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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忽然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想起方才的梦境,深觉后怕。
“就连我,也险些丧命于此。我千想万想,也想不到那火堆之中会有什么蹊跷。我刚才也拾了些枯枝落叶,点燃那堆火,那火堆里却还残留着魔鬼之足的粉末,又再次燃烧起来,这才让我也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迷梦。七兄,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回,任由我沉睡下去,那么用不了多久,我墨白也会变成一个疯子!我救了我一条命,七兄,这是我墨白欠你的,终有一日,我会还给你!”
墨白一字一字,神情无比严肃。
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欠下别人这样重的债,重要他要用生命来偿还!
“墨兄,你何必说这种话!如果你不是为了帮我救人,又怎会让自己遇到如此危险?我不要你还我的命,我只要你帮我把她找出来!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小七沉声说道。
墨白的意思他懂,他是给了自己一个承诺,重得他要付出生命来完成的承诺。
可是他不要!
他不要对方欠他的任何东西!
“好,七兄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墨白重重地点了下头,不再多言。
他俊挺的双眉扬了扬,道:“只是我有一个环节还没有想通,那就是,我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人是怎么带着她离开的这里,而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你是说,此人的功夫不在你我之下,甚至比咱们更高,已经达到了真正的踏雪无痕?”小七倒抽一口冷气。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不但有着高绝的武功,还有着诡秘莫测的下毒手段,长着一颗比毒蛇更毒的心肠,若水落在他的手里,会遭到怎样的痛苦折磨!
他几乎不敢想下去,再继续想,他真的怕自己会疯掉。
他握紧了手中的灵犀丸,突然痛悔无己!
自己为什么要收下这颗灵犀丸,为什么不留在她的身边,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怀着身孕,遇上了这等下毒的武功高手,她根本无力自保,如果有灵犀丸在她身边,好歹可以保得她一时平安。
该死的!自己为什么就这样自私!
他突然重重一拳,击在旁边的岩石之上。
“卟”地一声闷响,那岩石乍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却突然一点点地裂成了龟纹,然后慢慢地酥化,坍塌,最后变成了一堆石粉。
而小七的五根指骨,也变得鲜血淋漓,皮破见骨。
可就是这样的痛,也及不上他的心痛之万一!
“七兄,你何必如此!你就算是击烂了手掌,现在也没有半点用处!还不如保存实力,养精蓄锐,等查到那人的所在,再用你的铁拳,轰烂了他的脑袋!”
墨白从怀中取出伤药药膏,抛给了小七,道:“这是我师门秘制灵药,生肌去瘀,大有灵效。”
小七伸手接过,默默地点了点头,墨白的话再一次点醒了他,自己就算是再自苦,也是徒劳无功。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再伤害自己,然后找出掳走若水的那人,将他的脑袋轰个稀巴烂!
他用溪水洗净了伤口,涂上了药膏,只觉一股凉意直沁入伤处,火辣辣的伤口登时舒服了许多,这药膏果然像墨白所说,极见灵效。
他瞥了墨白一眼,并不开口道谢。
墨白说,他欠了自己一条命,那自己又何尝不是欠了他的一份情。
男子汉大丈夫,恩怨分明,墨白今天的赠药之情,他君天羽会永远记在心里。
以后如有机会,他一定会报答!
墨白抛出药膏之后,就盘膝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山间溪水潺潺而流,深思起来。
想不通,他怎么也想不通!
他在这方圆数十米察看得十分仔细,几乎把每一片落叶,每一个足迹都看遍了,除了小七和他自己留下来的极浅极浅的印迹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的足印。
可是他敢肯定,现场一定有第四个人出现过!
让墨白如此肯定的原因就是,那魔鬼之足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山洞面前的火堆里。
小七和自己收集来的枯枝落叶只是有催眠之效,却绝对不会让他们深陷在魔鬼的梦里,变成疯子!
所以一定有这样的一个人!
就是这个人掳走的若水!
却又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事说起来几乎是不可思议,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比自己和小七的轻功更高明的人,也未尝不可,可就算是再高明,他也是个人,他掳走若水,还能做到踏雪无痕吗?
那根本不可能!
除非他不是人,是神仙,抑或是魔鬼!
