾、忽喜忽忧又忐忑失措的滋味又是怎么回事?
生平首次,玄怀月一时脑袋空空,无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