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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
杌子慌忙起身解释,可是白露已经一扭身蹬上车,气乎乎地走了。
几个看热闹的人一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咦,这小瘸子还在惦记那个老娘们呢!”
“男的不都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哪里腥气哪里钻……”
杌子被众人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仓皇离开去追方白露……
临近中午,卖完废品回梁奶奶家的路上,白露骑车在前,杌子耷拉着脑袋远远地跟在后面。
又经过按摩店,杌子下定决心不再理会,要把形象挽回来。
可是刚经过按摩店,就听得门“吱吖”一响从里面闪出个人影。
“唔……”杌子望过去,不禁一愣。
那人也扫了杌子一眼,遮住脸匆匆离去。
“咦?这人好眼熟,可又不像王二子……”
杌子觉得那人影眼熟的很,可是没看清脸,不由停住脚步疑惑起来:“不可能在这里碰见熟人,难道是青山村的……”
这时方白露回头瞧一眼,见他又在按摩店前徘徊不前,忿忿地冷哼一声:“本性难移!”
“呃……”杌子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去。
等回到家一进门,方白露跳下车就气鼓鼓地冲窝棚内嚷:
“奶奶,奶奶!这家伙果然不是个好货色,他竟然偷偷去……”
不料,待她挑开帘子进入窝棚顿时愣住了。
只见梁奶奶牙关紧咬满脸煞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奶奶!您咋啦?”
白露惊呼一声扑上去。杌子闻声也赶忙进了屋。
老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死人一样。
“奶奶!”杌子也慌了,赶紧伸手摸摸奶奶的脚腕,“还好还好,还有气脉!”
“怎么办?怎么办……”
白露急得直跺脚,眼泪都出来了。
杌子见方白露惊慌失措,紧紧按住梁奶奶脚腕红着眼提醒:“别慌,这是半死,快掐人中!”
“呃,对!人中……”
白露惊慌之下已是六神无主,被杌子一喊这才醒悟过来,慌手慌脚去按老人家的上唇。
“不对,不是那样!”杌子着急吼道。
“我……我爸没教过我,我不会!”
白露带着哭腔手足无措。
“起开,你按住脚,我来!”
杌子一把推开方白露,俯身上前用力弓起大拇指,指甲紧紧掐住梁奶奶嘴唇上方的人中穴。
“一……二……”他口中默念着,掐紧松开,再掐再松,一连十几次。可是梁奶奶依旧一动不动。
“这……这样到底行不行啊?”白露担心地问。
“放心,老臭鼬教俺的,准行!”
杌子边回答边用力掐压,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约摸过了一分多钟,梁奶奶牙关一松胸口鼓起,深深地吸起气来,然后口中“嗞嗞嗞……”又长长缓出。
“唉……哟……”老人家喉咙里发出沉沉的呻吟声,终于还过魂来。
杌子见她活过来了,这才长吁一口气,松开手指抹把汗。
“太好了,奶奶醒啦!”白露感激地望他一眼,转忧为喜。
梁奶奶人醒过来,可是意识却不清醒了。她微微睁开眼睛望着杌子,口中吃力地呼唤:
“星儿呀……是你么?你找娘来了……”
她又望望白露,眼中噙着泪对杌子说:
“星啊……这闺女叫白露,是俺……给你相中的媳妇儿!咋样……俊不?”
梁奶奶脑子好像出了问题,一番不着南北的话让白露和杌子大眼瞪小眼傻了。
“不行,俺得去扫街,俺得挣钱给星儿娶媳妇……”
梁奶奶说着糊话颤颤巍巍坐起身,就要下床。
“奶奶,您咋了?”杌子上前大声问。
老人闻声脸上一怔,抬头望望杌子:
“咦,孩子,俺去扫街挣钱给你爹娶媳妇呀!你咋不去上学?”
“……”
杌子瞧着她那既痴又傻的样子,心中无比难过,呆呆立着眼眶直发酸。
“奶奶,您是不是头脑忘事了?”