否则他就一定会在地上留有痕迹。
可是为什么自己偏偏就找不到呢?
这正是墨白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越想越是不解,越想越是烦燥,心中的火熊熊燃烧,烧得他几乎要爆炸了。
突然,他站起身来,“扑通”一声,一个猛子扎进了溪水之中,水花溅了旁边的小七一身。
“七兄,你也下来游一下水,这水极清凉,极舒服。”墨白从水里钻出脑袋来,对着岸上的小七招手道。
小七挂念着若水,哪有什么心思下河游水,他正想摇头拒绝,目光掠过清澈的水面,心念一动,忽地纵身跳入了水里,溅起了老大一篷水花。
“七兄,你是属秤砣的么?跳得这么重!”墨白看到小七跳下来的姿势,压根就是不会游水的模样,担心他溺水,双臂划动,向他落水之地游去。
他刚游了两下,就看到清澈见底的流水之中,小七就像一条灵活的游鱼一样,在溪底潜行,那水性比自己高明了何止数倍!
那溪流不深不浅,水流不急,阳光直透水底,溪底铺满了白色的鹅卵石,清晰可辨。
墨白看到小七就潜伏在水底,一颗一颗地去捡着鹅卵石玩,捡一颗丢一颗,他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在这里冥思苦想帮他救媳妇,可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地玩得好不欢乐!
他奶奶的,他本人都不着急,老子急个屁啊!
老子不管了!
他双足一蹬,“波”的一声,从水中湿淋淋的跃上了河岸,运起内功,烘干身上的湿衣。
过不多时,他身上开始冒出腾腾白汽,像是烧开了的水一般,再过片刻,他一身衣衫全部变干,又变得洁白如雪,光亮如新。
他将光滑如黑色丝缎的长发披在身后,随便扯了个丝带一挽,探头向河里瞧去。
只见小七依然在溪底摸石头,他低低地骂了一句,倒也佩服对方的闭气功夫了得,这么久了,都没上水面来换一口气。
突然,他看到小七双臂滑动,开始向水面上浮来,终于探头出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七兄,瞧不出来你的水性还不错,怎么,水底的石头好玩么?有什么好玩的,说出来让在下也乐呵乐呵。”
墨白斜眼睨着小七,语气中满是嘲讽讥刺。
小七却没有理会,他从水里一步步地上岸,全身像个落汤鸡一样地往下滴着水,他直直地走到墨白面前,对着他伸出手来,掌心中托着一样物事,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墨白扫了一眼,发出嗤的一声,不屑地道:“一颗珍珠?原来你在水里摸了半天,就是在摸这枚珍珠?七兄,你不至于穷困潦倒到如此地步了吧,这东西这么小,能换得几钱银子,你要是要钱,在下这里有得是。”
他拍了拍胸前鼓囊囊的钱匣子,忽然叫了一声:“哎哟,糟糕!”
伸手入怀,摸出钱匣,急慌慌地打了开来,只见满满一匣子银票全都泡了水,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又被他以内力烘干,厚撂撂地粘在了一起,拆都拆不开。
“我的银子!哎,全都泡汤了!看来我就是没有那个发财的命!”墨白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匣子里翻翻拣拣,想挑出几张没被浸水的漏网之鱼。
小七突然一抬手,“啪”的一声,将墨白手中的钱匣子打落水中,转眼之间已经被流水冲走。
“你干什么!发的什么疯!那可是咱们的银票!全部的身家!”墨白猝不及防,望着漂在水中的钱匣子直跺脚,恨不得跳入河里去捞了回来。
“你不识得这东西么?”小七托着那枚珍珠,像是托着一件无价之宝,定定地往墨白面前送去,“你看清楚一点,这是什么?”
“老子的眼睛还没瞎,老子看得很清楚,这就是一颗破珍珠!河里的蚌产出来的珍珠!拿到集市上去连一两银子也换不来的破珠子!”
