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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黑山老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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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三十午夜,沐清扬孤独地在街道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大多数放炮的人都已经回家去了,看着家家户户渐渐熄灭的灯火,他不禁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悲凉。

    很久以前的时候也曾经这样过,不过太久了,久到几乎快忘掉的那么长,所以当这种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他非常地不适应。

    “小子,这种日子居然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路上闲逛?不回家吗……”

    一个汉子突然发话,倒是把路过的沐清扬吓了一跳。

    “谁?”

    “和你一样……一个无聊闲人。年轻人,相逢即是有缘,过来喝一杯?”

    一部短髯,赤红脸膛,细长细长的丹凤眼半眯着,浓眉舒展处显出了几分懒散,身着厚厚的貂绒皮裘,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地往墙角半靠半躺了下去。离着他不远就是一个炭火炉,一只铁架上插着一只烧鸡,围着炉边摆着下酒的牛肉花生,陶盆里热气腾腾酒壶发出了咕嘟嘟的响声,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老兄,好兴致啊!”沐清扬一撩衣服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伸手拿起酒杯滋喽就是一口。

    “小子,够豪气!”那汉子眼睛一亮,电光火石般扫过对面的年轻人,伸手拽下一只鸡腿丢了过去,自己也扯下一块鸡脯大嚼,一举手里的酒壶大声道:“干!”

    “哈!好酒……”

    仰头喝下酒,暖暖一股热流涌入心肺,沐清扬只觉心怀大放,不由赞了一声。

    “人生得意须尽欢,勿使金樽空对月!小子,再来!”

    “好!”

    酒到杯干处,两个人同时亮亮杯底,不由得哈哈大笑。

    “痛快……再来!”两个醉鬼却是极有默契,不断举杯痛饮,更不时癫狂地或歌或舞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哦……侠客行!好句好句,当可佐酒……我也来!”听到沐清扬一曲歌罢,汉子也不甘示弱,筷子敲打着炉边,金铁声声里举杯而起:“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好!果然是英雄迟暮可怜白发生……”沐清扬大笑,竟也学着把炉子敲得山响!

    “老兄何必慨叹?岂不闻辛幼安尚有一阕好词也曾言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汉子大笑,突然大声喝道:“可知杀人歌否?”

    “莫不是那位仇圣的作品?”

    “不错,既然你也晓得,来、来、来……随我而歌!”两人击炉,炉火砰地冒起,不知不觉,竟同时把妖力运出,熊熊烈火登时窜出了几尺高的红焰,把四周照得通明透亮……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血,看我华夏男儿血。

    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手提黄金刀,身佩白玉珏,饥啖美酋头,渴饮罗刹血。

    儿女情,且抛却,瀚海志,只今决。男儿仗剑行千里,千里一路斩胡羯。

    爱琴海畔飞战歌,歌歌为我华夏贺。东京城内舞钢刀,刀刀尽染倭奴血。立班超志,守苏武节,歌武穆词,做易水别。落叶萧萧,壮士血热,寒风如刀,悲歌声切。且纵快马过天山,又挽长弓扫库页。铁舰直下悉尼湾,一枪惊破北海夜。

    西夷运已绝,大汉如中天。拼将十万英雄胆,誓画环球同为华夏色,到其时,共酌洛阳酒,醉明月。

    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

    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甚?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素来无一真。君不见,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

    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名。

    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我辈热血好男儿,却能今人输古人?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

    子当为我击筑,我为子高歌。

    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

    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

    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看到浮云过了,又恐堂堂岁月,一掷去如梭。劝子且秉烛,为驻好春过……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错不错……想不到我们萍水相逢倒成了知音?”两个人同时举杯轻轻一撞,又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场酒喝得十分畅快淋漓,沐清扬只觉得胸中愤闷被完全释放了出来,竟然随着酒意升腾,一扫而空……

    “老兄,天亮了!”

    指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沐清扬打了个饱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天亮了?原来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小子,亏得有你陪我饮酒作乐,才没有虚度这一夜大好时光……”汉子也是醉眼惺忪地站了起来,一挥袖子把早已熄灭的炉子和空酒壶以及鸡骨头扫到了一边,冲着沐清扬抱抱拳:“兄弟,有缘再见!”

    “再见再见!”

    两个人歪歪扭扭各自拱手作别,直到走出了老远,沐清扬突然想了起来一件事,忙高声向汉子去处问道:“还没请问老兄怎么称呼?”

    早已没了影子的远处,朗朗传来一声回答:“白起!”

    “黑……黑山老妖?”前者顿时酒便醒了一半。

    “哎……你……”沐清扬抬手欲把对方叫住,却又犹豫了起来。

    “算了……唉,真是无缘对面不相识啊!”沐清扬苦笑着摇摇头,其实就算是刚才知道这就是一直追寻的目标,恐怕也不一定下的了手?

