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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和地八子一前一后,跑出办公室,迎到老杜的面前,老杜跳下三轮车,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我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蹬上三轮车啦,怎么,想锻炼身体啊!”
“操,” 老杜骂骂咧咧地说道:“我媳妇买了一套真皮沙发,这套,她就不要了,我寻思着,扔了太可惜的,就想起了你,你们厂子空房子有的是,我把这套旧沙发寄存在你的厂子里吧!”
“可是,&rdquo听到老杜的话,我心中直发笑:老杜哇,老杜,你可真让我哭笑不得啊,平时,在酒店里、在娱乐中心,你挥金如土,一掷千金,考虑都不考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一套旧沙发,却舍不得扔掉,唉,老杜啊,你真是让我永远也捉摸不透的怪物:“大哥,寄存在我这里,当然可以,可,你为什么不雇个脚夫,咋自己推来了,看把我大哥给累的,浑身上下都是臭汗!”
“他妈的,” 老杜恶狠狠地骂道:“找啦,我找了一个老jī巴头子,你猜,他冲我要多少钱?”
“多少哇!”
“五十,” 老杜伸着湿乎乎的大手掌:“五十啊,这个老jī巴登,可真敢要,我这破沙发总共也不值五十元啊。我一寻思啊,算了,自已动手吧!唉,总也不干活,真是不行,把这套沙发推到你这里,差点没把我累吐了血!”
“地八子,”我冲地八子喊道:“快,搬到仓库去!”
“哎,”我和地八子抬起一个沙发,向仓库走去,我突然注意到,沙发有多处用针缝补过,于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个老杜啊,真是大处不算,小处算,这破沙发,都打补丁了,还舍不得扔掉。”
“嘿嘿,”地八子嘻皮笑脸地说道:“有钱人都是这个样!”
“大哥,”我和地八子又抬起一个沙发,我对老杜说道:“这破玩意,当垃圾扔掉算了!”
“不行,” 老杜坚持道:“过日子的玩意,可不能轻易扔掉,破家值万贯啊!”
“呵呵呵,我真拿你没办法!”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老杜,我是永远也猜测不透的,在老杜的身上,仿佛里罩着一层厚重的雾霭,总是那么朦朦胧胧,充满了迷茫。不久之后的一天里,老杜又做出一件令我捧腹的事情,从此,也彻底地改变了我的命运。
“老弟!”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老杜突然打来了电话:“你给我找几个工人,再把你们厂子那辆破卡车开来,给我干点活!”
“好,大哥,在哪啊!”我爽快地答应道。
“××路×××号,快点来吧!”
“地八子,”放下电话,我便开始安排:“把司机找来,再找几个年轻的、有力气的工人,到××路×××号,帮我杜大哥干点活!”
“哎,好喽!”
我领着工人们来到××路×××号,豁——,原来是一栋行将拆除的破旧办公楼,许多门窗早已拆掉,顶楼的屋盖亦已经掀掉,那付狼狈的样子,活像是刚刚被空袭过的一片废墟,在大门口,竖着一块旧牌匾:×××公路管理局×××××处。
“操,”老杜夹着小皮包,正站在破烂不堪的走廊里等候着我,见我领着工人走来,不耐烦地说道:“怎么才到哇,快,给我搬点东西!”
“好,在哪!”
老杜把我们一伙人引领进一间办公室里,在门框上挂着一个被刮弯的牌匾——处长办公室。老杜指着满屋子的箱柜、桌椅、床铺说道:“把这些家伙什,搬到你们厂子大门前!给我摆好,我要卖破烂!”
“大哥,”地八子立刻指挥着工人们开始搬东西,老杜递过来一根香烟,我接到手里,一脸迷惑地问道:“大哥,你原来在这里工作啊,这是你的办公室吗?”
“啊,”老杜一边点着烟,一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大哥,”我瞅了瞅那块行将折断的破牌子:“你是处长?”
“嗯,” 老杜面无表情地瞅了我一眼:“咋的,处长又怎么样?”
“不咋的,”我心中一震,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浑身上下匪气纷纷的家伙,竟然是个职位如此之高的干部,我继续问道:“大哥,怎么,你们单位动迁了?”
“嗯,早就搬到新买来的办公楼里去了,都搬完了,就剩下我的办公室,他妈的,让老子搬走,没那么容易!”老杜又显露出一副无赖的嘴脸:“就这么让老子搬走,连点搬迁费、损失费都不给,没门,老弟,我就是不搬,别着他们,结果啊,到底把他们给弄出叫来了!”
