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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景隆帝三十一年的初春,天气非但没有暖和起来,反倒越发寒峻。
像是倒春寒,又像是隆冬未去。
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降落。
风搅雪,雪裹风,掀起阵阵狂飙。
所谓春风不度玉门关,出了玉门关,大雪封路,到处都是银白色的世界。
太阳昏惨惨地挂在天上,散着灰白色的光,像是随时都会灭掉。
在这天寒地冻,风雪弥漫的时刻,却有一支马队,沿着冰封的山路,艰难地来到帝国最西北处的一座城池,惠远。
此城景隆帝赐名“惠远”,意为皇恩惠及远方。
廿年前,先辈从北方骁勇善战的柔兰人手中夺回了这座城池。
朝廷派兵在此顶严寒,冒风沙,开垦屯田。
这一小队骑兵来得特别,他们身上的服色与当地人也迥然不同。
在队伍的中间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是一位少年贵人。他大约不过十二三岁,衣裳罩面是都中才有的上好蚕丝面料,外套华贵的黑狐皮斗篷。湛然有神的双眸下,锦衣玉食养出的肌肤白皙精致,红唇似笑非笑地翘着,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几分不自知的傲气。
护卫在他前面的有二十个人,二十个与众不同的人。
他们都穿着轻巧精致的银甲,头盔上垂着鲜亮的红缨子,银甲外还披着白狐风毛的羔皮大氅。
若是有都中人在此,一望便知,这是羽林卫才有的装束。
走在那位少年贵人身边的,是两个又像幕僚又像小厮的人。
他们的马后还跟着一大群兵丁,约摸有二十来个人的样子。
这一行人现在正来到北疆惠远城外,在一座风雪弥漫的山神庙前停住了马。
打头的护卫去打探路径。
马上坐着的那位少年贵人也不说话,摘了黑狐皮斗篷的兜帽,仰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若有所思,俄而向身边人道:“备纸笔。”
从人忙研磨铺纸,唤了一名羽林卫过来,以其背为书案。
少年贵人也不思索,提笔便写,却见他写的是,“太子哥哥见字如晤……”
原来这少年贵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景隆帝的幼子——怡春宫淑妃所出、天赐贵胄的十七皇子永嗔。
他新年接了来北疆戍边的圣命,立时便动身离京,远赴边疆。
这一路上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却也不必细述。
“昨日的信件料想哥哥已看过,随信寄去的北地小食你可还喜欢?此地肉干味纯,然而不可多食,恐伤脾胃。前番接到常红托人所写信件,若不是他小心知会,不敢瞒我,我竟不知哥哥生了一场大病。我远在千里之外,不能即刻知晓,他又说不清明,令我着实心焦。哥哥见了此信,若肯将病事详细写来,就是怜惜我了。”
永嗔一气儿写到此处,目露担忧,他抿紧双唇,揭去写满了的那页信纸,递给莲溪收好,又换上一页信纸,继续写道:“我今停在一处山神庙前,惠远城已然在望。北疆风光,不似都中,待入城后我细细写与哥哥知晓。”
他仰着头想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昏,玉兔初升,映得山郭间一片寒霜似的银光。
因提笔又在信尾添了一句诗,看时写的却是:
“山之高,月初小,月之小,何皎皎。”
写至此处,笔端墨凝,砚中水凝。
永嗔收好书信,派两名护卫即刻上路送信。
他自己呵着因写字冻得发红的指骨,笑道:“秦小哥这背用来写字正相宜。”
原俯身以背做书案的那羽林卫转过头来,黑瘦的脸上眉毛都结着一片冰碴儿,竟是秦白羽。
永嗔离开都中前,果然救了他的弟弟,却也防着他这弟弟日后惹出□□烦来,立时就丢给秦将军(就是那个受永嗔所托,引进异域君子兰为太子祝寿的秦将军)——让他弟弟跟着秦将军出海去了,这一去三年五载回不来的。
秦白羽只求弟弟活命,余者并不奢求,初时求肯被永嗔拒绝,以为再无活路,谁知峰回路转,惊喜之下,感激涕零——徒步跟随,一路护送永嗔到了北疆。
他被解了腰牌,不再是羽林卫。
从前学过的本事却没忘记,论武艺竟是这一骑队中最好的一个;且也算苦孩子出身,行走四方,不轨之徒的阴私手段,等闲瞒不过他。
饶是莲溪一开始心里嘀咕,看秦白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一路下来也服气了。
这会儿莲溪正冻得抱着手跳脚,缩着脖子遥望城门——夜色中,隔着纷纷扰扰的大雪,又哪里看得清楚。
他牢骚道:“爷,照我说,这惠远城的韩将军竟是个呆子。咱们千里迢迢赶到北疆,多么不容易。这都到了城门口了,那姓韩的也不知道来接一下——不求他亲自来接,至少派个人吧?咱们过怀朔的时候,那武将军可会做人多了……”
永嗔笑道:“你还想着让韩越来接?”立时赏了莲溪俩爆栗子,笑骂道:“叫你多读书,你只会看唱戏——就是看唱戏,那韩越也在戏文里呢!”
