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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站牌前,白墨无意中看到了元朗。
下意识移开眸子,抿了抿唇,昨夜那番话她说的很绝情,料定了他不会继续出现在她面前,可谁知……他这个人怎会这么固执?
他并未走近,站在不远处,但一双眸子却专注的瞧着她,闪现出幽暗莫名的光。
英俊的男人,挺拔的身形,优雅的气质,仅看外形就足以引起来往行人翘首凝望。
元朗看着白墨,白墨垂眸望向别处,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竟变了味道,几乎人人都在猜测,这是一对外貌出色的恋人,但可能私底下闹了什么小别扭……
随着时间流逝,又来了几辆公交车,等车的人也越来越少扈。
元朗不会劝人,也从来没有劝过别人,纵使他能言善辩,也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听不到了,她困守在她的世界里,那里面寂静无声,再也没有尘世喧嚣……有孩童碰了她一下,她温暖的笑,微微低着头,轻柔的声音微不可闻:“没关系。”
他看着她,心里竟是柔软的。她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强。
白墨不是坚强,大多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精神崩溃,大受打击,即便她再如何洒脱无谓,一旦陷入如此艰难境地,内心的苦楚定是难以诉说言明的。
所有的语言变成了苍白的云烟,拂过她的耳朵,却不厚待她的听力。过家门而不入,她的身心掉进了漩涡里。
因为有所知,有所感,有所料,所以丧失听力后的她,伤感一夜,第二日晨间醒来,她告诉自己,上天还是很厚待她的,只是失去听力而已。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惴惴不安多时,不来恐惧害怕,来了倒也尘埃落定。
空气中带着湿冷气息,天空颜色有些暗沉,昨夜她看了天气预报,今天夜里会有大雪降临。她在如此低迷的天气里莫名出神,元朗随她一同上了公交车,就坐在她身后,很近,又好像很远……
公交车上放着音乐,轻柔的钢琴曲,元朗却觉得声音太过模糊,好像外面的天气,低迷的让人心中生寒。
有时候太过冷漠,看似无情,但又怎么不是有情呢?
她说那么狠的话语,她把自己扮演成了一个无情人,看似糟糕透顶,但他连埋怨她的资格都没有。
他虽幼时命运坎坷,但父母家人却把他放在心里深爱着,舍不得他受半分委屈,为了他的病痛,劳累奔波,亲情深浓。
曾经看过一句话,铭记心间多年。
“这世上本没有感同身受,那些尖锐的针如果不刺到别人身上,他们就永远不知道会有多痛。”
他没办法对白墨的际遇做到感同身受,也没资格评判她的过往,因为她的遭遇,他不曾经历。
他爱她的时候,她已经是残缺的,她完美无瑕,他爱她;她残缺不堪,他也依然爱她。
从她知道她有一天将要面临失聪的那刻起,她就把幸福看成了奢侈品,她希望身边有那么一双手能够紧紧抓住她,在无声的世界里引领她继续前行。
美国车祸后,她是否一直都活在害怕和不安里?她看似要什么有什么,但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却少之又少……
张开手,能握住的仅仅是她自己的人生纹络,错综复杂,坎坷经年。
别人的故事脉络里,只有相似的际遇才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影子,她把悲喜装进眼睛里,看到温暖的人会微笑,看到不喜的人会冷面相待。她的生命一半热烈,一半温润,在静默中悄悄开花。一世无忧,岂能事事都尽人意?
她好像再也不识愁滋味。
一前一后下车,她走进小区,进了公寓,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的冲动。
时已入冬,外面很冷,他站在楼下,这一次不再上楼。被她如此漠视,难过吗?不会,心里的感受一时说不清楚,涩涩的,很复杂。
白墨坐在客厅里,她知道他在楼下站着,她问自己,她是否心肠太狠?
