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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寻己方阵营所在的虚江子,着实花了一些力气。
河洛子弟本来分散在山中,进行游击战,被天妖亲自出马,放手一阵大杀后,伤亡颇重。又联络不到虚河子等几名领导人,乱了阵脚,好不容易才回复指挥系统,聚在一起,见到虚江子回来,所有河洛弟子都是一阵大喜,纷纷问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原本这是一个颇难回答的问题,但姗拉朵所做的事,却替虚江子解决了麻烦,只要看看那边的大火、大爆炸,就不难理解被囚的战俘是如何趁乱逃出。
“虚江子师兄,你真是厉害,居然在太平军那里干出这么大的破坏,惊天动地,这一下可搞得他们够呛的啦!”
虚江子的大成功,无疑给了河洛子弟很大的鼓舞,本来听说两名领袖人物都在战斗中失踪、生死不明时,附近战区的所有河洛剑客都陷入慌乱,战意尽失,后来虚河子先从敌人那边逃回,虽然不光彩,但也好过丢了性命,谁能想到虚江子不但从敌人那边平安归来,还缔造了这么大的战果。
明眼人一看就能判断出来,那么惨烈的大爆炸,死伤非同小可,除非太平军驻扎的人数不多,否则这一下爆炸所波及到的人数,只会比河洛派在此次战役中的死伤更惨重。
如果换算成实际的战绩,只怕要连续打上几场大胜仗,才能有这样的辉煌战果,从这点来看,虚江子被俘虏非但不丢脸,简直是无比荣耀的一件事,也就难怪当他狼狈回到营地,说明事发经过后,立刻受到英雄式的欢迎;要不是虚江子立刻要求大家克制情绪,低调以对,不要惊动敌人,这边可能已开起庆功宴了。
“不用太过兴奋,我只不过是成功逃回来,顺手又放了把火而已,一切都是无心插柳,算不上什么功绩,真的不用太兴奋……开心,一晚就好了。”
虚江子的低调态度,虽然被认为是扫兴,但也有不少人钦佩他的功成不居,这让虚江子觉得很尴尬,天妖不久前是曾说过要自己杀几个人,回来以后可以释疑兼报功,被自己一口回绝,结果现在搞出这么大的爆炸,死者大概不只几百一千个,天妖若镇定下来,不晓得会不会气得找上门来,追杀自己!
“对了,我弟……呃,虚河子师弟到哪去了?”
问起弟弟的踪迹,虚江子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虚河子逃离太平军营地的时候,内伤不轻,几乎昏迷在半路上,但运气很好,恰巧碰上了由河洛本部来此探亲的姊姊,蒙她所救,将他带回到这处阵地,悉心照顾。
“什么?海姊来了?”
虚江子吃了一惊,虽然这半年来在书信之中,虚海月多次提到如果状况许可,会亲来前方战线探视,但由于战况激烈,频繁转移,这个探视计划始终未能实现,想不到虚海月会在这个最不适当的时候来了。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到这种兵荒马乱的地方来?身边有没有护卫啊?这种时候……”
喃喃自语,虚江子也注意到一个问题,虚海月来这里的时间,其实来得刚刚好,不然虚河子昏迷在半途,没有人发现,后果可能就酿成不幸了。
听到虚海月也在这里,虚江子匆匆辞别同门,想要尽快与虚海月见面。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这位女性亲人,虚江子非常挂念,以前在河洛本部时,虽然也有被派驻山下执勤,但每当有假,就会回不周山探望,从没有过一次离开那么久的时间,现在听到这个仅有的女性亲人到来,虚江子喜不自胜,脚下加快。
途中,虚江子想到了一个问题,在太平军阵地时,天妖与沙玛都没有提到虚河子的伤势,照理说,应该是没受什么伤,但师兄弟们却说,他是半途受伤昏迷,巧遇虚海月,被抬回来的,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问题?谁的说法有误?
还有,救走虚河子的,明明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超级杀手,怎么他会昏迷在半途?又刚好被虚海月抬回来?难道是月夜引路人不方便露面,所以救了人以后,把人扔在半路上吗?这种执勤态度也未免……
忽然间,虚江子脑里闪过一个念头,月夜引路人是一个女子,而虚河子是被虚海月扛着回来,这两者之间会不会……
“不可能!这太荒唐了,海姊怎么可能会变成月夜引路人?我也实在是想太多了!”
