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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绢花发卡的价钱, 钱宝芳提前打听过物件, 然后每个定价两毛钱。
这个价格相当于买两根冰棍的花费,对手里有零花钱的初中小姑娘来说完全可以消费得起。
其实要是送到供销社去卖的话,必定还能往上提不少, 但那样太麻烦了, 没路子牵线是一个问题, 关键到时候会被抽去大半收益, 不光费力气还耗时间, 对急需用钱的她来说不划算。
最后, 几个小女孩挑拣一番, 一人选了一只喜欢的掏钱买下。
其中带头过来的那个走前踟躇了一瞬,还问钱宝芳她辫子上那两个卖不卖。
钱宝芳当然点头卖了, 顺利将一块多钱收入囊中,少是少了点,但积少成多嘛, 开门大吉兆头好。
有了这个好开头带动, 随后陆续有学生被吸引过来买绢花发卡。
等到早上上学的人潮过去,一包小饰品卖的不剩几个, 被她买二送一地赶着抓着尾巴全卖光, 到手大概有七八块钱, 剖除成本的话,大概净赚五六块。
考虑到这时候的物价和货币的购买力,钱宝芳觉得这中程度的收获还可以。
她打算下午再做些出来,等下午放学的时候去县高中门口摆摊卖着试试。
如果效果和县初中这边情况差不多的话, 估摸着还能赚个几块十块的,到时一天下来怎么说也有十几块钱了。
在次前提下,除去父母住院花销,攒够一百块花不了多长时间。
钱宝芳心里做着这般的安排,看见随着学校大门关闭,校外送学的人群渐渐散去,她赶紧收拾了摊布离开。
这年头街上的二流子混混不少,尤其是蹲在校门口等着宰学生的不要太多。
她一个姑娘家出来做点小生意也得时刻注意着,别被那些人堵住打劫了,不然忙活一场全为别人做了嫁衣。
之后钱宝芳拐去供销社一趟,再次买了堆碎布碎纱以及一些珠子细铁丝之类的东西,回到县医院时,日头正升到当空,赶上吃午饭的时间。
钱爸钱妈已经在病房里等上半天了,看见闺女回来还没来得及问两句,就见她转头又忙活起来。
钱宝芳放下小包袱,顾不上回答父母的疑惑,连忙先顺着人流去食堂打饭,以免晚了剩下清汤寡水的打不到好东西。
她自己还年轻,一时吃的差点也就差了。
但钱爸钱妈养着伤,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医生都叮嘱过要好好补一补,人才好得快,这样肯定得吃点好的才行。
县医院其实不大,食堂有多小也是可想而知,医生、患者外加家属等人在饭时几乎要将其挤满,慢了是真的没吃了。
虽然人挺多,但好在有绑着红袖章的老阿姨维持秩序,让大家伙排队依次打饭。
不然要是乱挤起来,凭钱宝芳的小身板,她觉得自己是挤不过那些大爷大妈青壮年的。
还好医院后勤管理的不错,叫她得以排着队顺利打到了饭。
这次手里头有了钱,也有赚钱的途径了,钱宝芳没再吝啬地只打粥水窝窝头,而是花钱打了两份营养齐全的病号餐,外加一份青菜面。
前者给钱爸钱妈吃,后者是她自己的,吃饱好干活。
当钱爸钱妈看到她打回的营养餐时,惊讶地捧着手里的铝饭盒都不敢动,同时对于之前的疑惑更重了。
“小芳,你老实跟爸妈说,晌午是做啥去了?”两人对视一眼分外担忧地问道。
钱宝芳正呼噜噜扒拉着汤面吃,二合面的面条不比后世的白面条味道好,但连吃过几顿窝窝头后,就这样的吃食她都觉得很不错了,肚子饿的吃得倍儿欢。
面对二老战战兢兢担心询问的目光,她抹了把嘴示意他们先吃饭,吃完再说。
但是钱爸钱妈不敢吃,害怕这般好的饭食是闺女拿血拿命换来的。
县医院收血,乡下村子里不是没有人家去卖过,只是毕竟有伤天和还容易染病,一般不到山穷水尽的程度,大家不会走到那一步。
而现在,钱爸就怕自家闺女因为他们这事儿,一时没法子走上了歪路。
不然怎么解释突然就改换了伙食,两人都知道家里根本没多少钱,即便有好心人帮忙,也只是付了手术费,住院吃饭的花销都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本来他们还为此发愁了一上午,打算让闺女回去找队长,也即是村长王叔,再想办法借上一些钱应急,过后加倍还都行。
结果自家闺女出去了一上午,回来就给他们打来最贵的病号饭了!
