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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叶子去秦宇那里回来的路上,叶少川给冷月打电话,想取取经。冷月离过婚,在婚姻处理上应该有经验,虽然他的情况跟自己不完全一样,也相近。
叶少川开门见山问:“你跟梨花离婚后,她有没有别的男人追啊?”
“追啥啊?”冷月很好奇问他,“怎么的,也想吃回头草了?”
“滚!”叶少川骂他,“说,你怎么把梨花追回来的?”
“审犯人审多了?什么语气?”不过,不忍自家哥们儿受苦,冷月还是说了,“我是小蝌蚪找妈妈,离婚当晚,梨花肚里就有了我的娃,你说,她哪有时间跟别的男人谈情说爱?”
叶少川从冷月这里没得到有用信息又给严谨打,严谨跟小姨子可是分开过好几年呢。好几年里,小姨子都没找对象,最后还是回归严谨怀抱,严谨一定有御、女之术。
严谨更直白,“多看看动物世界,看看雄狮子是怎么把自己领地里的母狮子看得严严的?不然,你就学雄狮子在各处撒泼尿,别的雄狮子闻着味儿就不敢来了。”
放下电话,叶少川骂严谨,别看这厮人模狗样的,成天着端着脸子,整个一个衣冠禽兽!
冷月和严谨都指望不上,就打电话给路璐。
要说他们这几个人里最靠谱的就是路璐了。
路璐的人生轨迹都是家里安排好的,包括娶的媳妇都是中规中矩的。哪像冷月,朝自己青梅出马的干妹妹下手,还有严谨,更出格,吃了自己的小姨子。
叶少川攥住电话拨过去,心里琢磨,这么一番比较下来,还是路璐靠谱,向他取经,没错。
路璐真就没让他失望,路璐语重心长跟他说:“别把人家女孩子逼太紧了,感情就像一把流沙,攥得越紧,流失的越快。有时候,距离产生美。”
看看人家,说得多在理,跟哲学家似的。叶少川对路璐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叶少川采纳了路璐的建议。下午,把叶子接回来在秦落这儿吃了一顿饭,就回自己公寓了。
一个星期后,秦落背部伤口恢复得差不多,给若政打了电话。
若政说:“这几天可能有个饭局,别人都带女伴儿,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怕秦落多想,他又补充说,“都是正经人,你放心。”
秦落有什么不放心的,自己一个离异女,女儿也十几岁了,难不成还有人想把自己娶回去?放心电话摇头觉得好笑。
这几日,叶子到秦宇那儿学习,叶少川接送几趟。后来因为一些事回叶家老宅处理事情,就让秦宇过来接送。
秦落没问,估计也是叶少川工作的事。本来他公安局长干得好好的,被自己那段视频还得停职了。秦落心里担忧,却一直没问。
这天下午,若政打来电话,说请她陪着参加一个晚宴。
既然是晚宴,估计早不了。
秦落给秦宇打电话,让他照顾叶子一晚。叶子在秦宇家住过,也不陌生。再者说还有叶少川这层关系,秦落对秦宇十分放心。
秦落特意问若政需要什么准备,若政说,日常穿着就可以。
秦落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儿,没让若政来接,而是自己打车到了那家酒店。因为时间有些早,她也没进去,找了旁边一家咖啡店。
若政给她打电话时,她已经喝了一杯咖啡。出了咖啡店进入酒店大堂,跟服务生说了房间号。
服务生推开房间的门,秦落看清里边状况,心里突突跳几下。
房间里只有一张能做十二个人的桌子,桌子边只坐着若政一人。
瞬间,秦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闪过无数想法。
见秦落进来,若政站起来,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
秦落问:“其他人呢?”
若政说:“就我们俩。”
秦落咯噔一下,想了想说:“那我们换散台吧。包厢挺贵的。”
若政笑了笑,似明白她心思,却没挑明。
服务生进来问:“若总,可以上菜吗?”