莲溪呆呆眨眼,“这姓韩的上了戏文里?”
“正是。太子哥哥书房里收着那戏文呢,戏名叫‘破柔兰’。你听爷讲给你……”永嗔倚在那高头大马旁,因探路的护卫久去不归,干等着既冷又无聊,众人便围拢过来,听永嗔讲故事。
这些羽林卫和随从跟了永嗔两个月,知道这位十七皇子虽然对外人高冷,对底下人却是嬉笑怒骂无所不至——颇为好相处的。
永嗔揣着手,靠在温暖的马腹旁,眯眼讲戏,“这一出破楼兰,说的就是韩越当初跟着父皇亲征,以少胜多,夺回惠远城的故事。戏里那柔兰王问‘后面率领众多人马冲过来的是谁’,他旁边的将领就答了,听好了……”
“那是夏国娘亲用人肉喂养的儿子。他身高三度,能吃三岁小牛;身披三层甲,三头犍牛拽着来也。把带弓箭的人整个咽下,不碍着喉咙;把一个男子汉完全吞下,还不够充当点心。
他发怒弯弓,射出叉披箭,飞过山岭,把一、二十人穿透。
他拉弓射箭,飞过旷野,射穿敌人。
他猛力拉弓,能射到九百度远;他稍用力拉弓,能射到五百度远。
他生得与众不同,身躯高大壮实如巨蟒。名叫韩越的就是他!”
莲溪咂舌,“乖乖,长得跟巨蟒一样——那得是个什么样儿?”
永嗔踹他一脚,笑骂道:“什么长得跟巨蟒一样?那是说他长得高大壮实,不是长了张蛇脸!”
说得众人都笑了,莲溪也皮着笑,还央告道:“好我的爷,再讲一个来,这一路上也没个听戏处,可憋死我了……”
“爷成给你们说书的先生了?”永嗔冷哼一声,却丝毫没有恼意,见众人都期待等着,略一沉吟,果然又讲了一个,“破了柔兰之后,这韩越在父皇身边做了一阵子黑槊将军。有一回父皇在白登山打猎,这韩越在一旁护驾。忽然,前方路上有一只大熊带着几只小熊爬过来……”
这些羽林卫都听闻过熊瞎子的厉害,就是又打虎英雄,轻易也不敢招惹熊。
听到此处,都屏息等下文。
却听永嗔继续讲道:“父皇就问于韩越,有熊而来,能搏之乎?”
“那韩越二话不说翻身下马,冲过去对着一群熊抡起砂锅大的拳头……”永嗔绘声绘色讲着,“这劈里啪啦一阵暴打,过了一会就见他一个人牵着一群熊走了回来。”
“一个人牵着一群熊!”莲溪叫起来,听得有趣,又不敢置信。
众人也都听得耸动。
永嗔连眉毛也懒得抬,不为所动,淡定讲完,“最后嘛,那韩越就哀怨对父皇说,若搏之不胜,岂不虚毙一壮士!父皇于是顾而谢之。”
这一段戏文讲完,再加一则故事,众人对那素未谋面的韩将军都敬重好奇起来。
莲溪也不抱怨没人来接了,与众护卫嘀嘀咕咕,笑谈起传闻中韩越的趣事儿来。
一时有说的有笑的,热闹异常。
处在热闹中心的永嗔这会儿却安静下来。
他只倚着那马立着,仰面望着穹顶之上一弯小小月牙,想起当日在惇本殿中,太子哥哥知他要去北疆,一片爱护之心,同他细细讲述此间事的情景,一时恍惚。
日前接到宫里大太监常红托赵长安写来的书信,说他走后三日,太子哥哥便病了,缠绵许久,发信之时仍未见好。他与太子哥哥这一向书信往来,对方却是从未提及此事。
永嗔虽然与底下人说笑如常,实则心中担忧,遥想他走以后,惇本殿里只剩了太子哥哥一个人——伺候的人哪个敢逗他发笑?谁又能劝他努力加餐?如今偏又病了。一腔牵挂,离开都中时对未知远方的兴奋感消了大半,真恨不能插翅飞回惇本殿里看一眼,才好放心。
祥宇守在永嗔旁边,他是个沉稳的性子,多少看出点端倪,安慰道:“都中来信,明早便来了。”
永嗔摇头不语。
就算每天的信件如期而至,信上写的也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他上一世看古代皇帝的奏折批复,里面有个跟皇帝关系很近的大臣,职责所在远赴外任,病的要死了,托人上奏,求皇上赐药。皇帝接了奏折,心惊不已,亲自写了药方,立即令人星夜送药,限定九日为期。
然而后人看来,以来去路程时间推测,皇帝接到奏折之时,那大臣早已病逝。
皇帝不知,却还催人星夜送药,限定九日为期。
实在是一出再悲情没有的故事。
人对于可能出现的坏结果,总是有无穷的想象力。