白露见梁奶奶要下床,忙上前扶住她。
“嘿嘿俺没忘,这就去扫街挣钱娶儿媳,娶你这样的好儿媳!咳咳咳……”
梁奶奶憨憨笑着,又咳起来。
白露忙给她捶捶背,蹲下身来轻声劝说:“奶奶,您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出去!”
“唔!闺女,俺得去!”
梁奶奶望着白露,脸上绽开笑容,夸道:“真是个好丫头哇……来,奶奶跟你说个秘密!嘿嘿,俺的星儿可好了,白净又聪明,随他爹!还有啊……”
她边说边冲白露招手示意附耳过来,一副神秘相。
“啥?”白露只好微微起身附耳上去。
梁奶奶斜眼瞅一下杌子,把嘴凑在白露耳边悄声说:
“别让那小子听见!俺呀,这些年来可攒了不少钱呐……就等着俺儿子娶你嘞!嘿嘿嘿嘿……”
梁奶奶说着开心地笑起来,两眼直放光,口中放开声:“嗐嗐嗐……八千块呐!八千块!等俺攒到一万……”
她大声夸耀着,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可是笑着笑着,她的面容僵住了,又凄楚起来,口中悲伤嗫嚅:
“……等俺攒够了一万,星儿……也该回来了!呜呜呜……”
老人呜咽着,爆着青筋的老手沾满泪水颤抖不止,布满皱纹的老脸松弛着,似乎一下子又老去了许多。
杌子见奶奶哭得伤心,也蹲下身来抓着她的手安慰,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白露望一眼杌子,伤心地叹息:“她这是想儿子想的老糊涂了……”
杌子忍不住问:“她儿子呢?到底咋回事?”
白露缓缓抬眼瞅着他,低声解释:
“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就听奶奶说过,他儿子十一岁那年,她带了儿子来城里找她男人,可是人没找着儿子却走丢了……”
“竟有这样的事……”
杌子终于明白了奶奶等的人是谁,再想想自己的身世,更加同命相怜起来,同情地望着梁奶奶叹息:
“同是天下沦丧人呐……”
白露见他虽然把话说错了,却是真情流露,微微一叹伤感道:
“其实有时候我也感到自己和奶奶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
“哦,你有爹有娘又有家,咋能跟俺俩一样?”
杌子不解地望着白露。
“唉,不说这些了!”
白露勉强笑笑,然后幽幽地自我感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啥?”杌子听不懂,可是能感觉到白露对自己已经不似先前那番厌恶了。
他和白露一左一右依偎着梁奶奶,老人似乎听到了她俩的一番对话,又似乎根本没听。
“唉……”
许久梁奶奶长叹一声,痴痴呓语:“是啊,越是盼越盼不来啊……还有一句是咋说的来?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
“豁!奶奶,您这是作诗啊!”
杌子本以为奶奶会相面就已是很了不起了,没料到她还能出口成诗,不由惊叹起来。
他这一声惊呼令原本双目失神的梁奶奶神智清醒了不少,老人家左右瞧瞧他和白露,唏嘘两声脸上绽开了笑容:
“老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嘿嘿,你俩呀要是能天天这样和睦相处,俺老太婆还要啥儿子,呵呵,直接抱大重孙子得嘞!”
她这话一出,白露顿时羞了个大红脸,站起身冲梁奶奶埋怨:“您老瞎说啥呢?我可不高兴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一旁的杌子却乐了,偷偷瞅着白露傻笑不止。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有没有发育正常?”
方白露气嘟嘟地翻着白眼,嗤之以鼻。
“呃……俺发育挺正常啊!”
杌子眨巴眨巴眼,心说这丫头还挺早熟,啥都知道。
“我呸!”不料白露更生气了,破口骂道:“你个破流氓,我说的是你那狗模样没长开!还……还去偷瞧按摩店里的小姐!”
杌子还在因奶奶那句“大重孙子”心中受用无穷,没再跟白露斗气,连忙解释道:“那不是小姐,是……是大姐!”
白露听杌子恬不知耻地把“小姐”叫“大姐”更加气愤了,又羞又恼斥骂:
“你你你,还知道点害臊不?还大姐?我呸!简直是不知羞耻,不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