若政点点头。
秦落一直不让自己多想,一直认为若政给自己打电话联系,纯粹是为了陪他应付场合,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一个偌大的房间,就他们二人,这作何解释?
秦落见服务生送上来两个菜,就说:“若总,就我们俩,没必要浪费,两个菜够了。”
若政给自己满了一杯高度白酒,问秦落,“你喝一杯?”
秦落摇头,“我不会喝酒,再说,我女儿不让我喝。”
“你女儿?”若政挑眉。
秦落想,看看,有效果了吧。那就趁机把他的那个念头掐死,“我女儿已经十二岁了,她不让我喝酒。”
“秦小姐早婚早育啊。”若政自己抿了一口,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吗,如果……如果他的孩子在的话,也六七岁了。
又有服务生进来送菜,若政说:“门就敞着吧。”
服务生应了一声退下去。
门开着,室内并不觉得冷。五星级酒店,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吸音地毯,有人走过也不显嘈杂。
若政自斟自饮,秦落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政找自己是陪着他喝酒的?还是另有原因?
由他去吧,秦落不想多费精力揣测若政的心思。毕竟自己欠他人情,总得还。陪着参加酒宴这等小事,秦落以为自己还能做得到。
秦落心想,反正门开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若政真有其他想法,她起身就逃,还是来得及的。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不过,若政没有出格举止,秦落的戒备渐渐放下。
若政喝得有些多,微醺的望着秦落,“麻烦秦小姐把我司机喊进来。”
秦落答应一声。刚站到走廊里,就见迎面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认识,顾安然。
“顾老师——”
“秦老师——”
二人打过招呼,擦身而过的瞬间,顾安然往包厢里扫了一眼。
若政听到走廊里有人说话,抬头看,跟顾安然的目光在半空不期而遇。
若政想站起来时,顾安然已经从门口闪过去。这次,若政浑身力气似被抽走,瘫软在椅子里。
司机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老板手支着下颌,微闭着眼,眉心也蹙着,很难受的样子,担忧地问:“若总,您不舒服?”
若政摇摇头,“我再坐一会儿。”
司机就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秦落则出去找服务生要了一杯蜂蜜水。
若政感激地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又做了几分钟,才说:“我们走吧。”
今晚,若政喝得确实有些多,站起来时身子都摇晃不稳了。司机一边架住他,秦落搀着他另一侧。
大堂的旋转门被推开,从外边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羊绒大衣,扎着深蓝色绣银线围巾的女子。
那人身材高挑,秦落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再看一眼,认出来,这不是前些日子去过家里的李歆吗。
“歆姨?”那日,李歆和叶倾城彼此而别,秦落有些对不起她们,因为自己的事让她们也跟着受了惊吓,今日见到李歆,就不自主热情了些。
李歆心事重重的样子,微低着头,听见呼唤抬起头,看见秦落,目光一亮,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当看清秦落扶着的人时,目光又沉了下去。
因为秦落出声,脚步虚浮的若政也抬起头来。
看着李歆走进 ,秦落问:“歆姨,您怎么到这边来了?打个电话啊。”
李歆掩饰住不自在慌乱编了一个理由说:“我出差,时间有些紧。”
见若政微眯着眼看着李歆,李歆也探究地打量他,秦落介绍说:“这是李歆,我歆姨。这是若政,若总……”
秦落大大方方给二人介绍。
若政的酒意醒了一半儿,他看着李歆,又扫了一眼身边的秦落,嘴唇翕动几下,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擦身而过了。
秦落没让司机送,执意打车走。若政也拗不过她,就让司机给打了一辆计程车。望着计程车消失在夜幕里,若政揉了揉眉心,跟司机说:“回家吧。”
司机看了眼老板,犹豫几秒,还是说了,“若总,我看见少夫人……顾……顾小姐了。”
若政似十分不耐烦,挥了挥手,“回家!”
