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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落一把推开叶少川,一下子跳下去。
叶少川见状也赶紧下车。。
叶子穿着一身睡衣,站在寒冷透骨的夜风里瑟瑟发抖,失望地望着秦落,一言不发。
秦落出来叶子就知道了,秦落亲她时,她没睡熟,听门关上的声音,她起床就跟下来,匆忙中连衣服都没换。
叶子一直站在暗处看着,当发现车里有迷迷糊糊的光影似在扭打,立刻跑出来。
看着叶子懂得嘴唇发抖,秦落心似被刀绞,她无比愧疚,抖着声音揽住叶子单薄的肩。
“叶子,我们回家!”
叶子扭头,捡起夜里从路边景观树上掉了下来的干巴树枝,又扭身回来,朝着叶少川脑袋打下来。
叶少川不能地想来个擒拿,这是身体自动的防御机制,在这行摸爬滚打时间长了,养成的习惯。可看到叶子那忿忿的眼,他收势站住,只抬起手臂挡了一下。
在抬眼看时,两道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家,看着叶子钻进被窝,秦落这次不知该怎么跟叶子解释,只说:“小姨知道你对我失望了,睡吧。”
自己连衣服也没脱就倚在叶子床边,拍着她。
叶子很安静,似乎睡着了。
下半夜两点多钟的时候,叶子不安动起来。
秦落一摸,叶子脑门滚烫身子瑟瑟发抖。
秦落知道,这是发烧了,心里愧疚倍增。她急忙找出医药盒,翻出几样退烧的感冒药,扶起叶子喂下去。
叶子被她弄醒,过了几秒清醒过来,似乎明白什么,突然哭起来,“小姨,你不会扔掉我吧?你不会跟那个人走吧?”
秦落眼泪刷刷地掉,“不会。我们永远在一起。”
叶子哭得更汹涌了,“小姨,我不想回家了,你不要扔掉我。你比妈妈对我还好,你别不要我!”
秦落紧紧把叶子抱在怀里,“不会,小姨永远不会跟你分开,你放心。”
叶子哭着在秦落怀里趴了一阵子,后来不哭了,就抱着秦落跟她唠嗑,最后,药劲儿上来,睡了过去。
天亮的时候,秦落又摸了摸叶子 ,体温降下来了,睡得也很熟,终于长嘘一口气。
给叶子掩好被角,秦落回到自己房间。。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秦落看了眼日历。
在老家,有一首耳熟能详的歌谣:二十五去碾谷,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去宰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守一宿。
自从父母离婚后,秦落就没再过一个遂心的年。本来这个年她是抱着期望的,跟叶子,跟父亲在一起,一家三口也算是个团圆年。
可是,注定的,这个年要消停不了。
秦落坐在电脑边想了想,将那日叶少川来,他们二人在床上的激情视频调出来,她把二人的声音消除,把自己打上马赛克,只剩下叶少川的一张脸,为了不太影响他形象,把他下半身也隐了去,只留住上□的上半身和脸。
“秦落,这是叶少川自找的,怪不得你,你这么做是对的,为了自己和叶子的平静生活你必须这么做。”秦落给自己找理由和勇气。
一点按钮,秦落把那段视频传到网上。视频题目就是:“公安局长深陷艳照门”。
视频发上去,秦落静静坐在电脑边,无喜无怒,心里分外平静。
过了几分钟,她刷了一下页面,回帖已经有五百多条,各种评论铺天盖地。
“又一个官员倒在女人身下。”
“一个贪官倒下来,无数的贪官站起来。”
“看着挺年轻啊,肌肉男。”
“又是二奶反腐,看看这个帅气局长怎么下马吧。”
“型男啊,不错!就是内心太肮脏,贪官都一样!”
“麻木了,这种事太多了!”
“赶快抓了吧,不然国家完蛋了!”