永嗔长长透了一口气,却还是觉得心口郁结。
那一团担忧的云雾笼在心头,无论如何吐不出去。
一时那探路的护卫回来,带着众人往城里行进。
惠远是个小城,只有三四千居民,前些年几经战火,百姓全都逃光,现在只是一座兵城。
韩越带兵在此,屯田戍边,关键还是放在“戍边”二字上。
永嗔骑在马上远远眺望,虽是夜里,但大街上每隔不多远,便有一个军士,身佩腰刀,手执长矛,钉子似的站在那里,目不斜视,威严无比。
那神气比都中的羽林卫也丝毫不差。
莲溪咂舌道:“韩将军真是治军有方……”
一时来到行辕门口,只见一面铁杆大纛旗高矗在辕门外边,强劲的北风中猎猎飘扬的纛旗上挂着一幅缎幛,用蓝底黄字写着六个斗大的字:戍边大将军韩。
宽阔的大将军行辕门旁,立着两面丈余高的铁牌,一面上写着“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另一面则写的是“肃静回避”。四十名面目狰狞的军校排列两边,守候着这两面铁牌。
行辕边门打开,旗牌官踩着“扎扎”作响的马刺从行辕里面大步走出,径自来到永嗔面前,单膝一屈平手行了个军礼说:“韩大将军有令,请十七殿下暂且在此歇马,大将军即刻出迎!”
看到这大将军的森严军威,永嗔想起来惠远之前太子哥哥的话:韩越此人,出身低微,手段狠辣,心高气傲,初来乍到之时不可轻慢。
因笑道:“上复大将军,不敢劳动大将军出迎,我们进去拜见好了。”
却听军中画角鼓乐大作,“咚!咚!咚!”三声大炮炸雷一样地响起,行辕正门哗然洞开了。两行武官大约有四十多人,手按腰刀,目视前方,迈着正步走了出来。
他们的后边威风凛凛走着的便是大将军韩越。
辕门外上百军校,肃静无声,却“叭”地跪下向他行礼。
韩越看也不看他们,板着铁青的面孔径直来到永嗔面前,只是双拳一抱,略一拱手说:“十七殿下,韩某奉旨久候。有失远迎,多有得罪!”
他生得身如巨塔,声如洪钟,往永嗔面前一站,直衬得永嗔小孩一般。
永嗔也揖手还礼,笑道:“大将军,我是奉旨来军前效力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身为皇子?自今而后,我就在大将军麾下效命,凡有使令,一定俯首凛遵!”
韩越冷冰冰道:“十七殿下是天璜贵胄,韩某无礼了。请殿下到后帐去,我为殿下洗尘。”全然一副应付公事的口吻,又回身对一个旗牌官说:“这几位羽林卫远来劳乏,不要慢待。你,带他们到西官廨去设酒接风。他们的差事明天就可以分派下去了。”
永嗔笑道:“今日晚了,我这便歇下就好——倒不必麻烦将军为我接风了。”
韩越眯眼,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淡漠道:“十七殿下,北疆苦寒,不是您呆的地方。您什么时候熬不住了,告诉我一声,我给皇上说一声,还让您回富贵繁华的都中去。”
饶是永嗔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他这毫无由来的轻视弄得有点发堵,只笑道:“多谢大将军美意。”
韩越毫不避讳,当着他的面冷笑一声,这种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公子哥儿,口头花花还能说点听起来牛逼哄哄的话——一到见真章的时候,就都缩了卵子。
当下永嗔带着从人,去了为他备下的房间。
卧房里炕上铺着熊皮褥子,地下烧着火龙,一点烟火不闻,却热得让人发燥。
莲溪打水来,冷笑道:“那姓韩的什么玩意儿?跟着皇上打过几场仗,就这么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闭嘴。”永嗔擦着脚,脸色沉下来,“现住在人家大营里,满嘴胡吣。惹恼了他,先杀了咱们主仆二人,再往都中报个战死,也未可知。”
莲溪惊白了一张脸,吸着气道:“难道竟没有王法了?”