秦落还没到家,就接到李歆电话,李歆关心都问她安全到家没有。
秦落进了家门就给李歆回了电话,跟她报平安。秦落问:“歆姨,叶少川知道你来吗?”
李歆说:“这是出差,我谁也没告诉。你也不用告诉他。”
秦落说好吧。
今晚的好多事觉得诡异,又找不出什么异常来。这是秦落的直觉,人人都说女人的直觉最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否正确。
这一夜,秦落睡眠不错。
因为秦宇他们已经上班了,叶子就被秦宇在上班前先送到兴趣班。这样,秦落反倒落得个清闲。
秦落睡了一个懒觉,起来大搞卫生。这样一忙活就到了下午。
若政电话再次打进来,说晚上好让她出来一趟。
秦落想了想说:“好。”有些后悔当初求他办事了。当初,叶少川警告她离若政远点儿,秦落觉得好笑。若政也不是洪水猛兽,不至于吧。
现在,秦落有些领会叶少川意思了,若政这个男人确实有些难以捉摸,心思很深,让人猜不透。
晚上,秦落把叶子接回来,安排好她吃饭,然后简单收拾一下就去会若政了。
酒店还是昨天的那个,连包厢都是昨天那个。若政说晚上七点到。
秦落踩着点儿来,见包厢里空空如也就退出来到酒店大堂等。
酒店大堂沙发宽大柔软,秦落随意摘下一个报夹浏览报纸的时候,有道声音在头顶响起。
“秦老师也在啊?”
秦落抬头一看,又是顾安然,放下报纸站起来,笑着问:“顾老师,真巧!”
顾安然也笑着回:“是啊,缘分呢。”
旋转门再次打开,若政急匆匆进来。看见顾安然和秦落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愣了一下。
顾安然冲着若政点点头,跟秦落告别,就跟其他一群人上楼了。
若政则揽住秦落腰,也上楼,还体贴温柔地说:“我们也走吧。”
秦落后背冒起一股冷风,阴森森的。若政放在她腰间的手就像一条毒蛇,缠住她,令她呼吸困难。
进了昨日的包厢,若政才放开她。
秦落一看,还是他们二人,这下,秦落不淡定了。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若政突然跟自己亲昵,是不是真存着其他心思?自己可是有了女儿,离过婚的人,他想要泡良?
秦落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说开了。若政还是自斟自饮,秦落只是小口小口抿着,若政不言语,但是脑子还算清醒,他看出秦落的欲言又止,主动问:“秦小姐有话说?”
秦落一狠心,索性挑开那层窗户纸。
“若总,虽然我是离了婚的女人,可是,我不会破坏别人的家庭。对您,我十分敬重,您是我于师兄的朋友,于师兄是个讲义气正值的人,人以类聚,您也一定是。我也听师兄说过您曾经是军人,在部队里立功受授奖,也是一个英雄。让我对朋友的朋友,一个英雄,一个我敬重的人做出那种事,我做不出来。我觉得那是在亵渎您。请您原谅。我父亲的事让您费心了。您需要女伴陪您出席各种场合,我会陪您,我父亲的事,谢谢您。”
若政端着酒杯静静地望着她,半晌,忽地就笑了, “秦落,我承认对你有些不尊重了,但是……希望你别介意。”
说开了,秦落心里松快不少,“可能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您误解了。”
若政不言语了,这些年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也见过了风花雪月,不用他招手,想主动贴过来的女人有的是。他也渐渐不觉珍惜,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
直到秦落出现,听朋友说为父亲的事发愁,他就想,她必定会先上色,才说这件事。而结果却出乎意料,他们有单独相处机会,她却从未逾矩。今天,见到顾安然,为了引起她注意,他主动揽住秦落的腰,不想她却说出这样一番话,这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秦落这样的女孩子,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若政叹气一声,笑得有些勉强,“第一次见面时,我对秦小姐确实有试探之意,不过,这几次绝不是。如果说,我是在利用秦小姐,你会不会更鄙视我?”