也有替叶少川鸣不平的。
“叶局一定是被陷害的,叶局是我们这里的叶青天!”发这个帖子的人署名是“永远跟叶局站一起”
有人反驳:“你是不是跟叶少川睡过觉的位妞啊?哥哥也想睡你。”
也有人回帖:“官场就是树倒猢狲散,这位还想拍叶少川马匹的哥们,赶紧见风转舵吧,风向变了,不然你也得被拖下水!”
那个“永远跟叶局站一起”回帖说:“真相一定会大白天下,陷害污蔑叶局的等着吧,正义永远战胜邪恶!”
秦落没再看下去,关了电脑。
今天是二十六,家家煮肉的。秦落把昨晚拿出来解冻的猪肉放进高压锅里。无论怎样,这个年是要过的。
叶子睡到十点钟才醒来,醒来就满屋找人,见秦落在厨房,就问:“小姨,你一宿没睡吧?”
秦落说:“我是大人,觉少。”
很快,煮熟的肉被秦落夹出来放进瓷盆里。
叶子问,“小姨,现在可以吃吗,我都馋了。”
秦落笑着逗她,“小馋猫儿。烧退没退?要是没退,少吃油腻的。”
“退了,退了,不信你试试。”说着凑近秦落,踮起脚抵着秦落的额头蹭了蹭。
果真退了。秦落长长嘘口气。她不知若是叶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会怎样。还好,老天爷眷顾她们,让叶子的烧退了。
“先少吃些,吃晚饭吃药。”秦落嘱咐。
叶子唉了一声,找出紫皮蒜扒皮儿,捣蒜泥,又把酱油倒进碗里,很快,一碗飘着蒜香的蒜泥酱出炉了。
秦落将熟肉挑肥瘦相间的切成小块儿,摆放成盘儿,叶子就夹一块沾了蒜泥放进嘴里,脸声说:“好吃,好吃。”
吃过饭,叶子先是看电视,一个小时后,又吃了感冒药,没一会儿,药劲儿犯了又去睡觉了。
客厅静下来,虽然一夜未睡,秦落一点儿不困。她在想着网上自己发的那个视频。不知道叶少川知道没有。算了,自己就不要杞人忧天了,既然已经对他下狠手了,就不再去想。
秦落回到自己卧室,想了想又来到叶子卧室,脱了衣钻进她被窝。
睡梦中的叶子似乎找到一个安全的港湾,往她怀里挤了挤。
秦落也很快睡了过去。
秦落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视频发到网上四个小时后,纪检委就做出决定,在事情查清楚前,叶少川停止工作。
叶少川接到家里电话,迅速乘飞机回家。
家里虽然仍旧安安静静,井然有序,但气氛却很压抑低沉,似笼着一层紧张。
叶安邦在家。见叶少川回来,抄起茶几上的茶杯就扔了过去。
叶少川不慌不忙伸手一接,杯子稳稳落在手心。
叶安邦本来就气得够呛,见儿子悠闲的样子,更气了。
“说,怎么回事?”
叶少川懒洋洋在父亲对面沙发里坐下,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就是您想的那样。”
“查出是谁干的吗?”
叶少川摇头。其实,不用查,也知道是谁。他跟谁做过那种事,他知道。
临回来时,于剑找新调到局里的秦宇对网上出现爆料帖的IP地址进行跟踪。得到结果回来告诉他:“不出你所料。”
叶少川什么也没说。为了不让叶少川觉得被抛弃了,于剑笑着说:“秦宇一边追查IP地址,还一边替你洗白呢。”
叶少川笑笑,“这小子是个苗子,有正义感,是个好苗子。”
于剑又试探问:“有必要把那些帖子删了?”
“没必要。”叶少川揉揉眉心,“我也不知秦落咋对我这么大成见,她要是觉得这么做高兴,那就让她去吧。”
叶安邦问,叶少川说不知道,也是不想把秦落牵扯进来。
李丽托着茶盘进来。
刚才她站在厨房门口听见他们父子谈话,觉得这是个搬到秦落的好机会,一心想除掉秦落,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肯定是那个秦落干的,那个不知羞耻的丫头!”