她不是一个好人,吝啬说好听话,除了在乎的人,对待他人向来不热情也不温暖。有人说她清高,她听了只是淡淡的笑,她只是活的太过谨慎而已。
成人男女都想回到小时候,因为儿时无忧,快乐可以是很微小的事情。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除非这个世界不曾发生过改变。
小时候,她喜欢奔跑,长大后却发现世界太大,她终其一生也难以跑到终点线,除非寿终正寝。
小时候,她喜欢绘画枪械图,长大后却发现为人医者比前者更有意义。
这个世界没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就像未来没他们想象的那么畅通无阻。
他们长大了,都在发生着改变,虽然离幼时预期有偏差,但至少他们一直都对人生和未来心存期待。
她已很久没哭了,已经记不清上次哭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始终都坚信,每一次哭泣,是为了下次能够笑的更加温暖。
为什么
tang那么排斥元朗?是啊!为什么呢?因为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因为他喜欢她?因为他孤注一掷的赖着她?还是因为他深情的眸,温存的话语,明朗柔和的笑……
她蜷缩在沙发里,把脸埋在膝盖上,午后时光,她就这么睡着了。
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她和幼小的阿诺在捉迷藏,她藏在隐蔽的角落里,阿诺笑着叫她:“姐姐,姐姐……”
她被阿诺找到了,引来阿诺的笑声,她也忍不住轻轻的笑,嘴角笑容明媚,仿佛阳光照在了她的心里……
以前都是她自己跟自己玩捉迷藏,经年之后才忽然醒悟,有时候躲身角落,能被在乎的人寻找到,那份激动足以盖过这世间所有悲喜。
心里住着暖阳的人不会在隆冬季节觉得寒冷,但黄昏醒来,室内一片漆黑,她开始有了冷意。
手机在桌面上发出刺目的白光。四条短信,元朗发来的。
——你那么聪慧,却一直封闭自己的心。对我视而不见,你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你不是一个轻易就伤害别人的人,如果伤害了,那只能说明你把你的坏脾气都留给了你最亲近的人。我在你心里是否已经亲近如斯?
——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我说我爱你,也是真的爱。遇见你,一眼可抵万年;心动瞬间,足以覆水难收。接受我,试试你是否能爱,试着把爱和牵挂融进生活,若你愿意住进我心里,一秒也是一生。
——下雪了,这是我在连城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我等你,一直等你。我赌,你怕你会爱上我;我赌,你对我心存不忍。
……
最后一条短信是下午三点发来的,白墨看了看手表,此刻已经是六点钟了。
走到窗前,天色昏暗,阴霾朦胧,漫天雪花缓缓飘落,小区景物看不甚清楚,但还是能够看到元朗的。
他站在楼下,周围已经聚拢了十几位小区住户,一个个撑着伞,跺着脚,嘴里哈着热气。
他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白墨看着他,他为什么要逼她?
外面的风,冷飕飕的吹着。
雪花遮掩了路灯光线,也遮掩了白墨脸上的湿意。
她站在人群外看着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夜。她开门,看到他傻傻的站在房门外,他说他站了好几个小时,他撒谎说他车钥匙锁在了车里,他说他还没吃饭,他说:“我视你如生命。”
元朗看着白墨,眸色转浓,脸色苍白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笑了。
他和她,一个笑的欢喜,宛如最纯真的孩子,一个哭的伤心难过,愤怨无奈。
他脚步僵硬,步履艰难,刚迈动脚步,就险些跌到雪地里。她在众人目光下,踩着积雪,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在她盈盈的眸子里看到了他的喜悦,不可抑制,喜不自胜。
“你这招苦肉计用的不错。”她说。
他笑,伸出手,唇冻僵了,说话很慢,那么慢足以让白墨能够读出他在说什么。
他说:“墨墨,你抱抱我。”
痴傻如他,她上前,轻轻抱住他。
他周身澈寒,但却抬起僵硬的手臂执拗的抱紧她,用她听不到的声音对她说:“25岁到31岁,六年魂牵梦萦。万幸,此刻你正在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