秦落不知他这话何意。利用她?她一个大学教师,除了会在死人身上动刀子,也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啊。
难道是……
“因为叶少川?”秦落一下子就想到这点,因为叶少川对若政这个人似乎很熟悉,但二人关系不好,来你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傻子都看得出来。
“叶少川跟你说过我吗?”若政问。
秦落摇头。跟若政,她也得学着狡猾些。
若政放下酒杯,坐直身子问:“我要是跟你说实话,你以后还会不会帮我?”
秦落说:“只要不违纪不违法,不触犯社会道德底线,我会帮你的。”
若政想了想,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白酒,举起来,“那一言为定。”
秦落举起自己装着果汁的杯子也举起来冲着他晃了晃,抿了一口。
若政一仰头,半杯酒就进了肚。白酒啊,五十六度的白酒啊,秦落看着直缩脖子。
若政说:“跟叶少川也不能说,任何人都不能说,能做到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秦落问:“只有这一次,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能做到吗?”如非得要还爸爸这个人情,秦落觉得帮若政一次也值得。
若政深深望着她,几秒,又笑了,“你很会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适合商场谈判。”
秦落不说话了。她这是想摆脱他而已。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这个离婚女人也要注意影响,瓜田李下的,传出去不好,她还要给叶子做榜样呢。
若政又把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下了很大决心,豪爽地说,“好,成交。”
“我不会让你参加那些乌七八糟的场合,只有我和你。我让你在我身边也是给别人看的。”
秦落问:“给谁看?”
若政伸出右手摆摆,“不可说。反正我会保证你人身安全的。”
秦落还想再问明白些,手机这个时候响起来。
秦落看了眼,是李歆的。
“歆姨?”
“秦落,你在哪儿?”
秦落说了位置,李歆说:“一会儿陪我出去和杯咖啡怎么样?”
秦落说,好。
放下电话,若政问她:“昨天的那个人?李歆?”
秦落点点头。
“你们怎么认识的?”若政看似无意地问。
“朋友。”秦落说,站起来摘下大衣,“那我们就君子一言吧。若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若政看着她消失在走廊里的身影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秦落没有回家,而是在大堂里等李歆。没半分钟,李歆就从电梯走出来。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李歆瘦了很多,神色憔悴,下眼睑透着隐隐的乌青。
秦落征求她意见,“喝果汁吧。”
很奇怪,李歆竟然答应了。
秦落给自己要了一杯玉米糊糊,暖暖的,入喉皆化,打着一股清香甜味,令她食欲大开,把跟若政在一起时的压抑冲淡掉。
“你跟那个年轻人是朋友?”李歆试探地问。
秦落说:“算不上。”
她真的很难界定跟若政的关系,因为父亲的事求他帮忙,他没收她一分钱。现在,他反过来求她帮忙,她觉得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应该帮一下。如果非得定义一下二人的关系,应该算是互惠互利吧。
“歆姨,您身体不舒服吗?”
李歆宠溺地看着秦落,唇角挂着欣慰的笑,“最近遇到一些事,休息不好。”
秦落也不好再问,李歆问她:“你爸爸妈妈都叫什么名字啊?”
秦落将父母名字都告诉她,说:“我爸去世了。”
李歆遗憾地点点头。她从叶少川那里听说了。
“跟你妈妈联系多吗?”
秦落脸色暗淡下来,“我妈已经有新家了,又生了一个妹妹,我不想总去打扰她。过年时候,给她打电话拜年了。”
李歆抚上秦落的手背,眼圈红了,“真苦你了。”
秦落眼圈也红了。“如果有个健全的家,父母恩爱,我也许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即使没有现在的成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农村种地,有父母在身边,我也觉得幸福。”
秦落扯了一页面巾纸递给李歆。
李歆擦着泪,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为什么不答应少川?他是真的喜欢你。何况你们还有了叶子?”