墨白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他一眼也没扫向小七掌心中的珍珠,踮着脚尖对着越来越远的钱匣子不停地张望,心里琢磨着怎么想法子捞回来。
“这不是珍珠!”小七一瞬不瞬地直视着他,黑眸幽幽地闪着光。
“不是珍珠是什么?是你的眼珠子么!”墨白恶声恶气地道。
他看到钱匣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然后河水转了一个弯,就再也瞧不见了,心知这几十万两的银票通通打了水漂,他就没好气。
“这是她常戴的一只水滴型的耳环!”小七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墨白耳朵里,就像是响起了一个炸雷,一下子把他劈懵了。
“什、什么?这、这、这是她的耳环?你、你敢确定么?”墨白一下子像打一鸡血一样跳了起来,一把从小七掌心中夺过珍珠,对着阳光仔细看了起来。
可是他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这珍珠是若水佩戴过的。
诚然,这颗珍珠果然不是寻常的珍珠,它比一般的珍珠要大而光滑,更不像一般的珍珠那样圆,它呈一种水滴的形状,在阳光的照射下,通体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虹霓,它不是润白色的,而是呈现出一种美丽的淡蓝,拿在手里,就像握着一颗淡蓝色的眼泪。
墨白对金珠宝贝倒也有些研究,知道这种水滴形状的珍珠可以说是极为罕有,而更为稀有的是它的颜色,他就从来没见过淡蓝色的珍珠,他唯一可以断定的是,这颗珠子的确是价值不菲。
但价值不菲,也不代表会是她戴的。
墨白的印象里,就没想过她戴着这样的一种耳环。
可是她平时戴的都是什么耳环和首饰呢?
墨白想来想去,脑海里始终是一片模糊。
他一向自诩为过目不忘,辨物之微更是天下无双,没想到却连她平时所戴的首饰都想不起来,说出去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明明不需要闭上眼睛,眼前都能清清楚楚地浮现出她的容貌,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她的每个特有的小动作,俏皮而狡黠的坏笑,灵动乌黑的眼珠,甚至连她有多少根眼睫毛,他估计自己都能数出来。
可他却对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在脑子里没有留下半点印象。
这简直太奇怪了。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盲点吗?
墨白记得自己曾经在某本书上读过关于盲点的记载,书里面说,不论一个人的视力再好,记忆力再高,他也会在特殊的局部产生盲点,对在那个局部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当时他曾经对这种理论嗤之以鼻,如今看来,自己的辨物之微也是存在着盲点的。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珍珠还给小七,又问道:“七兄,你真的确定,这是她一直戴着的?”
“我确定,因为这颗珍珠,是我亲手做了送给她的。这样水滴形的蓝色珠子,天下只有这一颗,唯一仅有的一颗!”小七一字一字地道。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珍珠上。
蓝色的珠子泛着美丽的光华,就像是一滴眼泪。
这是他费尽了无穷的心力才找到的一颗举世罕见的大东珠。
然后他亲手将它做成了一只耳环,送给了她。
原因,很简单,说起来还带着点疯狂。
只是因为她曾经给他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海的女儿的故事,那是一个美丽又凄凉的神话传说。
海的女儿是一名美丽的人鱼公主,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救了遇难的王子并爱上了他,可王子并不知道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人鱼公主为了王子,喝下哑药,将鱼尾变出双足,每天忍受着在刀尖上行走的疼痛,只为了能够每天看到王子的笑容。
直到有一天,王子要成亲了,他要娶的新娘是另一个国家的公主,是王子以为救了自己的恩人,王子热烈而真诚地爱着自己的新娘。
人鱼公主的心碎了,在王子和公主成亲的那天晚上,她跳入了海里,化成了一堆泡沫。她唯一留下来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淡蓝色的眼泪。
故事说完的时候,她的眼角也流下了一颗晶莹的泪,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
就是因为这个故事,和她流下的这滴眼泪,让他近乎疯狂的去寻找这样一颗淡蓝色的水滴形珍珠。
终于找到的时候,他欣喜若狂,做成了一枚独一无二的耳环,送给了她。
这颗珍珠被他取名为:人鱼之泪。
她是不喜欢戴首饰的,平时挽发只是用一枚素簪,更是从来没有戴过耳环等饰物。
收到这颗人鱼之泪的时候,她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喜容满面,而是默默无语地瞅了他好久好久,那醉人的眼光让他觉得他所有的一切付出都值了。
自从戴上了这枚耳环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小七知道,她还是不喜欢戴耳环,她不摘,只因为这是他送的,她是那样的珍视着她送他的每一样东西。
可是现在,这枚她从来不曾离身的珍珠却出现在了河里的鹅卵石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天下间,还有第二颗和她的那颗一模一样的人鱼之泪吗?
