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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有许多颜色,灿烂绚丽,然而这一天有些特别,明朗,无论是远处的公寓还是近处的梧桐,轮廓分明,整齐干净。看这些的时候,我正在公园的长椅上画画。拧开可乐,黑褐色厚重,一股欢乐的气泡马上奔跑出来,手一接触就有欲望的冲动想从画纸的网格间将它缓缓流出。光线柔和极了,我回转身,她忽然闯入我的眼帘,叽叽喳喳,把一切暖色渲染升华。
我急忙抓紧画笔,专注地凝望着她,想要记录这美丽的女孩。她似乎察觉到我在看她,稍稍皱起了眉头,但是她的表情带出欢快,好像在说你画吧,一定要把我最美的样子画出来。我更加疯狂,那双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身上。
“喂,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她气呼呼地走过来,眼睛很大,她的脸可真小。
“小姐,对不起,你搞错了,我在画你身后的小湖呢。”我紧张地朝她后面张望,不敢对视那双大眼睛。
“我也喜欢画画。让我欣赏一下你的大作呀,陌生人!”
“不不,我的画很丑。”
“你也喜欢画画,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小琦,你呢?”
我和她聊了很长时间,的确很长,以至于我会听见小琦沉默时均匀的呼吸,会看见小琦不好意思时慢慢浮起来的红晕。想起当时,我由衷感叹,缘分的魔力,竟可以让人如此痴迷。无数的话语在空气里划来划去,自己说些什么现在都记不得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小琦的记忆里留下痕迹。听见的,也多半损耗,惟独留下一些细节,像剪碎的胶片,投射在生活的空白里。
我很喜欢一种感觉,晚上往玻璃杯里倒一杯水,然后慢慢喝掉,整个人都会被浸泡在记忆里。
第二次与小琦见面还是在那个公园,她还是要看那幅画,我还是没让。以至于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她都没再去过那个公园,偶尔想见到她已经是我妄想的极限。那时的我住在学校里,每到晚上就一个人去操场踢球,把多余的能量全消耗在黑夜里后,回到寝室床上,偶尔想起她的样子,翻个身也就睡着了。
爱情的侵蚀悄无声息,直到沦落我依然毫无知觉。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封信,是小琦写来的。
她说冬天结束的时候她就要去新西兰了,说我很可爱,很遗憾的是始终没有看到那幅画的庐山真面目,那一定是很美丽的画吧
美好的时光来得十分吝啬,看完这封信后,从此无数个夜晚睡眠与我无缘。
很长时间没拿画笔了,我以为拿着画笔,会陌生得下不了手,谁知画笔刚触到鲜明的白纸上,那曾经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了我的身边。那天下午,我一口气画了二十五张,都是关于那个黄昏和小琦的。我想小琦看到这些画会很兴奋,因为那画里隐藏着我对她的想念,对她的爱。
“怎么隐藏 我的悲伤 失去你的地方
你的发香 散得匆忙 我已经跟不上
闭上眼睛 还能看见 你离去的痕迹
在月光下 一直找寻 那想念的身影
”
小琦走的那天,我在家睡得死死的。
我们的宿舍挺偏僻,天空比街道热闹,经常有飞机,很低很近地飞过。晚上骑车回学校,路过那个公园,陈腐干涸的湖,浅灰的芦苇,褐色的砖房,窄窄的桥面上一对巨大的铁翅膀斜斜地奔向高处,信号灯在夜色里移动。抬头看得入神,突然重重地撞上电线杆,摔倒在路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力气起来,躺在水泥地上,感觉疼痛一针一针地透向心底。
于是我便开始天天画,夜夜画,上课也画,下课也画。把一切都画在画里,直到现在,凡是碰到以前就熟识我的人,仍会对我说:“你画的那个女孩真的很美,还有吗,给我一张吧。”随意的答应之后,就不了了之了。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始终都没有拿出那幅画给小琦看,那幅画很美,也许她看了以后会留下来。我爱她,很爱很爱。
“我会发着呆 然后忘记你 接着紧紧闭上眼
想着那一天 会有人代替 让我不再想念你
我会发着呆 然后微微笑 接着紧紧闭上眼
又想那一年 你温柔的脸 在我忘记之前
心里的眼泪 模糊了视线 你会看不见”
从此我总是把画好的画让朋友们看,听他们乱侃。我也在等待着我的最爱,我一定把那幅记录她最美丽样子的画给她看,决不再在心底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