秦落无比冷静,似在说别人的事,“当初我跟他在意的目的就不单纯,现在无论怎么发展,也洗刷不去当初的污点儿。离婚才几个月,我好像是觉得刚从噩梦里醒来,那种余悸还在,生怕下一段婚姻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秦落笑笑,喝了一小口玉米糊糊,对以后充满无限期望和信心,“我觉得一个人带着女儿的日子也不错,上班,回家,辅导叶子写作业,日子安静而祥和。”
见李歆眼里又涌出泪水,秦落以为她在为叶少川伤心,劝道:“我不会阻止他看叶子的,我也希望叶子在幸福、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
李歆哭得越发厉害,秦落有些无措,不知自己那句话触动到她。
“对比起,让你受苦了!”李歆说。
秦落反倒笑了,在她看来,苦难也是一笔财富。
当初的路是自己选的,生下叶子也是她自己的决定。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也问过自己,这么做后悔吗?值得吗?
每当想起叶子皱巴巴的小脸儿,离开她时无意识的哭叫,再看现在比同龄孩子懂事许多的叶子,能帮她操持家务的叶子,秦落觉得一切都值得,她从不后悔。
“歆姨,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触动了您伤心的事?”
秦落不问还好,一问,李歆泣不成声。
秦落一页一页扯着纸巾递给她,过了好久,李歆总算止住哭,又擦了擦眼泪,冷静下来,才说:“我也结过婚,有过女儿。”
“您女儿呢?”秦落从来没听李歆提过,见她这么哭,估计是想起往事了。
“我和她爸是自由恋爱,在那个年代是偷偷摸摸的,社会舆论压力很大。结婚时婆家就不同意,后来,我怀孕,生了个女儿,婆家重男轻女,在女儿出生第二天,婆婆就把孩子抱走了,还告诉我孩子生病没了。女儿爸爸回来再三追问,婆婆才说,她把女儿送人了。做爸爸哪受得了啊,骑自行车出去追,在路上跟一辆拖拉机相撞,出了车祸,人没了……”
秦落眼圈红了,真替歆姨心疼,她这么多年一直单身,一定是因为丈夫离世太突然,并且还是因为出去追女儿才不幸去世的,她心里一定一直有个结,这么多年也解不开。
“后来,女儿找到了吗?”秦落吸了吸鼻子问。
当初,有一对上海夫妻要把叶子带走,她实在无法割舍那份血脉亲情。同为人母,十分理解李歆心里的痛和不舍,以及这么多年对亡夫的怀念。
“女儿被送人了,他为了女儿也没了,我的家散了,处理好后事,我就离开了婆家,后来继续深造,也一直在寻找女儿,可一直无果。最近,才有了消息……”
望着李歆红肿的眼,秦落目光灿亮,兴奋地问:“找到啦?在哪儿?”
李歆深深望着她,愧疚、深情、心疼各种情绪齐聚胸臆间,怕惊动秦落,就像怕惊动雪后树枝上的小鸟那么小心翼翼,她轻轻说,“你就是我女儿!”
“啪”的一声,秦落手里的杯子倒在桌面上,粘稠的果汁蜿蜒一片。
秦落笑,不可置信地笑,声音抖得自己听着都瘆得慌,“歆姨,您……开玩笑吧?”