墨白听了小七的话,低下头,眉尖微蹙,默默地思索。
突然,他抬起头来,双眼闪亮,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叫道:“七兄,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他们是怎么离开的了!你跟我来!”
他一跃而起,向着山洞的方向掠去。
小七想都不想地紧随在他身后,心中陡然升起了一团希望。
墨白站在山洞前面,看着兀自余烬袅袅的火堆,脸上露出厌恶和痛恨之色。
那魔鬼之足的药效还未完全烧尽,他只闻了几下,就觉得头脑中微微一沉,连忙屏住了呼吸,不敢再闻。
他仰起脸来,看向上方。
头顶上面,是一棵根深茂密的大树枝干,正好从山洞的上方横斜而过,就像是一根巨人的手臂,离地面约有一丈多高。
墨白足尖点地,轻飘飘地跃上了那根枝干,轻功之佳,就连小七看在眼里,都不由佩服。
小七也跟着一跃而上,落在墨白的身边。
墨白低下头,在那根足有海碗粗细的树枝上瞧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七兄,你瞧瞧,这是什么?”他指着树干上几个深深的小孔,看上去印迹很是新鲜,像是刚刚磨破树皮不久。
“这是……”小七蹲了下来,用手摩挲着孔洞,眼睛一亮,“这是飞爪百炼索!哦,我明白了,那人根本没有踏雪无痕的轻功,他之所以来去无影踪,没有在地上留下半个足印,原来是为此!”
“不错!此人用的就是飞爪百炼索,他是从空中飞行来去,从山洞中掳人,然后带着人上了大树,从空中离开,然后……”
墨白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那道溪流,“他在那里准备了一只独木舟,顺河而下,正是因为他是由水路离开,所以她的耳环才会掉落在河中,所以咱们寻遍了这方圆左右,都找不到半点线索。我真是疏忽大意,只知道在地面寻找踪迹,却忘了大树和河流!”
他懊悔得连连跺脚,只震得大树的枝干好一阵摇晃,叶落纷纷。
“顺河而下?你的意思是,咱们只要顺着这道山溪,就可以找到掳走若水的那人?”小七的声音微微颤抖,右手紧紧攥成了拳。
终于,终于有了她的一点消息!
蒙在眼前的层层迷雾,终于一点点拔开,看到了一线希望的曙光。
“是,有可能!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也做一只那样的独木舟,沿溪顺流下去,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更加有用的线索。”
墨白举目四望,在河流旁边选定了一棵大树,粗大的树干足有两人合围才能抱得过来。
“七兄,咱们就用它做舟如何?”
“好!”小七更不打话,跃下地来,走到那棵大树旁边,打量了几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双掌平平推出,猛一发力,击在那树干的底部。
只听得“咯嚓咯嚓”响声不绝,粗大的树干缓缓倾倒,终于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七兄,你的功力进境,真是一日千里啊!”墨白见状,嘴上赞叹,心中却迷惑不解。
他和小七交手已经不只一次。
两人最初交手的时候,他只出了七分功力,就已经稳占上风,当时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对方的脑袋早就被他摘了下来。
虽然他承认,小七可以算得上是他交过手中的顶尖高手,他却并不如何在意。
因为二人年纪相若,可是他的功力却要比对方更深更醇厚,这绝非是三年五载之功就能赶得上来的。
可是事后,二人又一再的动手,虽然小七每次都落于下风,可是墨白却感到,自己胜的越来越是吃力,有时候竟然用了九分的功力,才能略占上风。
他不由暗自心惊,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不是这个太子殿下的对手了。
他要强好胜,不甘居于人后,尤其是对于小七,他始终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心理优势。
这时见对方和自己的差距越来越近,他生恐被对方追上,平时虽然一副懒散悠闲的模样,可是暗中他却练功甚勤,就算是在九阳山上之前,他也从来没有如此勤奋过。
努力自会得到回报。
他的一番辛苦没有白费,这段时间以来,他功力大进,自觉武功较之下山之前整整向上迈了一大步。
这一大步,以前他可能需要最少用三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可是他却仅用了数月的功夫,就一蹴而就,这样的进境,他相信同门之中,除他之外再也无人可及。
他功力大进之后,一直在暗中憋了股劲,想找个时机和小七好好地较量一下,让这位太子殿下看看,自己的功夫是他再怎么拍马也追赶不上的。
可是刚才看到小七这双掌断树的功夫,墨白才知道自己真是把对方瞧得小了。
自己的功夫进境一日千里,对方的武功进境一点也不比自己差。
该死的!
