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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咽喉被人用剑顶着,“尔冬”笑意不减。
“真是瞒不过寒山君的眼睛,”少年弯起眼睛,笑道。
“影魔?”枕寒山说。他虽在质问眼前这人的身份,语气中却透露了七八分肯定。
“我叫影,不叫影魔,寒山君真是贵人多忘事,”影推动面前的长剑,只可惜剑身一动不动,他的手指倒被割破了。
枕寒山面若寒霜,“你几时醒过来?”
“我一直都在呢,归一阵只能遏制我的力量,但不会让我死,”影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说,“寒山君,你这几十年的苦守,终究是白费了。”
影把手掌覆在心口,笑道:“寒山君,你真不该把所有事瞒得滴水不漏,人也好,妖也罢,这颗心胡思乱想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枕寒山握着剑柄的手一紧,“你一直在蛊惑他。”
“蛊惑一词未免严重了,我只是把他想知道的事情,告诉给他。”
影看着面前的男人嘴唇紧抿,抑制着怒火,不由笑着卷起胸前的一撮头发,“寒山君,你的剑术真厉害,这具身体可吃不消呢。”
他扬起颈脖,一缕鲜血从伤口处流下。
枕寒山收了剑,沉声问,“你要什么才能让他回来?”
“寒山君,几十年未见,你怎会问起这般可笑的问题?”影挑起眉毛,“你说,魔想要的会是什么?”
魔物附着人、妖,目的只有唯一,将这具皮囊化为己用。
“寒山君,我若是你,就不会出手干涉。他中了血咒,你的法子不过兵行险招,是否起用,你心里怕是也没底。”
“与其等着他魂飞魄散,肉体腐烂,倒不如将这具身体让给我,起码我能保证这具肉身不死不灭。”
听到“魂飞魄散”四字时,枕寒山不由额角暴起青筋,四周的草木感知到他的情绪,无风招摇。
影纵使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杀意,却依旧不急不缓地把话说完。末了,他笑着问,“你想杀我?那你大可试一试。”
影张开手臂,闭上眼睛,徐徐说,“不过,这具人类肉身和他早已融为一体,身体死了,我们都活不了。”
等了片刻,无人回复,那些招摇的草木也平静下来。
影睁开眼睛,愉悦地品味枕寒山的神色。
魔不同于蛇神,需要借助梦魇控制人心,他生来便能洞识人心,只是对这类草木修炼成妖的灵修颇为苦恼。
影揣摩不出他们的想法,尤其是面前这人。枕寒山将自己掩饰得太好,像一汪深潭,深不见底,风仅能吹起表面的涟漪,过后又恢复平静。
可现在,毫不遮掩的杀意从锋锐的眉梢溢出,狭长的眼睛似乎被千年寒冰淬炼过。影知道,若不是枕寒山对他无可奈何,那柄剑一定会将自己绞成碎片。
真是有趣啊。影心想。
白发少年满脸写着得意,嘴角勾着笑。
这笑容还未在脸上停留多久,疏眉骤然一沉。影蹙起眉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怎么会?
他看着掌心,不解地想,是时间不还够吗?
影的变化纳入枕寒山眼中。枕寒山趁此机会,扬声说,“尔冬,这是你的身体,除你之外,无人能控制!”
影咬着嘴唇,冷笑道,“不可能的。他心性不定,无法阻止我。”
话未说完,胸口突然一阵疼痛。影按着心口,小声说,“傻子,这样你我都要短寿。”
少年抬起头来,一半脸嘴角抽搐,鬓角青筋显露,另一半脸面露哀色,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汇合在同一张脸上。
枕寒山上前扶住少年,“回来,尔冬。”声音好似清泉淙淙,洗尽浮尘。
尔冬听到了。
少年按着半边脸,手掌没有遮住的另一只眼睛眯起,眼中闪着水光。他咬紧牙关,似乎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毁掉,也不会、给你,”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少年口中传出。
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叫喊,少年身子一软,如不是被人揽住,他怕是直接摔在地上。
清新的草木气息萦绕鼻尖,厚重、泛着些许苦涩的木香,令尔冬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他攥着师父的衣襟,垂着头,让眼睛里的泪珠落进土里。
尔冬仰起头,露出笑容,“师父,我还以为我回不来了。”