不要说秦落不信,若不是那日秦落受伤,李歆无意发现秦落后背的那块胎记,她也不相信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要找的女儿就这么来到她面前。
为了确定心里的疑惑,她带着秦落的头发做了DNA检测,黑纸白字的鉴定结果摆在眼前时,李歆又哭又笑跟孩子似的。
怪不得对秦落那么有眼缘,看着她心里就舒坦,是冥冥之中的血脉亲情在联系着他们。
李歆一边工作,一边将这个消息消化几天。
开始她想,不然就这么样吧,既然女儿一切安好,她当妈的在一边远远看着就行,毕竟这么多年也没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可又听说女儿养父秦强没了,又回想女儿跟前夫家人打架,那一幕幕场景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闪,她坐不住了,还是觉得认了女儿好。以后,女儿再遇到困难有自己这个妈为她遮风挡雨。
李歆又忍了几天才决定来找秦落的。料到秦落接受这个消息一定会惊愕,毕竟从她言谈里李歆得知,秦强夫妻从没吐过半个字秦落是养女的讯息。
李歆感激秦家人。
秦落傻傻坐在那里,望着李歆的目光没有焦距。
李歆也不去打扰她,静静地流泪,静静地慈爱地看着女儿,她得给女儿一个心理接受的机会。
不知坐了多久,有人走过和低低的说话声,秦落似被针扎一下子反应过来。
沙发里似有尖刀逼着她,秦落腾地站起来拎起包说:“我先走了,改天我联系您。”然后惊慌地跑出去。
秦落几乎是跑回家的,北风呼啸,掩盖住高跟鞋哒哒击地的声音。路灯在寒冷的夜色里幽暗不明,几日前未消融的残雪反射着清冷的光。
秦落任凭眼泪流淌,直到冻住睫毛影响视线才去擦一下。
亲生父母怎么就成了养父母呢?父母离婚时,妈妈不要她,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养女?要是亲生的就会带着身边了吧?一定是的。
能是李歆骗她吗?她用得着欺骗吗?自己带着叶子,李歆身份高贵,是副院长,级别可不算低了,一般女人做到她那个级别就算顶天了。李歆可谓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她至于没事找事闲得非得认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女儿?
不可能。秦落边跑便想。最后的结论就是自己是李歆的女儿,百分之百的是。
可是,凭空突然多出来一个妈,以后让她怎么相处?喊她一声“妈”?至少现在,她喊不出口。
回到家,叶子已经睡了。门口玄关处给她留了一盏灯。一进门,扑面而来一股温暖,这种温馨的气息令秦落心情安定下来。
秦落将李歆是自己亲妈的消息消化了一夜。第二天,把叶子送到兴趣班去酒店。秦落记得李歆说过,今天要乘飞机回去。
如今,再见面,秦落不再唤她“歆姨”,可是,喊她一声“妈妈”,她实在喊不出口。“妈妈”是世界上最神圣的字眼,跟一个仅算得上认识的人喊“妈妈”,她做不到。
秦落帮着李歆提着旅行箱,坐上机场大巴。
今天,二人都比昨天平静很多。
大巴人多,说话也不方便,到了机场,坐下来,李歆关心地问:“跟少川的事,你有什么想法?要不要我帮忙?”