“别人没给搬迁费、损失费,为什么就搬走了吶!”我不解地问道。
“嘿嘿,” 老杜刁顽地笑道:“老弟,你不懂,这是机关单位,开发商已经把搬迁费、损失费一次性付清了,可是,我还是得别着他们,让他再出点血,否则,我就不他妈的搬,看你敢拆我的办公室!我不搬,你就不敢拆,耽误一天,开发商得损失多少钱,嘿嘿,看谁他妈的损失大,嘿嘿,”说着,老杜打开小皮包,拽出一捆钞票:“怎么样,五千块哦,”
“大哥真厉害啊!”
“老张,”地八子满头大汗地走到我的身旁:“东西,都装到车上去了。”
“好,”老杜大手一挥:“咱们走吧,撤——,”
司机把大卡车停靠在工厂的大门前,老杜大声小气地指挥着工人们将他的办公用品一字排开地摆放在马路边的人步行道上,他又让我用毛笔在一块图板上面写上硕大的“出售”两字。然后,老杜便一屁股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见我笑嘻嘻地望着他,老杜呼地拽过一把旧椅子:“来,老弟,坐这!”
“啊——,”老杜开始翻腾他的办公桌,将里面的文件、档案袋胡乱塞进一只又一只塑料袋里:“老弟,你费点心,把这些东西给我保管好!”
“没说的!”我接过塑料袋,老杜又拽出一只档案袋,由于用力过猛,档案袋里的东西哗啦一声散落出来,一张张陈旧的照片纷纷扬扬,满地都是,我急忙蹲下身去,帮助老杜拣拾着,老杜拿起一张边缘被火烤灼得一片焦糊的照片,感慨万分地对我说道:“老弟,你看!”我接过照片,上面是年轻时代的老杜,粗壮有力的双臂搂着一位慈祥的中年妇女,老杜不禁抹了抹眼睛:“这,这,这,这是我跟妈妈最后一张照片,老弟,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地保存好!”
“放心吧,大哥,我也爱妈妈!”
“啊,”老杜突然从我的手中夺过照片,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妈妈,妈妈,妈妈,……”唤着唤着,老杜怅然泪下,厚嘴唇紧紧地贴在旧照片上:“妈妈,你可知道吗,儿子是多么的想你啊!”
唉——,是啊,即使是狼,也是爱妈妈的,世上只有妈妈好,看到老杜那付可怜相,我也忍不住地伤感起来:妈妈,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个,”一瞬间,老杜突然雨过天晴,破涕为笑,他拿着一迭被烧烤得面目全非的票据对我说道:“老弟,你看,这是啥?”
“股权证!”
“嘿嘿,”老杜美滋滋地说道:“这些股票证,早就他妈的作废了,没想到,一场大火,单位受了损失,我却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什么意外之财啊?”
“老弟,你不知道吗,有一年,我们单位着了一场大火!”
“我知道,火着的的确不小,还牺牲了一个消防队员,后来,被追认为烈士!”
“哼,”老杜不屑地哼了哼:“烈士?傻屄烈士,人都他妈的死了,还烈士、烈士的,有啥用啊!你看我,从那些大火中捞了点实惠,本来,股权证已经作废,可是,经过我一番活动,终于拿到保险公司的赔偿,老弟,好几十万啊,嘿嘿!”
“先生,”我正与老杜蹲在地上整理着,一个操着关内口音、衣着破旧的女人悄声问我们道:“这些东西出卖吗?”
“当然出卖,不然,摆在这里干么,玩啊,你没看见字吗!”老杜站起身来,以小商贩的口吻问道:“你想买什么啊?”
“这张桌子!”女人指了指老杜的办公桌,老杜狡猾地笑了笑:“嘿嘿,你挺识货啊,一眼就相中我的写字台了,你能给多少钱?”
“先生,你要多少钱啊!”女人怯生生地回问道。
“你给我多少钱吧!”“先生,她给的价,已经不低了,……”
“去,去,我们讲价,没你的事,”老杜不耐烦地推了男人一把:“你是谁啊?”
“先生,我是她男人!”
“哦,”老杜转过身来,冲着男人毫不客气地说道:“豁豁豁,男人,你还好意思说是他的男人,这样的女人,跟了你,都遭死罪啦,满大街的到处乱跑,你瞅瞅把她晒得,简直比黑土豆子还要黑。如果她嫁给我这样的人,生活会怎么样呢?再怎么的,也比现在强吧!”
一番话,说得男人无地自容,一言不发地溜回到手推车旁,仅仅因为贰圆钱,老杜便说什么也不肯出卖他那款式早已过时的写字台,我实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