“别说傻话,”枕寒山轻声回应。
“方才我真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控制不住地想生气,想……杀人,”尔冬眼中流露些许悲伤,他停了片刻,才开口道,“师父。”
枕寒山看着他。
尔冬舔了下苍白的嘴唇,说:“如果有一天,我真变成了那个人,您就杀了我吧。”
他咧嘴一笑,露出生硬的笑容,尔冬本以为自己定会很艰难地说出这番话,没想到竟这般轻松地说了出来。
“尔冬,”枕寒山说,“不管你看见了什么,梦见了什么,你只需记住,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尔冬脸上还残留着笑意,泪水却止不住地滑过脸颊。他心里觉得丢脸,但连眼泪都忘了擦,只一个劲地望着枕寒山。
枕寒山伸手揩去尔冬脸颊上挂着的泪痕。
直到师父帮他擦泪,尔冬才缓过神来,明白现在自己多么狼狈,赶忙抬起袖子,随随便便往脸上抹了两下。
月光下,尔冬的瞳膜透着暗红,回不成黑色了。在那冷冽月色的笼罩下,他的眼睛闪过一丝猩红。
“……”
尔冬突然俯身,双手紧紧捂住嘴唇。
魔物食人精血,尔冬虽保留着自己的意识,没有彻底入魔,但是在影的影响下,他仍不可避免,本能地想要饮血。
山河归一阵对尔冬魔性的遏制终究越来越弱。一旦离开阵心,影慢慢复苏,而尔冬还束缚在这具人类躯壳里,无法克制影的力量。
尔冬低着头,他不想在枕寒山眼睛里看见自己猩红的眼珠,更不想让枕寒山看到自己渴望饮血时狰狞的神色。
可是,心头翻涌起的渴望令他几乎失去意识,只本能地寻找最近的血源。
只要再近一点,那条手臂之下流动着热腾腾的血液,只需一点,就能消解他内心的躁动。
尔冬的嘴唇几乎贴上了枕寒山的手腕,他兀然回过神,厌弃地紧抿着嘴。
枕寒山不仅不避开尔冬,反而将手腕凑上前。他见过尔冬因魔性失控的样子,痛得在地上打滚,最终却还是屈服于魔的本性。
既然如此,枕寒山心想,与其看他难受地忍耐,倒不如满足他的渴望。
“咬下去,这会令你好受一些,”微凉的皮肤贴着尔冬滚烫的嘴唇。
尔冬嘴上见了血,满嘴都是腥味,可还是不愿张口咬向枕寒山。
一个饿得快死的人能拒绝面对眼前的食物?
尔冬难受得身体痉挛,但仍旧闭着嘴。因欲望不得满足,他眼神逐渐涣散,被牙齿咬破的嘴唇不住地渗出血。
还是这么的固执。枕寒山看着尔冬,如是想。
他贴在尔冬的耳廓,说,“把嘴张开。”轻柔得好似蛊惑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诱惑着尔冬咬下去,用鲜血浇灭内心的燥热。
尔冬声线都变得颤抖,只断断续续地说,“不……不行。”
尔冬摇着头,竟张嘴咬向自己的手腕,如不是被枕寒山拽住了手臂,想必牙尖已经嵌进自己的血肉里。
枕寒山无可奈何,只好唤出长剑,在自己的掌心处划了一刀,殷红的血往外流淌。
尔冬后退一步,避开诱人的血液。可是,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加剧了他的饥饿。
他再次咬向自己的手臂时,地面凭空钻出一条柔韧的藤蔓,细长的藤蔓圈住尔冬的手腕,将手臂扯开。
“忍着只会让你难受,”枕寒山说。他心知尔冬为何不肯饮血,但还是不愿见他为了克制魔性而伤害自己。何况,以前的尔冬忍到后来也只能屈服,别说现在的他了。
柔韧藤蔓的硬度不亚于麻绳,绕在尔冬手腕上,既束缚了他的行动,又不会因挣扎而擦伤他的皮肤。
枕寒山倾身,食、中二指撬开尔冬的嘴唇,引着血流流向尔冬口中。
饿到濒死的人,咬到了第一口食物,任谁也没有能力拒绝第二口。
尔冬放弃抵抗,僵硬地咽了下去。鲜甜的血液滋润了干渴的喉咙,莫名的兴奋涌上心尖,仿佛连灵魂都开始为之颤动。
他仰起头,主动吮吸蔓延到指尖的鲜血。
藤蔓感知到尔冬的温顺,渐渐从他的手腕处松开,回到地里。松软的土地除了留下翻新的痕迹,再无它物。
尔冬沉浸在满足的快感中,仅存的理智又在嘲讽他屈服于贪欲,竟将利齿对向自己的师父。
他在矛盾中挣扎,又无力摆脱,好似蛛网上的飞蛾,仅能扑棱两下翅膀,绝望地顺从了。
月光皎洁,黑夜宛若白昼。月光下,红瞳白发的少年含着男人的两指,尚未咽下的鲜血与唾液混合在一起,从嘴角流下。
不再需要藤蔓禁锢双手,他抱着男人的肩膀,无意识地凑近。面上的表情不知是欢愉还是愧疚,泛着水光的双眼和脸颊微微的绯红,昭示着他的满足。
手指攥着男人领口,青色的脉络透过苍白的皮肤,格外显眼。
喧嚣的欲望得到满足后,一股强劲的睡意席卷而来。犹如餍足后趴着小憩的猫,尔冬嘴里还含着男人的手指,却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