虚江子想想也觉得荒唐,如果说虚海月会是月夜引路人,那倒不如说虚河子也可以变成天妖,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会比这更荒唐了。
甩开无谓的念头,虚江子在山路中寻找着目的地。这处阵地的地形,虚江子不是很熟,由于大军在战斗中经常转移驻扎地,所以普通士兵都是席地而眠,靠着树干野草就睡了,能够搭帐棚都算是非常豪华的享受,虚河子身分特殊,师兄弟们见他受伤归来,特别把仅有的一间茅屋让给他休息。
虚江子为了怕惊扰到伤患,刻意放慢了脚步,不发出声音,缓缓来到那间茅屋附近。四下无人,茅屋内也没有声音,虚江子略觉奇怪,发现茅屋内什么人也没有,心中大骇,生怕虚海月、虚河子两人遭遇不测。
“怎会没人的?到哪里去了?”
虚江子急忙找寻,不久之后,他发现左侧的树林有些异状,地上隐然见到一条新踩出的小径,记得上次来这附近探勘时,似在林中看到过一条小溪,连忙朝那边疾行而去。
进入林中,辨认方位,虚江子没多久就听见水声,走出数十步后,已经见到了那条小溪。
山溪流泉,银月斜照,青苔覆石,风过树梢,正是一幕动人的山林夜色,如果有良朋相伴,手边又有壶好酒,能在此情此境一醉,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但虚江子却必须拒绝这个引诱,因为自己虽然找到了人,事情却未因此变得简单,反而更加复杂,复杂到令自己瞬间心跳加速,头也一阵晕眩。
在虚江子视线的正前方,林木树影之后,看到了两个人影,尽管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来判断,那是一男一女,而且就是虚海月、虚河子没有错。找到了不在茅屋内的人,照理说应该要高兴,可是虚江子没法就这么笑着走上去,和他们两人打招呼,因为……在溪边的那一男一女,正赤裸裸地一丝不挂。
假如只有这样,虚江子还不会受到那么大的冲击,真正让他感到脑中天崩地裂的一点,是那两个人非但赤裸,而且肢体交缠相叠,正在做着……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的明显行为。
“你……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成这种……”
虚江子喃喃自语,哪怕是首次见到天妖现身,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惊骇。眼前这两个人,确实就是自己的亲人,但他们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行为?这么做,就不怕会天打雷劈吗?
只是,在短暂的冲击后,理性开始运作,虚江子想起自己三姊弟之间并无血缘关系,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两相情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不必太过大惊小怪,倒是有些不太能理解,他们两人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的?
回忆过往,一切并没有什么特别,姊弟之间,虚海月虽然与虚河子比较亲昵,但那也是因为虚河子年纪最小,最得虚海月照顾而已,况且,虚河子自小便懂得察言观色,说话得体,不比自己木讷沉闷,本来就比较讨女孩子喜欢,与虚海月在一起有说有笑,这些都是正常的。
倒是自己被派驻山下执勤的那段时间,虚海月与虚河子相处的时间变多了,自己虽不记得那时有发生什么,但……细细想来,虚海月那时提起虚河子的言语、表情,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特别,只是自己不以为意而已。
真正决定性的关键,恐怕是虚河子在山中面壁闭关的那几个月,外人接触不到,只有虚海月每天送餐照料,若说他们两人因此有个什么,那也不足为怪,况且,虚河子结束闭关,前来从军时,言行与过往有着明显不同,像是急于表现出有担当、有责任感的成年男子气概,那些表现如今看来,大概可以理解是为什么了。
“……居然现在才发现,我真是……”
虚江子着实懊恼,但他也感到疑问,若是自己早一点发现,又能做什么?拍手叫好是不可能的,至于严辞制止……这点自己同样也是做不到。只要看那正在合体交欢中的男女,他们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缠绵眷恋,甚至耀眼到令人无法正视,就知道他们双方的真心,自己如何能去拆散他们?
如此想来,倒是自己错了,要是今天没有往这边走,就不会发现他们姊弟的情事,现在也就不用尴尬了。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就是自己不该在这里继续看下去。
虚江子正想回身离开,忽然一只手从后头伸来,捂住了他的嘴巴,这种诡异的感觉是如此熟悉,让他甚至不用仔细思考,便低声叫出了那个名字。
“西门朱玉!又是你这浑蛋!”