“王法?”永嗔想起在行辕前,众军士见了他毫无反应,一等韩越出来却齐齐跪下,冷笑道:“这北疆地界,韩越就是王法。”
这韩越原是跟着父皇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过命的交情。
以父皇的疑心,能让韩越镇守一城十余年,实在是罕见之事。
这韩越倨傲也好,无礼也罢,自然是他有敢于如此做的资本底气。
初来乍到,不可轻慢。
永嗔躺到炕上,太热,心躁。
只反反复复想着离开都中前太子哥哥叮嘱的话。
又担心太子哥哥生病之事。
朦胧到三更,才勉强合眼。
永嗔只觉得仿佛是才合上眼睛,就听四面八方呼喊起来,喊得却是,“韩大将军升帐喽!”
永嗔一下子惊醒过来,披衣而起,往外看去,却见喊声起处,几十名装束整齐、甲胃鲜明的军将,上百名身穿号衣的兵士,排着队伍,快步跑向中军行辕。
永嗔忙洗漱穿衣,也迅速往中军行辕而去。
随即三声号炮响起,韩大将军在亲兵的护持下,走进了议事厅。
众军将一齐单膝跪下行了军礼:“请韩大帅安!”
这闻风而动的迅捷,这冷若冰雪的庄重,这训练有素的整齐,这弥漫在大厅里那看不见、也听不到的腾腾杀气,都加重了军旅之中与众不同的肃穆和威严。
这座中军大帐,乃是当年景隆帝亲征柔兰时作回驾驻跸所用的行宫,但因景隆帝当初回程时没有从这里走,所以一直闲置着。
韩越的行辕来到惠远后,行政官又把这里重新装修,当作了大军行辕。
正殿上的黄色琉璃瓦换成了绿色,殿前的大铜缸蒙上了黄绫,以表示对皇帝逊礼回避。
殿内为景隆帝专设的御榻,改作了沙盘,两壁则挂着北疆的山川形势图。
正中一张硕大无比的帅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笔架镇纸,一方墨玉的砚台足有一尺见方。明黄的袱面下盖着印合,这就是用景隆帝御笔亲书刻成的“戍边大将军”印玺。
这一切布置,又都暗示了中军大帐的神秘和它的威慑力量。
韩越在帅案前坐定,说了声:“众位请起。”他带着一丝冷竣的微笑说:“今日召集众将前来,是为了通报两件事。一,圣上特谕,让十七皇子永嗔到军前效力。此事你们知道了吗?”
下边齐声答道:“回大帅,标下们已经知道。”
“嗯,知道了就好。十七殿下乃当今万岁爱子,他前来军中,也是万岁爷琢玉成器的一片苦心。”韩越不冷不热的语气,很难让当事人不感觉那是种讽刺。
永嗔坐在左首,听了韩越这话,好在他是个性子宽的,只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来。
韩越瞥了永嗔一眼,瞪着饿狼似的双眼徐徐道:“现在说第二件事。十七殿下,韩某军中规矩,辖制五十人者为领队。您一共带了四十七人来,韩某再给您添两个人,连您算上,刚好补足五十人之数——不然说出去,十七殿下在韩某军中做个普通士卒,不像样子。”
永嗔道:“谨遵大将军之命。”静等他下文。
果然韩越见他答应,诡谲一笑,道:“既然来了韩某军中,就要照着韩某军中的规矩来。”
“白赤!金彪!”
二人应声出班:“末将在!”
“十七殿下看这二人如何?”
永嗔见那两名青年虎背熊腰、神气非常,笑道:“大将军帐下多人才。”
“将这二人添给您,如何?”
永嗔看了韩越一眼,后者仍是瞪着一双饿狼似的眼睛望着他。
永嗔笑道:“多谢大将军厚爱。”
“韩某军中,不分尊卑,只以武艺论高低。”韩越冷眼看着永嗔,“每五十人的领队,必是其中武艺最好之人。不知殿下武艺如何?”他放肆地打量着永嗔。
此地多风沙,或酷暑烈日,或隆冬寒彻,众军士都肌肤黝黑,皮肤粗糙。
永嗔一身细皮嫩肉,与此间格格不入。
韩越那放肆的目光,与众军士隐含蔑视的目光汇在一处,冲刷着永嗔那由身份带来的光环。
永嗔神色不动,笑道:“我久居安逸之所,哪有什么武艺。”
韩越闻言一笑。
他一笑起来,脸上横肉扭曲,竟比发怒还要骇人。
只听他道:“莫说韩某欺人。殿下远途而来,这比武夺首,缓上几日也无妨——定在三日之后如何?”语气里,好似这三天的休息在他们北疆就像休息了一年那么久。
“好。”
永嗔这一声“好”缓缓出口,韩越立刻起身抚掌也叫道:“好!”
这事竟就定下来!
一时众人散了,莲溪急得跳脚,“殿下,您看那个白什么、金什么的,长得那么壮,只怕老虎也能打死——您千金之躯,如何能与这等粗人厮打……”
“都中可来信了?”永嗔径直打断他,一开口,问的还是太子哥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