“秦落?”叶安邦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叶少川眉头一簇,反应一秒,腾地站起来,厉声问她:“你怎么知道秦落这个名字?”
李丽心虚看着叶少川,想编个理由。
叶少川不给她机会,冲外喊,“于剑——进来!”
于剑应声而入。
叶少川一把卸了于剑腰间的枪,抵在李丽头上。
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直想不明白,现在终于开窍了。
“少川——”见儿子凶狠的样子,叶安邦喊。
叶少川眼珠子通红,用枪抵着李丽太阳穴。
叶安邦喊警卫进来。
叶少川喊:“爸,你不嫌丢人?出了内鬼,你觉得面上有光,是吗?”
叶安邦挥退警卫,跟儿子商量,“不许胡来!”
叶少川攥枪的手指节咯咯作响,他狠狠抵了一下李丽太阳穴,用阴冷如鬼魅般声音问:“说吧,你是怎么认识秦落的?”
黑洞洞的枪口更加抵住她,冰凉如地狱般的感觉让李丽浑身如筛了糠。
“首长,首长救命,救救我!”此时,李丽已经没了往日的沉稳和平和,慌乱得如无头苍蝇。
叶安邦见儿子混蛋劲上来了,就说:“你就实话实说吧。”儿子的剧烈情绪波动,让叶安邦再次忆起秦落这个名字。
“好,我……我说……”李丽抖着声。
“记住,不许撒谎。回头我找秦落核对,要是你说得有半个字差池,我绝不饶你。我家其他人对你宽容大度我不管,我不一样,谁要敢害我的人,我就扒谁的皮!”说着,又把冰冷的枪口抵了抵。
李丽脸色煞白,将十二年的事说了一遍,把连叶安邦也不知道的,自己找哥哥帮忙抓秦落威胁的事也说了。也把腊月二十四找秦落的事说了。
“你从哪里知道秦落电话的?”叶少川问。
“陈雨,一个叫陈雨的告诉我的。”李丽回答。现在不要说叶少川问了,就是不问,她也一股脑的想把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
李丽跟叶少川接触不多,只知道叶家人很宠着他,惯着他,叶少川脾气也有些混,但是,她万万没料到他竟然这么狠,似乎要把她大卸八块,拆骨吃肉似的。
叶少川骂了一句TM的,妇人之仁害死人。当初念在秦落面上,没把陈雨给开了,最后还是陈雨来给添乱。
“爸,当年是你指使李丽去的?是你给后来给秦落改户口和名字的?”
叶少川没回头,但是父亲没回答,他就是默认了。
叶少川冷笑,问:“爸,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当年谁告诉你我跟秦落在一起的?是谁透的信儿?”
不等叶安邦回答,站在一边一直没开口的于剑站出来,“我说的!”
叶少川眼珠子红得要滴血,额上青筋暴起,他睚眦欲裂骂:“于剑,你这个狗娘养的!”
于剑一声不吱。
叶少川呼呼喘着气,好一会儿情绪才算平静下来,问李丽:“当年谁把我钱包和值钱东西拿走的?”
“我。”李丽说。
“给学校的匿名信呢?”
“也是我。”
叶少川呵呵笑出声,如地狱修罗,“偷走我的钱包和手表,让我误会秦落,全算在她身上,又写匿名信,又去学校帮我摆平,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让你恨秦落,断了对她念想。我也能来叶家工作!”
叶少川眼神能杀死人,语气更是骇人。
李丽快傻掉了,叶少川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生怕漏了一个字。
最后,叶少川反倒平静下来,眼里风起云涌,语气却无比温和,脸色更是平静如千年潭水。
“就这么喜欢当叶家人是吧?喜欢到处以我小姨的名义到处招摇是吧?今天我就让你永远做叶家人!”