秦落摇摇头。
“以后,妈都会站在你这边。”
秦落心里升一起一股暖暖的感动,“我离婚没多久,还心有余悸。再者说,我跟叶少川也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他这孩子,我还了解,心眼儿不坏,就是性子太尖锐,被家里人惯坏了。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为了你把陈家的婚事都退了。陈曦不依不饶的成天着骚扰他。”
“您是叶少川的说客?”秦落问。
李歆微微叹了一下,“确实是。上次来,就是少川特意让我过来的。目的,一是代叶家跟你道歉,另一个就是劝说你接受少川。”见秦落怔怔看着自己,她急忙解释,“不过,从现在开始,妈决定站在一这边,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妈都跟你一条战线。”
突然间,秦落就觉得有个妈妈真好。最起码无论自己做对做错,当妈的都站在身后,那就是一股无形的力量。
“谢谢。”秦落说。
李歆眼圈又红了,她拉过来秦落的手握在手心儿里,“无论你怎么决定都好,但是不能委屈了自己,无论是正确的决定,还是错误的决定,做出的时候,你自己一定要心里高兴。”
“我要是跟叶少川分开,会不会影响你跟他家的关系?”秦落有些担心。
“傻孩子,我还没老到糊涂的地步,跟谁近跟谁远,我还是分得清的。跟叶家是朋友关系,跟你是母女关系,你说,我会向着哪边?这么多年,为了找你,我偷偷摸摸的,好不容易老天爷把你送到我身边,即使让我下油锅,只要还你幸福,我都愿意。再者说,叶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
秦落用双手将李歆的手包裹住,对李歆敞开心扉:
“我不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叶少川,当初跟他在一起时,就喜欢上了。他把我从那个秃头老板手里救下来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可我的目的是不单纯的,只是把他当做学杂费的来源。
后来分开,又到重逢,他处处为难我,我能感觉到他是恨我的,我在他心里的虚荣形象已经定型了。即便他现在口口声声说想跟我在一起,我估计都是他一时的冲动,只是年少时的不甘心罢了。
我是跟陈辉离婚后,我害怕婚姻,要是我再结婚,将来再离婚怎么办?我听说叶少川外边也有不少女人,他自己也说过。要是以后他也跟陈辉一样在外边养小三,包小四的,我怎么办?还离婚?离一次婚就是扒一层皮,伤痕累累,心累,身也累。
都说,男人结婚后从奴隶变为将军,女人结婚后从公主变为奴隶。别看叶少川现在追得紧,结婚后也跟别的男人一个德行。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还有叶子,我不想让她经历那种父母不和的生活。与其结婚再离婚,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至少我心里是宁静的,叶子身心也正常。
叶少川要是想叶子,可以随时来看,我不会阻止他。安安静静的,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其他的我不想费脑筋去想,太累了。”
李歆心疼看着秦落,哑着声说:“难为你了。”
又一班飞机落地,陆陆续续旅客出闸。
“川哥……川哥等等我……”清脆的女声响起。
秦落和李歆齐刷刷朝声音来源处望过去。
叶少川大步流星,两手空空,他身后追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那女子秦落见过,陈曦。
李歆站起来,看着越走越近的叶少川。
叶少川一肚子的火气,也没注意身边状况,当发现李歆时,及刹住脚步,“歆姨?”在看见李歆身后的秦落,更加惊诧:“秦落……你……”
歆姨和秦落怎么在一起?
这个疑问来不及多想,陈曦已经追上来,一把拉住叶少川衣袖。她也看见了李歆,忙着唤了一声“歆姨”,在看秦落,脸色就冷了。
对秦落,陈曦印象深刻。叶少川曾经的一瞥深深印在她脑子里。
女人的心是敏感的,尤其是恋爱中处于弱势一方的陈曦。叶少川越是对她无情,她越是不甘心,患得患失的。今天,看见秦落,不禁问叶少川:“川哥,是不是因为她,你退婚?”
叶少川冷声斥她,“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还死皮赖脸干嘛?女孩子就要矜持些,不懂?”
对陈曦来说,叶少川的回答更加欲盖弥彰,令她更加肯定,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还得叶少川退婚了。并且,在家里,她也听父母断断续续说了些叶少川的事,她就问,你们说什么呢?
父母遮遮掩掩的的,说:“退了就退了吧,叶少川这孩子太不着调,都把裸着身子的视频弄网上去了。”
陈曦这才知道,叶少川被停职了。
父母见瞒不住了,就跟她说了一个大概,大意就是叶少川喜欢上一个离异的女人,姓秦。
“叶少川,原来我爸妈说得没错啊,你喜欢的人就是她吧?她姓秦,是不?她是离婚的是不?是她害得你退婚,是不?我都怀疑,当年别人说你跟一个女孩子同居,这么多年还一直对人家念念不忘,我还敬佩你,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见着这个离婚女,就把当初的初恋情人忘了?你也不过如此!离婚的女人就跟穿过的破衣服似的,你有什么喜欢的?”