这小子是服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就算他也像自己一样,是个练武的奇才,也不可能进境比自己更快啊!
照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小子打败!
所以,他才会酸溜溜地夸了小七一句。
小七却根本没留意他话中的醋意,他并掌如刀,刷刷刷几下就砍断了大树的枝桠,只留出粗大的树干。
这株大树躯干甚粗,乘坐他二人绰绰有余,现在剩下的就是剖空树心,做成独木舟的形状。
但要剖空一棵大树的树心,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尤其是二人手头上没有趁手的工具,而这株大树年深日久,质地细密,树干如铁,要剜掉树心,真是难上加难。
小七和墨白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脸上露出的为难之色。
墨白和小七二人都不喜欢携带兵器,觉得那东西累赘麻烦,他二人武功都臻化境,草木山石俱可成为二人的武器。
小七喜欢空手,而墨白最常用的就是他的钢丝圆珠,但那东西用来割人头容易,要拿来剜树心,却半点用处也没有。
“如果有一柄宝刀宝剑就好了。”墨白喃喃自语,他一下子想起不久之前,燕孤云拿来斩断大树的那把匕首,心中大悔。
早知道会这样,自己就该将十九师弟一并带了来,就算不带他的人来,也该向他讨了那把匕首才是。
难道自己要赶回去拿么?
来回最少也要有一个时辰。
就算他等得及,小七也绝对等不及。
怎么办?
就算他和小七的武功再强,也没办法徒手挖空树干,他二人的手毕竟只是血肉之躯,而不是钢筋铁骨。
小七对着大树干琢磨了一会,点了点头,然后折下两根树枝递给墨白,自己也折了两根拿在手里,对墨白道:“墨白,咱们一起用力,将它推下水去吧,这两根树枝可以充做船浆,以增划行之速。”
墨白惊讶道:“推下水?可是咱们还没有剜空树心,这圆不溜丢的一大根木头,如何能够载人?”
他心道难道这太子殿下是急得疯魔了不成?
小七看了他一眼,道:“只要它能浮在水面上,又何须剜空树心,难道凭你我二人的轻功,一定要做成独木舟才能乘坐吗?”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墨白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叫道:“七兄,还是你聪明,我真是糊涂了,居然没想到这一层。”
小七却对他的赞美之词充耳不闻,清俊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
自从若水失踪之后,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笑,什么是开心和欢喜了。
就算有再多的赞美又有什么用,没有她在自己身边,一切都是空!
他和墨白二人运足了功力,才勉强将那棵大树干推入水中,树干一入水,果然半浮半沉地飘在了水面上,顺着河流向下漂去。
“走!”小七足尖点地,已经跃上了圆木,那圆木只往水下稍微一沉,就继续往前漂去。
墨白也一跃而起,落在了圆木的另一头。
水流虽然算不得湍急,但圆木漂在水上,翻翻滚滚,加上沾了水,滑不溜足,极难站稳。如果不是二人均有一身极高的轻功,早就跌下了水去。
饶是如此,二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手中的树枝不时伸出,挑开挡在前面河道上的荆棘障碍,间或保持身体的平衡。
圆木在河流中一口气漂过了数百米,然后转了一个弯,突然河道变得倾斜向下,水流一下子湍急了起来。
小七和墨白二人将真气沉入足底,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才让自己的身形站得稳稳当当,但圆木已经一大半没入了水中,时不时的和溪流中的暗石相撞击,如果不是因为它的体积实在太大,早就已经被撞得不知道断成了几截。
“七兄,你瞧,那是什么?”