“嘭——”叶少川利落扣下扳机。
“少川——”
迟了。
屋里的人喊出来,李丽已经缓缓倒下去。
叶少川吹了吹乌黑滚烫的枪管,吩咐于剑:“找大夫,李丽欲自杀,被我拦下,不过,看这样子,以后得在床上度过了!”
很快来人就把李丽抬走,叶少川回手把枪扔给于剑。
叶安邦啪地给了儿子一巴掌,“孽子,草菅人命!”
叶少川捂着滚烫发疼的脸,冷笑,“都是你们逼的!”
说着,一把推开叶安邦大步往外走。
于剑紧紧跟在身后。
出了门,叶少川站住脚,连话也没说,回头就给了于剑一脚。
于剑是可以躲的,可他没躲,硬生生承受那力如千钧的一脚揣在肚子上。
于剑说:“当年,老爷子把我放在你身边,一是陪太子读书兼保护你,另一个是想随时让我汇报你的情况,他知道你的性子。你和秦落的事我隐瞒了近一年,不知老爷子从哪儿听到风声就问我。我一猜,老爷子这是知道了,就说了。我知道会有这天的,当年老爷子说我是小叛徒,现在,对你来说,我也是叛徒。我这条命是叶家给的,你想怎么处理都行,我毫无怨言。不然,也给我一枪算了!”
“免了,我嫌脏手!”叶少川头不回往前走。
哗啦一声响,叶少川目光一凛,回身就是一脚。
于剑手里的枪应声而飞。
“接住——”叶少川喊。
于剑几个大步,跃身而起,枪便稳稳落在手里。
“想以死谢罪啊?”叶少川气儿消了不少。
于剑笑了,“我就动了动保险栓。”
这些年,叶少川跟于剑是兄弟也是朋友。彼此熟悉得跟自己的左手和右手。要让他像对李丽那样对于剑,他做不出来。
听到于剑拔枪的声音,他第一反应就是骂娘,回身就是一脚踢飞了枪。看于剑笑嘻嘻的样子,叶少川发觉自己上当了。于剑这家伙现在可比几年前狡猾多了。竟然敢戏弄他。
叶少川瞪了他一眼,“死之前先给我查秦落。把她从出生起到现在的,尤其是我们分开这十二年。还有,那个李兰的哥,当年那几个人,统统给我找出来。”
于剑开始戴罪立功,立刻联系人。
等他们到了机场,已经把该交代的交代下去了。
下了飞机,二人直奔单位。叶少川虽然停职,但是出入自由。
秦宇正在处理得到的讯息。
见他们来了,秦宇说“网上的帖子被删了,市里交代的。还交代,凡是涉及叶局名字的敏感字眼全部筛查删除。”
于剑看了看叶少川,心想,疼子莫如父啊。这是首长行动了。
腊月二十七。
昨天把视频发到网上后,秦落再也没勇气查看。凭叶少川的头脑,应该会想到是她。不过,他却没来找她,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这有些奇怪。
秦落想,这个时候,面对各方面的压力,他正应接不暇吧。
在她心神不定的时候,宋颖来电话,大声问:“秦落,叶少川出事了,你知道不?他被停职了!也不知道得罪谁了,把他□发到网上去了。这么缺德,估计是他政敌,我听说,他年后要升任副市长呢。这下泡汤了!”
秦落说:“是我!”
“什么?”宋颖大嗓门有八十分贝,“咋的啦?你不是做这种损事的人啊!”
秦落想了想说:“一句半句话说不清,反正就是叶少川太黏糊,已经影响到我正常生活和家人健康,我必须这么做,让他断了念想!”
宋颖问:“你真的不想跟他发展啊?我可跟你说,叶少川背景大大的有,跟着他,你以后吃穿不愁,人家身上的一根儿汗毛比咱腰还粗,你可得想好了!”
秦落叹口气说:“让一个成天吃糠咽菜长大的人非得去吃美酒珍肴,会拉肚子的,身体受不了,到时候,精神都得崩溃了!”