要是不加反抗,等一下又是利刃抵喉了,虚江子正要运劲反击,却听到耳边响起一声惊呼,是女子口音,绝不可能是西门朱玉,连忙回身一看,见到应已离去的姗拉朵,满脸惊讶地站在那里。
“你……我从后头这样……你为什么会想成是那个淫棍?难道你跟他常常搞这种……哦!你们两个死玻璃,有够变态!”
这真是从天而降的不白之冤,而且再怎么说,虚江子也不觉得这女人有资格叫别人是变态,不过看她一脸震惊,好像遇到变态色魔般想转身逃跑的表情,虚江子觉得自己有必要加以澄清,否则可能几日后,自己变态色魔的名声就会传遍江湖,甚至还压过重挫太平军的功绩。
“喂!等一下,不许跑!”
叫喊与拦人的声音不能太大,不然惊动了正在欢好的两人,那场面可不是一句难看便能解释的。幸好,姗拉朵也无意惊动旁人,与虚江子极有默契地一前一后离开,远离此地。
此处本是深山密林,要另外找一处没人的清静所在,再容易也不过,两人到了林子的另一端,虚江子这才松了口气,开口便问:“你刚才指月亮,是什么意思啊?一句话也没有解释,这我哪可能明白?”
“呃!我没什么意思啊,忙着落跑的时候伸手随便乱指,你当真啦?真是蠢咧,我随便指指月亮你也要认真,那我下次指黄菊,你岂不是要开花了?”
姗拉朵不当一回事的解释,令虚江子气结,早知如此,自己就不用花这么多时间去想解释了。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跑回来?”
“真奇怪,这条路你家开的?就许你走,别人不可以来来去去?”
口上说得很硬,但姗拉朵最后仍是表示,看虚江子一路神不守舍,怕他遭受暗算,忍不住跟了上来,没想到居然看见如此香艳的一幕。
听姗拉朵这么一说,虚江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要姗拉朵提出保证,无论如何,不能泄露今天晚上所看到的事。
姗拉朵摇头道:“哦?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杀我灭口吗?”
虚江子一呆,杀人灭口这种事,自己当然是做不出来,但若任由姗拉朵到处宣扬这件事,不只虚海月、虚河子两人受害,连河洛剑派的名声都要受损,这如何得了?
“要我答应你也行,你把这颗药吃下去。”
姗拉朵从怀中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药丸,虚江子看得头皮发麻,也不晓得那是蛊还是毒,但瞧姗拉朵认真的表情,可以想见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而此情此境,哪里轮到自己说个“不”字?
幸好,提出这要求的姗拉朵,侧头想了想,自己改了主意:“算了,不玩了,今天放你一马,反正早晚有一天会让你吞下去的。”
听见这样的话,虚江子不晓得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恐惧,不过,姗拉朵拍了他肩膀一下,道:“你们的秘密我不会泄露,不过,好人先生,你也该思考一下了,江湖从来就不是好人生存的地方,你不敢弄脏手,也不想伤害人,那怎么守护你重视的东西?在战场混到现在,你也杀了不少人,还这么天真,那些人真是都白死了。”
虚江子闻言默然,姗拉朵虽然说得没错,但实际情况却不是那样单纯,自己也没法简单点头回答。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虚江子倒是想到了另一个重要问题,如果说姗拉朵是域外异族的间谍,那她应该也不是中土人了,可是从外表相貌看来,黑发黑瞳,百分百是中土人的轮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她的真面目?
虚江子提出这问题,遭到姗拉朵的白眼:“你真罗唆,既然知道这不是真面目,干什么硬要把人的真面目揪出来?这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啊!”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看到你的真实样子,否则,你说的人情我可不认。”
“你神经啊!我的真面目有那么值得看吗?给我一个非看不可的理由!”
“因为……我喜欢你!”大胆的告白,虚江子说得理直气壮:“所以我一定要记住你的真实样子!”