“陈曦,注意点儿自己形象,你是大家闺秀!”李歆看不下去了,压低声音吼了她一句。若是换做平时,她是能忍的,现在,陈曦侮辱了秦落——自己的女儿,当妈的当然不让了。
叶少川冷冷的,目光从未有的阴沉,眼里风起云涌,酝酿着一场巨大风暴。
“陈曦,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缠着我。我们早就没关系了!要不是碍于陈叔的面子,我敢把你从飞机上扔下去,知道吗?我喜欢穿旧衣服,就不喜欢你!”叶少川指着她,一字一句说。
陈曦面子挂不住了,见秦落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淡定的跟没事人似的,更加来气了,把本该撒在叶少川身上的气全都撒在秦落身上。
“别以为自己跟仙女似的,你就是一双别人穿过的破鞋,叶少川只是玩玩儿你,他女人不计其数,你只不过是其中一个!”陈曦瞪着眼冲着秦落喊。
秦落无比平静,真就跟自己没关系似的,她笑着望着睚眦欲裂的陈曦,“可是,我毕竟有机会成为他众多女人里的一员,不像有些人,连站在起跑线上的资格都没有,就输了。”
“秦落——”陈曦大喊一声扑上来。
秦落轻巧一闪,李歆挡在女儿身前。
陈曦一伸手就挠向李歆的脸。
秦落眼疾手快,一扯李歆,把自己暴露出来。虽然把李歆拉开了,自己也早有准备,还是被陈曦尖锐的手指尖刮伤了脸,几道鲜红的血印子暂时就呈现在叶少川目光里。
叶少川一把揪住陈曦衣领,提溜小鸡似的将她扯到自己身边,啪的一巴掌打在陈曦脸上。
他没下狠劲儿,可旁人仍旧听到一声脆响。有旅客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记住,这个女人只有我能动,你没有权利动她一根手指!”叶少川目光狠戾,跟淬了毒的箭似的。
“川哥,我是你正牌女朋友,她只是一个狐狸精!”晨曦顾不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喊。
“以前是,现在早就不是!我已经正式跟陈家退亲了,我还给你父母跪下道歉了,你没看见,还是他们没跟你说?女人就该有女人的含蓄,你这样死缠烂打有什么用?你越是这样,我越瞧不起你,从心里鄙视你,从心里把你踩到尘埃里!”
“她是狐狸精!”陈曦指着秦落。
秦落微微转过头,懒得看她一眼。
“她是狐狸精还是蜘蛛精,我喜欢就好。你无权置啄!”
“你——叶少川,你够狠!”陈曦颜面尽失,捂着脸跑开。
李歆先反应过来,推了叶少川一下,“少川,赶紧追回来,别出什么事。还有,你一定处理好陈曦的事,千万不能让她再出来伤害秦落,陈辉家的事,就是教训。”
叶少川凝望秦落几秒,说:“好。”转身追陈曦去了。
秦落送李歆来到安检口,眼看着李歆拉着小旅行箱进去,她小声说了句:“妈,一路平安。”
不知李歆是无意识回头,还是听见了,她脚步滞了一下,眼含泪花,欣慰笑着冲她摆摆手,“回去吧。”
秦落站在那里看着李歆进了候机室,这才转身出来。边走边长长嘘口气,不知道她听见没有?但愿没听见,可看她高兴的样子,似乎听见了。算了,不去想了。
第一声“妈妈”喊出口,以后就容多了,渐渐的就成了习惯。
秦落做晚饭的时候,叶少川回来了。
秦落跟他说,“把我家钥匙留下吧。”
叶少川说:“没钥匙我也能进来。”她忘了他是干什么的么?
叶子白了叶少川一眼,“撬窗撬门是偷盗行为。”
叶少川笑。“爸爸不用撬,只用一个细细的铁丝就可以把门打开。”
叶子冲厨房喊:“妈,以后咱家换把结实的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