宋颖叹口气,“各人各命,你要是实在不想,我也不劝了。”
放下电话没多久,叶子起床。
秦落弄好早饭二人吃了些。边吃秦落边说,“早晨咱将就一下,晚上给姥爷打电话,咱做的丰盛些。”
叶子主动请缨:“我帮你洗菜!”
话音未落,秦落手机又响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秦落接通“喂”了一声,听那边把话说完。脸色刷地白了。
“叶子——”秦落嗓音有些抖,她强迫自己冷静,“小姨出去一下,有事——”
叶子用怀疑目光看着她,问:“什么事?”
叶子太聪明,知道瞒不住她,秦落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姥爷出些事,我去看看。你在家,哪儿也别去。有事我往家里打电话。”
叶子嘱咐她,“小姨,别着急,路上看着车……”
秦落点点头。
叶子心里十分不安,各个房间走,最后,躺在秦落的床上,翻看起她床头的一些书。
给秦落打电话的是公安局的人。
秦落赶到事发地点才知道事态的严重。
走过荒凉枯草掩盖的小径,一座废弃破楼出现在眼前。
呼啸的北风中,楼周围有好多辆警车,无声地闪着警灯。除了派出所民警,还有好多全副武装的特警。
这种场面,秦落在公安局没少见过,早已经坦然处置,如今里边的人是自己父亲,秦落则是另一翻心境,脚有些抖。
有人举着喇叭在同里边的让你喊话。接待秦落的人介绍说,“秦强杀了人,躲在这里,如果再不出来,我们会派狙击手射击。”
秦落跟这里几个人还认识,找到其中一个人说:“李队,让我进去跟我爸说,我劝他出来。好不好?”
秦落明白狙击手射击的后果,如果狙击手出手,父亲生还可能性极小。如果自己进去把他全出来,再找人活动一番,活命的机会是有的。
李队很为难,他说:“只有谈判专家能进去,其他人进去怕反倒刺激他情绪。”
又一辆车疾驶而来,没挂着警牌,乌黑的车身在寒冷冬日午后不明亮的阳光里格外醒目。
此处所有干警都认得那辆车,叶少川的私人车。
不等车子停稳,叶少川就推门而下,大步走过来。
看到叶少川身影,秦落揉了揉眼里的涩意。那一刻,她有扑上去求他救救父亲的冲动。
叶少川扫了她一眼,秦落辩不出里边含义,紧抿着将眼泪咽下去。
叶少川目前是停职,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常务副局长还是将事情汇报给他。其实,明眼人也看出来了,叶少川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除了最初跟帖激烈些,纪检委给媒体一个“停职调查”答复,也没啥实质性的。很快,视频又被删了,局里上上下下再次见识了叶少川的能量,所以根本没人把他当做停职的局长。局里大事还是他拍板拿主意。
叶少川听到副局长汇报说杀人嫌疑人躲在里边不住来,末了,副局长还不经意地加了一句:“秦主任够闹心的,摊上这么一个爹!”
秦主任?叶少川问。
副局长说:“就是那个法医专家秦落,秦强是她父亲,刚从监狱出来不久。”
叶少川已经让于剑和秦宇出手调查秦落了,她有个父亲刚才监狱出来也是今早知道的。不过,出狱没几天就杀人,真是不要命了。
于剑开车,秘书坐副驾驶,三个人风驰电掣朝事发地点而来。
秦落扭头将脸转过去,偷偷擦了眼泪再转过来,平静跟叶少川要求:“叶局,里边的人是我爸,我想进去劝劝他。”
网上视频的事已经彻底断了二人之间的关系,如果说当初还有点儿情分的话,经过视频风波,什么都没有。
叶少川恨她入骨,她都能接受。但是,此时她还得厚着脸皮求他,希望他能答应她进去跟爸爸面谈。
叶少川这才正眼看她,目光在她来脸上停了几秒。
秦落被他盯得心虚,微微低下眼。
叶少川说:“我进去。”
“叶局!”工作人员,包括跟进来的于剑和秘书异口同声喊。
秦落抬起头,叶少川已经朝破败的楼走,秦落不确定他那句话是跟自己说的,还是跟工作人员说的。
“我也想去!”秦落说。
工作人员看向她,要开口的时候,于剑打断了,“你老实待着,别添乱!”