惊人的说话,就连姗拉朵都被吓了一跳,虽然她露出嫌恶的表情,最终却仍叹了口气:“……之前是有听那个大淫贼说过,没想到还是真的咧……想上我的男人是很多啦,没想到会碰上一个说喜欢的……啧!想要的不来,不想要的就偏偏来,老天真是奇怪……早知道刚才就让你把那颗药吃下去……”
姗拉朵的牢骚,虚江子没听得很清楚,却看到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缓缓解开,散出袅袅轻烟,将她笼罩在内,不知有何用途。
“域外人士到中土来活动,太过引人注目,就会使用各种不同的方法来改变外貌,便于行走。这类的易容法很多,有些使用的高超技术,远远超过了中土现今水准,我用的这种是我自行研发,易容技术本身倒没什么,但这个解易容的药物却非比寻常。”
姗拉朵从烟雾中走出,道:“这个烟雾除了能解开我自己的易容拟态,还可以破解现今世上九成五的易容技巧,不管是什么样的易容药物,只要被我这烟雾一薰,马上就归于无形。”
虚江子哂道:“你解自己的易容就行了,干嘛还连别人的也一起解?这种个性很讨人厌的,你该不会常常被人追杀吧?”
说归说,看见姗拉朵的瞬间,虚江子仍有着眼前一亮的惊艳感,尤其是那头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碧绿的眼眸、似曾相识的五官,这种带着异国风情的美貌,给虚江子不小的震撼。
生平没见过几个异族人,但在所见过的异族女性当中,姗拉朵无疑是最美的一个,虚江子注视着眼前的美丽容颜,一时间竟有些心跳加速,但不晓得为什么,姗拉朵的表情看来也同样吃惊。
“你……你的样子……”
姗拉朵指着虚江子,惊讶的表情就像看见妖魔一样,虚江子不解其意,想说是不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这时姗拉朵递来镜子,虚江子接过一看,心头一震。
最开始的几秒钟,虚江子很想放声大笑,因为镜中所反映出的东西,真的是非常荒唐,自己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与自己的长相有七分神似,但轮廓更分明,头发眉毛也是金色,完全是一张异族人的脸。
过去曾经听说有一种杂耍玩意儿,叫做哈哈镜,镜中所映出的人影,高矮胖瘦都会有极端变化,莫非姗拉朵的这面镜子也有类似功效,只是更进一步,把所有镜中之人都化为异族长相?如果是真,那倒是一件有趣的发明,自己将之索要了去,也可以吓师兄弟们一跳。
不过,虚江子很快就察觉不妥,姗拉朵那太过惊骇的表情,让他发现这一切似乎并非玩笑,而是某个超乎所有人预期的意外。
“这……这真的是我……”
虚江子捏了捏脸颊,再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镜中的金发男子也回应以同样动作,这一切都显示自己眼中所见并非幻觉,但为了证明这点,虚江子还用力打了自己的脸一下。
“啪!”
连续两声响,但第二记却是姗拉朵亲自补上,她一个箭步窜前,重重打了虚江子一记耳光,把所有的困惑、不信都给打醒了。
“怎么样?还觉得自己看到幻觉吗?我没什么时间陪你做梦,要崩溃或是要躲回被窝里哭,等一下你自己可以回去做。”
姗拉朵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本身同样混乱的情绪,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唯一可以告诉你的,就是这不是我的设计。”
理性上,虚江子想要相信姗拉朵的话,但在个人心情上,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挣扎了大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所以……我现在这情况,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需要吗?事实就是最好的解释,我配制的药物不会撒谎,更已经把事实真相摊开在你面前了,只是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去相信而已……不怪你,这种鸟事真的很难接受,就连我都还觉得无比荒唐,你……你居然不是中土人!”
姗拉朵带着叹息的口吻,再一次让虚江子感到自己的理性正在崩溃,好端端的一个人,从小生长在中土,甚至一步也没离开过不周山,怎么会忽然之间就变成域外异族了呢?自己所熟悉的世界、所相信的一切,瞬间就化为乌有了,如果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能相信,这个世界还能信什么?
虚江子蹲在地上,手捧着头,不住发出呻吟,姗拉朵就在一旁看着,心里同样剧烈波动,需要相当时间去厘清一切。良久,姗拉朵才缓缓开口。
“依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你确实流着域外异族的血,而且有人知道这一点,从小就为你易容伪装,技术还相当不错,就连你自己都不曾发现……不过,我想你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多多少少,你有察觉,只是你不会往那边去想而已,你的特殊体质……我早就怀疑过你的出身了。”
姗拉朵的话,在虚江子心中逐渐成形,诚如她所言,这一切并非完全没有征兆,从自己发现体质不同于常人以后,也曾怀疑过,会否真如西门朱玉、姗拉朵所言,自己流着域外异族的血,或许自己的某一代先祖是域外异族也未可知,不过,“流着域外异族的血”和“完全成为域外异族”这两件事的震撼程度,怎样都不可视之等同啊!