墨白正伸着树枝挑开挡在二人面前的一丛荆棘,突然看到荆棘枝子上挂着一样东西,像是一块布条,却闪烁着银色的丝光,顿时眼前一亮。
小七目光瞥去,心头猛的一跳,手中树枝疾出,已将那布条挑了回来,紧紧地握在手中,眼中炽热一片。
她果然是被人掳着顺河而下,他不需要细看,就知道这块布条是从她衣服上撕下来的一块衣襟。
他和墨白不同,若水身上穿的戴的每一样东西,他都历历在目,闭上眼他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终于,终于又找到了她的一点线索!
虽然只是一片小小的布条,已经足以让小七僵死的心变得火热起来。
他心中陡然生出剧烈的希望,紧紧地盯着河面的前方,好像她随时都会出现在眼前一样。
“七兄,你不必这么紧张,她被人掳走,最少也有五六个时辰了,咱们的独木再快,也是无论如何追不上的。”
墨白的眼神对着小七右手紧握的布条淡淡一瞥,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只是找到一片衣襟,有必要那么激动么!
他撇了一下嘴,努力忽视刚才发现布条的时候自己心头那一阵狂喜。
小七眼中炽热的光慢慢黯淡下来,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墨白说的不错,他们要追,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现在能做的是,就是尽快找到那神秘人究竟把她带到了哪里,尽快救她出来。
这神秘人用心歹毒,绝对不会怀着什么善念,若水落在他的手中多一时分,就多一刻的危险。
该死的!究竟是从哪里蹦出这样一个人来!
小七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自己从哪里惹上了这样厉害的人物,他对自己下毒手,掳走若水,明显是敌非友!
难道会是他或是她……请来对付自己的高手?
小七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两个人影,君天翔和姚皇后。
一个被囚于王府,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是他的势力和人脉,自己早就暗中调查得清清楚楚。
君天翔和江湖上的人并无多大的往来,他的党羽从众主要集中在朝廷政党。
那姚皇后?
她倒好像的确识得一些江湖中人,想当初百花宴上若水得罪了她,她就暗中遣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梅山四兽,将若水掳走,想要坏了她的名节。
只不过,她识得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流恶棍,就算是有十个梅山四兽,也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若水从自己身边掳走。
更何况,姚皇后服了若水的药丸之后,已经失去了对前尘往事的记忆,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现在过着平淡安宁的生活。
不是君天翔,也不是姚皇后,那还会是谁呢?
难道会是他?
一个飘然出尘、高贵逼人的身影飘过小七的脑海,他咬了下牙,用力把那个人影甩出去。
不,不会是他……
应该不会是他!
他、他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舅舅!
他的血脉里,流淌着的是和自己一样的血!
所谓虎毒都不食子,他做舅舅的,怎么会一心一意想要自己亲外甥的命!
就算他再狠毒,想必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可是除了这三人,小七再也想不出自己和若水究竟从哪里和人结了怨,立了仇。
是了,是了!
一定是他!
小七的眼前忽然闪过一双充满着仇恨和怨毒的眸子,那双眼睛射出的光就像刀子一样,能够活活地将人刺穿一个洞。
祈言!一定是祈言!
他是毒手蛊王唯一的传人,只有他,才有可能拥有魔鬼之足这种邪恶到极点的毒药!
他曾经男扮女装蒙骗过了所有人,还被自己亲手送到若水身边服侍她,就像是把一头狼送到了他心爱的姑娘身边。
他对若水之心,昭然若揭,对自己恨之入骨。
毒手蛊王明明不是自己害死的,可他却一口咬定了自己,临走的时候,他留下的那句满含怨毒的话又在小七耳边响了起来:“我祈言也不会是任你们欺凌的怂包软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我们蛊苗族人,绝不是好欺负的!终有一天,我会回来!”
他临去时曾经对着若水深深注视,那目光深沉难懂,但恋恋之意,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来。
他始终对若水没有死心,念念不忘!
所以,一定是他!是祈言回来报仇来啦!
一想到祈言,小七就想起那个丑陋不堪、吸食人血的金蚕蛊神,想起曾经被蛊神吸干了血肉变成了一具干尸的泰长老,和他那两颗滚掉在地上的眼珠子,他就不寒而栗。
若水落在了祈言的手里,她、她、她……会受到怎样的欺辱折磨?
那祈言不会要了她的命,可是他却会……
小七根本不敢想下去。
他的眼前蓦然一阵发黑,身子一晃,立足不定,对着湍湍急流一头栽了下去。
“七兄,小心!”