    看来自己也实在是小觑了天下英雄了!

    谁说魔道非豪杰?

    这白起倒是吾辈中人,可惜注定了是下次见面要你死我活的对头,只希望到时可以狠下心出手吧……

    ……

    西山顶上无垢峰,榕黛斜倚着一棵歪脖子老树,翘着脚问白起:“黑山哥哥,你看这个大少爷怎么样?”

    “是条汉子……倒是比当年更多了些豪气!不过,就是可惜不是我们一路人……不然这泱泱乱世里,不免又多一个浊男子大丈夫矣!”白起一仰脖又是一壶烈酒下肚,然后抚掌大笑道。

    “臭男人,只管请人喝酒,却也不说教训教训这小子,替人家出口气?”如瞋似怨地白了树下那个兀自痛饮的白起一眼,榕黛不甘心地撅起了嘴巴。

    “榕黛,你也是徒子徒孙一大把的人了……不要这么小心眼好不好?看看……看看,你那个嘴巴都可以挂上我的酒壶了!”白起倒是不以为意,反而笑嘻嘻调侃了一句说道。

    “哼!”

    索性一扭头,榕黛干脆给了白起一个后脑勺,再也不肯说话了。

    山脚下,密密麻麻满是身着铁甲的卫士,一个个面沉似水手持长戈,方阵里阴风阵阵、游骑四出马蹄萧萧带起尘烟,众星捧月一杆黑色大旗高高扬起,血红幡带随风飘摆,月光里上书四个斗大古篆,正是——“黑山白起”!

    “报……主公,我部已经整装完毕!”一个瘦小精悍的小卒飞奔过来单膝跪倒,高声禀报。

    “好!那么阴阳界的屏障是否打开了?”

    “报,已经就要开启,前后投入阴魂三十五具,现正在投入最后的祭品!”

    “好,榕黛……跟我下山看看!”

    一马当先,白起带着榕黛大步流星来到山下,无数军卒立刻下马施礼,单膝跪地:“见过主公!见过姥姥!”

    白起一脸肃穆地取过了手下递过来的金冠戴在头上,脚下顿时狂风卷起,飞沙走石里,凄厉的冤魂呼啸着缠绕上来,那宽大的黑袍随风扬起,那个看起来壮硕的身躯上竟是无数的怪脸浮现,它们一个个似乎一刻不停地在努力向体外挣扎,但是也不过略微把脸上凸浮得清楚一点,就像游动的点缀,在白起身上此起彼伏不断荡漾。

    高大的黑色战车,被四五十个强壮的大汉喊着号子一起拉动过来,它基座的形状像是一只背生双翅的猛虎,虎背上是一张黄金王座,几百把尖利雪亮的宝剑,被精心在靠背上方镶嵌围绕成了一圈圈放射的环形,脚下却是虎头一对长长獠牙向前支出,虎爪四肢弯曲,不显眼藏着左右两排车轮,足足也有十几对!

    “榕黛,上车!”

    白起首先大马金刀地登上战车横坐在王座上,榕黛这时也懒懒地靠坐在扶手,一只手轻轻环住了他的右臂,两个人一起看向了对面……

    山下这里是一块足有数十亩的荒废空地,周围被栅栏围墙和残垣断壁环绕着,这里是旅游区规划为待开发的区域,早已拆除了原建筑并平整过地面三四年之久,后续工程却是因为资金不到位迟迟没有动工,然而现在这里已然成了白起练兵的校场。这里原本是过去的战场,脚下土地深处不知累积了多少尸骨,那些历代战死沙场的英魂驻留不散,经过白起和榕黛两个苦心经营,竟也召集了万把千的军卒……

    不远处,一座高大的祭台上一对黑色旗幡招展,分左右组成了一个宽宽的旗门。旗门里黑雾弥漫,脚下一条黑白分明的道路正延伸了进去,只见一个小校手执利刃,利落地把身前最后一个黑色人影脑袋削下,抖手将头颅和残骸甩进了旗门当中,那黑色阴魂立刻散成丝丝缕缕融了进去,而那些黑雾也愈加浓烈起来。终于,旗门里咯嘣嘣一阵炸响,仿佛洪水出闸,浓浓的黑雾瞬间将这里连同白起等三军队列一起笼罩了起来,黑云惨雾弥漫,朦朦胧胧数十亩方圆黑压压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了……

    随着时间流逝,这时地平线上初升朝阳的金色光线已渐渐攀爬了过来,沿着边界一点点靠近,眼看着阳光过处宛如滚汤泼雪般,那无边黑雾立刻飞快消融下去,空空如也的场地渐渐露出,被吞噬其中的白起等人却是不翼而飞,甚至于就连那战车、旗门什么的,也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压根从来都没出现过,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