这是自他们重逢后,于剑第一次用这种恶劣语气说话。
秦落瞅他一眼,猜到于剑应该也是因为视频的事在怪她。
秦落出来的急,穿得也不多,没几分钟就被冻得瑟瑟发抖。
于剑白了她一眼,语气仍旧恶劣,“来,这边来。”
秦落乖乖跟他身后,来到车边。于剑打开车门,示意她进去坐。
秦落硬着头皮说:“我不冷。”
于剑冷哼了一声,从车里扯出一件男款羽绒服扔给秦落,“穿上!”
秦落怯怯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穿上了。
于剑见她乖乖的,嘲讽道:“看起来像绵羊,狠起来比狼还凶!”
秦落没接话,明白他话里意思。
当叶少川折腾她,羞辱她时,于剑对她还算不错,秦落曾经以为于剑是真的对自己不错。经过这件事,她彻底明白,于剑对她好,是因为叶少川对他感兴趣而已。如今,跟叶少川掰了,于剑也就没了对自己好的理由。
秦落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成熟起来,一直在象牙塔里,社会上尤其是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她真的不太懂。就连宋颖都比她强。
宋颖常说她不食人家烟火,现在咂摸咂摸话里意思,那可不是褒义词,是对不通人情世故人的委婉嘲笑而已。
秦强穿着秦落给买的羽绒服躲在墙垛后,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框看向外边。
四面将他包围,喇叭里不停喊话,他心里很烦,很乱。但是,他一点儿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秦强工作的那个办公楼二十几层高,有很多家公司入驻其中。有一天,来了一个女人,那天秦强替白班儿同事值班。那个女人没有认出他来,他却认出那个女人来,那个女人就是跟他几年,害得他离婚,入狱,携巨款逃跑的可恶女人。
秦强庆幸她没认出来,也许在她心里,那个叫秦强的男人早就被枪毙了。女人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跟一个啤酒肚老头子。隐隐约约听她跟那个啤酒肚老头吵架。
秦强留了个一个心眼儿。
后来,那个女人又来了几次,在楼下跟那个啤酒肚大声嚷嚷:“我给你生了大儿子,你不给我钱,我到你老婆那儿闹,光脚不拍穿鞋的,看你怎么办!”明白人一看就是来要钱要物的。
再后来,女人果真领着儿子来了,那个儿子秦强认识,是自己养了好几年的儿子。
秦强心一下就凉了半截。他恨自己管不住裤腰带,也恨女人勾引他,可他从没恨过儿子,因为那是他的骨血。
如今,看着那个啤酒肚跟儿子站在一起,确实是一对父子,长相就看得出来。
啤酒肚包二奶的事在这座写字楼传开来。
啤酒肚也是一个小老板,有点儿钱儿。
大老婆听说来闹,啤酒肚就离了婚,给大老婆糊口钱打发了。
没过几天,秦强听同事说,那个女人逼宫成功了,啤酒肚跟二奶在一起,带着儿子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
秦强气更盛了,他替啤酒肚的大老婆不平,更加痛恨那个该死的女人。
想想自己疼了多年的儿子,他白白给人家养的;想想自己的家,是该死的女人破坏的;想想自己贪污的钱被该死的女人卷跑了。
那些恨就像春天雨后的野草,噌噌疯长。
秦强白天就暗暗跟踪女人,终于发现她生活轨迹,这天,他堵住她。
女人穿着貂皮开车红色小车,秦强硬是把她塞进车里拉到一个偏僻荒凉的山沟。
秦强就是要钱,要十几年前被她卷跑的钱。
开始,女人不给,秦家就撕开她衣服,把她拉到车外,用自备的水果刀一刀一刀刮她的胳膊和腿。
女人终于承受不住,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他。
秦强逼她写下证明,证明是十几年前她卷跑他的钱,现在是归还,不是他抢劫。