墨白突然看到小七身体摇晃,对着河水栽倒下去,大吃一惊。
他手疾眼快,飞快地伸手抓住小七的右臂,将他险些跌进了河里的身体提了起来,饶是他出手极快,小七的半边衣衫已经被流水打湿。
小七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眼眸却变得一片乌黑,深邃得像幽蓝的夜空,他的嘴唇颤抖着,心像被尖刀剜着一样疼痛如割。
如果不是墨白牢牢扶住了他,他肯定会再次跌进水里去。
他闭了闭眼,满心满意的全是绝望。
祈言!祈言!
他心中不停地叫着这个名字。
你放了她!放了她!
你的仇、你的怨,都冲着我来!只要你放了她,我这条命就交给你,完完全全交给你,任由你处置!
祈言,你听到了吗!
“七兄,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墨白皱了皱眉,不解地看向小七。
小七的神情太奇怪了,就在刚才还莫名的激动,突然之间,好像就变得万念俱灰。
虽然他们只是发现了若水的一片衣襟,但这不正说明了,他们现在所走的水路就是正确的道路吗?
他应该是满心希望,而不该是一脸绝望啊!
墨白的右手牢牢抓着小七的胳膊,感觉到小七在剧烈地颤抖着,全身都在抖。
他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怎会在这个时候,无巧不巧的生起病来?
墨白的目光落在小七的脸上,心头登时一震。
小七的眼中满满的全是恐惧。
他是在害怕!
害怕得在发抖!
墨白就惊呆了,他对小七之间亦敌亦友,对小七的性格也算是了解了一个大概,对方和自己的性子倒是十分相近,两个人都是心高气傲,不肯服人,更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儿。
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们还要在塌下来的天上再捅个大窟窿。
这样性格的人,怎么会害怕?
除非是……除非是他最在意的人遭到了不幸!
墨白的心重重地一震,全身像浸在了冰湖里,也开始禁不住地发起抖来。
“七、七兄,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的舌尖也在发抖,看到小七苍白的没了血色的脸,他脸上的血色也消失了,变得像雪一样白。
小七根本没有听到墨白的话。
他的耳边始终响彻着祈言临去时张狂的话声:“我会回来的!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祈言也绝不是好欺辱的!”
祈言!祈言!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双手攥拳,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涂了药膏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漓而他却全不自知。
“七兄!七兄!她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看到小七这般情形,墨白的心沉到了湖底,他用力抓住小七的双肩,一阵乱摇。
不管他知道了什么,自己都有权知道,一定要知道!
小七终于转过目光来看他,他的眼珠深幽幽的,视线呆滞,嘴里喃喃地吐出两个字:“祈言!”
“七盐?什么七盐?七兄你在打什么哑巴谜?”墨白皱起了眉头,被这两个字彻底弄糊涂了。
祈言的事,他从来就没听说过,更不知道小七、若水和祈言之间发生过的纠葛。
“七盐是谁?是个人吗?就是他抓走了若水?是不是?你们识得这个人,是不是?他和你们有仇,是不是?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是不是?”他一迭连声地追问道。
墨白毕竟是墨白,一个愣神的功夫,他已经反应过来,并且迅速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小七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闭了闭眼睛。
若水落入了祈言的手里,这真是最坏最糟的结果!也是他最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如果那掳走了若水的是任何一人,小七都不会这样的悲伤和绝望。
甚至在这一刻,他真的希望自己估计错误,那掳走若水的不是祈言,而是他的亲舅舅,或是任何一个陌生人,就再对方再强大,他也不会害怕到绝望。
可偏偏是祈言!
小七自问这双眼睛阅人无数,他可以轻易地看穿一个人的心,可这个祈言……
却让他折戟沉江。
他不但没有看出来此人是男扮女装,更没有看出来他对若水的狼子野心。
一步错,步步错!
“你他娘的能不能告诉老子,这个见鬼的七盐是个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老子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物?嗯?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半死不活的,就算这个七盐真是个鬼,老子也会想法子把她从鬼门关救回来!”