“替你易容改扮,扮到连你都不知道,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而且,再怎么耐用的易容道具,都没有一用十几年的,肯定是有人频繁在替你做维护,这个人……要嘛就是武功奇高,来去让你无法察觉,直接趁你睡觉时点晕了你;要嘛就是你最为信任,吃他送来的东西全不提防……内服或外敷,易容道具通常就是这两种方法。”
“……我只想得到一个人……”
话说出口,虚江子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沙哑干涩。在自己所知道的人里头,确实有一个人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那便是师父赤城子,自己从小便是蒙他收养,对被收养以前的事情全无印象,若他一开始就替自己“改头换面”,那确实是连自己都不会晓得。
赤城子武功既高,又是掌门兼恩师,自己经常与他共餐,若说他会在餐饮里头下什么药物,这点自己别说是提防,就连想都不曾想过。而要是这一切俱为他安排,那……那又是为了什么?
“嘿,你脸色好像死人一样难看,这种事情想开一点也没什么嘛!被养大你的师父欺骗很了不起吗?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男人被原本计划要成亲的女人甩掉,他们的难受与打击,可一点也不比你好过啊!”
尽管说法听起来很怪,但仍听得出来,这是姗拉朵努力地在尝试安慰人,以她的个性来说,实在是很难能可贵的行为。
“而且,虽然这世界是很差劲,但也不见得什么事情背后都是黑幕,都是阴谋诡计,你师父这样做,可能是为了保护你啊!要不然,一个域外异族从小在中土成长,你要不要想想看那会是什么下场?要是能长成你现在这样,我就跟你姓!”
这些话仍是安慰意义居多,恐怕连姗拉朵自己都不相信,不过,对现在的虚江子来说,却正是他所需要的东西。
“谢……真的谢谢……”虚江子干着嗓子道:“但……那个……我的弟弟和姊姊,他们……也都和我一样吗?”
“这个可能性还满高的,不过到底是不是,只有验证过才知道了,但看你现在这样子,如果这个答案被确认,你受得了吗?”
姗拉朵才一问,虚江子立刻摇头,多知道一个这种“真相”,并不会让自己好过,若因此让虚海月、虚河子受到和自己一样的打击,那就真是万死莫赎了。
“我……我该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等一下我重新帮你把样子还原回去,你照样吃饭睡觉,一样上阵杀太平军,就当是做了场怪梦吧!”
“你……我都知道真相了,你要我无动于衷,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真相?什么是真相?就算知道了这些,也不意味着你要改变现有的人生,现在你身边的这些师兄弟,搞不好也都是异族伪装的,里头有中土人、有域外人,说不定还有些根本不是人咧!”
姗拉朵按着虚江子的肩膀,正色道:“平凡就是伟大!能在平凡中好好过日子,这才是真男人。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好好做你自己就好了。”
凝望着那双碧绿如玉的眼眸,虚江子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感谢与轻松,忽然之间,他觉得……或许自己稍稍理解,为什么当初会喜欢上这个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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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后话《龟兹篇》写到现在,经历了“起”、“承”,终于到了“转”的阶段,以个人感觉来说,终于到了比较顺的地方,真是谢谢老天。
有读者反应说:“最近的,虚江子那边,他毕竟只是个引子,重要性绝比不上现在的孙武、小殇,就连已成故人的天妖、西门,分量也比虚江子大多了,所以他的成长史、练功史、兄弟情、恋爱史,重要吗?读者关心吗?还是几句旁白,两段描述就能解决的?”
这个呢,我的回答仍然是,《东方》发展到现在,已经需要把前尘往事整理一下,让大家知道了,如果直接写西门朱玉传奇,也是个方法,但怕一写篇幅就更长,所以,用虚江子的人生来带故事,我觉得比较好。
写作中,也发现了一个失误,这是虚江子记忆的回溯,照理不该有别人的思考在内,但却写到了虚河子的想法,本来想要改掉的,可是最后还是舍不得,希望藉由这些思考,让他感觉比较人性化一点,希望大家还可以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