女人就依言写了。
秦强把纸叠好揣在怀里,准备去银行转账。
谁知女人想反抗,站起来夺他的刀,秦强一怒之下,一刀下去,女人毙命了。
秦强跑到银行把钱转到事前朝秦落要的那张银行卡里,然后又把女人写的证明和银行卡放在宿舍。他知道自己杀人了,可现在,他反倒一点儿也不怕。
辞了工作,他想回老家看看。
他想,叶落归根,就是死也要死在老家,出生的地方。没料到,还没坐上车就被发现,他只好躲到这个破旧的楼里。
让人心烦的喊话终于停止,秦强探出脑袋看下去,有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走进来。他特意盯着年轻人的腰,看看带枪没有。
年轻男人脸庞周正,棱角分明,带着正气。他打量他,对方似乎也看见了,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
秦强将在玩具市场买的玩具枪紧握在手,子弹是铁砂,铁砂打出去也能让人受伤,严重的也能毙命。他把这把玩具枪作为自己的护身符。
楼梯咚咚响,一阵阵灰尘飘上来。
年轻人上楼了,秦强将玩具枪对准楼梯口。
叶少川看着乌洞洞对着自己的枪口,举起手说:“我叫叶少川,现在是以私人身份来看您。”
“看您”,他把这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秦强怔忪一下。
叶少川站在那里没动,真诚望着他,“我跟秦落认识。”
秦强不信,端起的枪没放下。
叶少川说:“秦叔叔,秦落在楼下,她要上来,我没让。”
秦强还是举着枪。
“秦叔叔,我不骗您。我跟秦落十三年就认识,我是秦落男朋友,您跟我出去,以后我们一家在一起。”
“撒谎!”秦强终于开口了。
叶少川只好说:“我骗你干嘛?我初识她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暑假在打工,正被老板欺负。我们在一起一年多,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开,现在我们重逢了,我不想再分开。请您跟我出去,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见秦强还是半信半疑,叶少川接着说:“秦落后背左肩胛处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大概拇指大小,特别红,尤其是生气或者高兴情绪激动的时候,你该相信我吧?”
见秦强表情有些松动,叶少川说:“跟我出去吧,别让秦落惦记。她没什么亲人,这么多年她过得很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跟您团聚了,您别让她失望……”
叶少川的话触动秦强心底最深处的柔软,“我杀了人,我给落落丢人了,我没脸活在世上,没脸见她。我不配做爸爸,我没给她做个好榜样,这么多年,她苦巴巴的像个没爹妈的孩子……”
说着说着竟然泣不成声,“我后后悔死了,当初要不是我贪念起,管不住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多事……落落是老师,有我这样一个爸爸,让她在人前抬不起头……”
叶少川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么多年,没听落落说你一个字不好。”
秦强老泪纵横,“我给落落丢脸了……让她难做人。我这个样子,背着人命,还怎么让她叫我爸爸?”
“秦叔叔,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可以负责任告诉您,只要您跟我出去,我能保证您性命无忧。”
秦强倏地抬头,“你是谁?怎么这么大口气?”
叶少川说:“我除了是秦落的女朋友,还是这个城市的公安局长,我能保证您性命无忧!”
秦强问:“你是真心喜欢落落?”