墨白差点炸毛了。
他刚才一连串的疑问,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连个回音也没有,他郁闷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他本就是个急躁易怒的性子,平时在陌生人面前他总是显得一派漠然,云淡风轻,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模样,但那纯粹是装出来骗人的!
他抓住小七的肩膀猛地一阵摇晃,可是小七的嘴巴闭得紧紧的,他愣是一个字也没晃出来。
突然之间,两人脚下站立的巨木撞上了一块水底的暗石,发出“咚”地一声闷响,巨木剧烈地往下一沉。
站在圆木上的两个人猝不及防,立足不定,“扑通”、“扑通”两声,两个人一先一后,掉进了河里。
“该死的!”墨白第一个从水里钻出头来,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咒骂道。
也不知道是在骂那顺水漂得越来越远的巨木,还是骂那块水里的暗石,更或是在骂害得他分心掉进了河里的小七。
他最讨厌身上湿淋淋的感觉,除了洗澡,他向来喜欢身上干爽爽的,可是现在……他整个人泡在河水里,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就没有一个干的地方。
“七兄?七兄?姓君的?姓君的臭小子?你要是没淹死,就给我吱一声!”墨白被湍急的河流推得直向下漂去,他双臂奋力划水,努力从水面上浮出头来,四面张望,一边大声叫着小七。
河面上只有奔腾的水花和溅起来的泡沫,还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漂来的烂树枯枝,就是没看到小七冒出头来。
“该死的,不会是真的淹死了吧?”墨白心里直犯嘀咕,想起先前小七在河底像游鱼一样的速度,他又放下了心,“这小子的水性比我好得多,我都淹不死,他更不会有事。”
“呃,不对不对!就算他水性再好,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急流里闭这么久的气,更何况刚才事发突然,就连我都毫没防备,一下子栽进了水里,根本没来得及吸气,那姓君的小子一直神不守舍的,可别真的出事了才好。”
墨白越想越是担心,他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地送了出去:“七兄!君……君……姓君的!君小七!”
他想叫小七的名字,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知道他东黎朝的皇姓为君姓,又听得若水一直叫他小七。
可自己一个大男人叫他小七实在是太娘,索性就给他起了个君小七的浑名,放开喉咙,大叫起来。
他连喊了好几声,都没听到小七的应答,河面上更是半条人影也没有,不由得越加担心,双臂拼命划水,嗓子都要喊哑了。
“君小七!你最好别给老子出事,要不然老子救了她出来,你却挂了,你让老子怎么向她交待!”
墨白虽然全身泡在冰冷的河水里,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汗来,小七在水下呆的时间越久,就越是危险。
他虽然也很想像小七不久前那样,潜下河去看个究竟,可是他却没有小七那样精熟的水性,加上现在河流湍急,水下暗涌激荡,危机层出不穷,他要是敢潜水,说不定最先被淹死的人,会是他!
“怎么君小七这么久还没冒头,不会是被水鬼抓住脚了吧?”
墨白自言自语,他深深吸了口气,又全部呼了出来,决定不顾一切,沉下水去探个究竟。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脚踝处一紧,像是被水草缠了个正着,心中一惊,连喝了两口河水。
他水性本就不精,仗着功力精纯,这才在水里支撑了这么久,这时突然被水草缠住了脚,心中越来越慌,拼命挣扎起来,哪知道那水草缠得极紧,他怎么也挣扎不脱,惊慌之下,又是几口河水入肚。
“不是吧?难道老子这条命今天要交待在这里?老子杀人如麻,没想到居然最后会是这么个死法,居然是被河水给淹死,做个淹死鬼,可真是没趣得很。”
墨白嘴里念念叨叨,可实际上却是在奋力求生。
他一生之中遇到过的凶险,不知道比此时多出多少倍,可全都化险为夷。
他墨白不信天,不信命,他只信自己!
他相信只要他不想死,任是谁,也别想拿了他这条命去,就算是老天爷也不可以!
墨白将全力的劲力都送到了双腿之上,然后两腿用力急蹬,心道就算是韧性再足的水草,吃了自己这一蹬,也一定会断裂开来。
虽然说在水中,他的劲力只保留了五成,但这五成的劲力已经足够了。
哪知道他一蹬之下,就像是蹬在了空处,不但没有甩脱那水草,反而觉得那水草用力一拉,竟然将他整个人扯下了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