叶少川郑重点头。
秦强说:“男人说话算话。”
叶少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秦强抹了一把眼泪说:“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对她好,一辈子也不能抛弃她。要不是真心喜欢,就放过她。就算我这当爸的求你。”
叶少川:“我是真心喜欢她,爱她。”
这也是在昨天晚上,叶少川才想明白的,以前一直恨秦落,靠着恨生活了十多年,昨天才发现,他恨错了人。
得知是父亲授意,李丽搞鬼,秦落反倒是受害者,叶少川愧疚倍增。他暗骂自己愚蠢,蠢不如猪。
“叶子是你的孩子吧?”秦强突然问。
叶少川点点头,“以后,秦落、叶子和我,我们三个一起孝敬您。”
得知叶子是自己女儿的那一刻,叶少川用手捂住脸,一句话也没说,任凭泪水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对秦落,对叶子有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却不知才从何说起。做梦叶少川都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女儿,竟然十二岁了。
他错过女儿十二年的成长,他不知这十二年叶子是如何长大的,也不知秦落在那么小年纪生孩子时遭遇怎样的艰难和痛苦。
十三年,对叶少川来说,是一片空白。
他错过的不仅仅是十三年的时光,而是十三年应尽的责任和对叶子的感情。那份感情,时光倒流也弥补不了,他注定是欠她们母女了。这辈子也许都没机会弥补偿还。
本来,叶少川是想在得知叶子是自己女儿消息时找秦落的,没料到竟然出了杀人命案。而这个嫌犯还是自己的未来岳父。
“你们长得像呢。我就知道叶子跟落落不是一般关系,她说是外甥女,看她对叶子的态度就不像,比当妈的都尽心。”秦强笑了,很欣慰。
叶少川望着这个苍老得脸颊塌陷的长辈,他暗淡的目光里早就失去了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就连笑的时候,眼里也是一片死寂。
“我也没想到叶子是我女儿。”叶少川实话实说。他想过天塌地陷地球毁灭,都没想过秦落会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秦强似是下来很大决心,揭开一个更大的秘密,“我还有一个事跟你说。”
叶少川点点头,耐心倾听。
“落落不是我闺女,是我抱养的,那年我老婆生孩子,没了,恰巧有人卖孩子,刚出生不超过三天,为了不让老婆伤心,我就花一千元钱买了。
后来检查,我老婆身体不太好,医生说不适合再生了,即使要生,也得先好生调养。我不甘心,想再生个。毕竟传宗接代在我们那儿很重要,落落是女孩儿,还不是亲生的,心里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
那些年,手里有些权,恰巧有别的女人勾引我,就跟别的女人好了。我想,跟别的女人生,也不用老婆冒着生命危险为我生了,也完成传宗接代的大事。有了儿子,我贪污了,入狱了,那个女人竟然带着我儿子和钱跑了。我这个恨啊。
前些日子,我碰见那个女的,她跟我们写字楼的一个老板在一起,常来要钱物,说孩子是他的,我也看见那个孩子,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孩子长得确实不像我。我心里气不过,被带绿帽子,就把那个女人抓来,要她给钱,我就放了她,我还让她写了证明,说还款。虽然没有她卷跑我的多,但也不少。她反抗,我杀了她,把钱存在落落的卡里。这些年,落落这孩子没少受苦。以后,你一定不能辜负她啊。”
秦强语气似乎在交代后事。
叶少川鼻子一酸,点点头。
“落落是个好孩子,这孩子差点儿毁了,幸亏她遇见你。谢谢你。以后,我就把落落托付给你了。”
“一家人说什么谢,见外了。”叶少川说。
“小叶,你出去吧,我想静静。”秦强说。
叶少川站起来,走了几步,看了瘫软在地的秦强几秒,转身出去。
叶少川刚回到楼下,秦强就站到窗前才,冲着下边喊:“闺女,爸爸对不住你,你要好好活着!”然后又闪回到墙后再也没了声息。
秦落听了,推开拦着她的众人往上跑。
叶少川一把拉住她。吩咐手下:“进去!”
没两分钟,里边传话出来,说秦强自杀身亡。
秦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叶少川交代属下后,就跟于剑和秘书带着秦落返回。
车上,于剑问:“怎么没把秦强带出来?”
叶少川低头看了眼躺在怀里依然昏迷不醒的秦落,“他想要男人的骄傲的尊严。”
人啊,最怕想明白。
于剑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