这下不光发愁,还被吓的不轻。
闺女哪里来的钱,真去卖血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钱爸就感觉头昏脑涨地喘不过气来,钱妈眼睛也红成了兔子,瞧着马上就要崩溃大哭儿啊儿。
钱宝芳见情况不对,连忙安抚道让他们放心。
二人并不信,以为她这是想瞒着他们,一时间又是心酸闺女的孝顺,又是难过自厌的不行,恨不得死了不拖累闺女才好。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说说吧。”钱宝芳叹口气妥协,但提前声明道,“先讲好知道后不能反对啊,不然我以后干啥都不告诉你们了。”
钱爸钱妈一脸悲伤地看着她,明显是不愿意点头应下的。
钱宝芳也不管了,看了看人多眼杂的病房环境,放下碗先把帘子稍微拉上点,然后她拿过一旁的小包袱拆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小声将自己做的绢花生意讲了讲,还给他们瞧了眼上午赚的钱。
“说来这还是之前我跟妈学做针线时琢磨的,以前只当玩儿没在意,现在不是没办法嘛,就费心思做好看点去买卖了,能挣一点是一点。”钱宝芳最后还给自己和原主的不同打了下补丁。
二老听的目瞪口呆,看看包袱里的东西,再看看自家闺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那不是投机倒把吗?!”钱母惊恐地脱口而出。
钱父狠狠瞪了媳妇一眼,将她的惊叫压下后自己也是心跳如雷鼓,浑身止不住的虚汗淋淋,恐慌害怕的不行。
“你、你妈说的不错,那是、那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会被人说成是搞走资派,到时……”蹲班房吃牢饭都是轻的,戴大帽、刷大报、挨批判才是最严重,一般人都抗不过去。
因此而家破人亡的例子,钱爸钱妈在前些年看到过的太多了,印象无比深刻,此生难忘。
现在乍然听到自家闺女做了同样的事,他们怕啊!
一想到当年的混乱场景,两人就禁不住打起了哆嗦,唯恐那些事情落到他们家头上来。
“小芳,不行咱就别做那个了,万一有人举报抓你进去,你让爸妈咋办?啊。”钱妈几乎是哭着嗓子哀求道。
钱宝芳总算知道他们担心的点在哪儿了,不禁心下复杂不已。
时代对他们造成的创伤,几乎刻到了骨子里,让人不敢有一点行差就错,只愿固守在一片土地上勤勤恳恳当老黄牛,累死累活一年却连吃饱穿暖看个伤都裹不住。
这是那场动荡造成的悲哀。
幸好国家已经察觉到这方面,正在做出改变了。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钱宝芳收回心神,态度和缓着安抚两人,仔细解释道,“现在与那些时候不同了,上头在前几年就下发了改革开放的政策,如今正提倡大家做生意搞活经济呢。”
她轻声把国家政策和下面人们生活能够做出的改变一一讲明,慢慢地将其掰碎了揉匀了让二老能够理解清楚。
最后总结出一件事,那就是她现在做点生意完全可以,不是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而是响应组织号召的行为,即使有人去举报也不会抓她,更不会牵连到家人被拉去游.街批判什么的。
简而言之,做点小生意而已,他们一家安全的很。
钱爸钱妈被她讲的晕晕乎乎,有些内容都没听懂,只知道时代不同了,闺女做那些事没问题,但仍旧不放心地确认道,“你说是真的?真没关系?”
钱宝芳点头保证,表示真没关系,不信他们有空可以问下医生护士,那些人的话,二老总该相信的吧。
钱爸钱妈赶紧摇头,闺女做小生意的事情他们自己知道就行了,暂时不能透露出去。
钱宝芳觉得不嚷嚷出去也好,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那你们不反对了吧?有了这个进项,我看不多久就能还上欠债,运气好的话,到时说不定连盖房子的钱都有了呢。”钱宝芳最终再给他们画下一个明显能看得到的小饼干。
钱妈抹干眼泪花看向钱爸,后者沉思片刻终于点下头同意了。
钱宝芳笑着端起碗继续吃汤面,对此没多少意外。
实际上他们不同意也没关系,她照样会按照自己计划的去做,劝说好二老只是不想忙碌的时候,后院有着火的危险。
得到支持配合,总比被拖后腿强。
到了这会儿,饭菜都快凉了。
钱爸钱妈一点都不嫌弃,两人又惊又怕地经过刚才那一遭,齐齐出了身冷汗正浑身虚着,现下大口吃着毛毛温的饭菜也觉得是山珍海味,更别说医院做的病号饭确实不错。
钱宝芳快速吃完自己那份面条,去水房给二老打了热水,然后就坐在床边开始手指翻花,继续做起绢花发卡,为下午场做准备。
钱妈边吃边看着,此时也不感到害怕了,反而欣慰道自家闺女小时候就心灵手巧,之前不认真还不觉得,这时候认真起来一看,果然不一般,看那发卡做的就是好看,怪不得能卖钱嘞。
钱爸没说什么,但也是赞同地点头连连。
由于提前打了补丁,再加上二老怎么也不会想到闺女换了个芯子,因此看到她熟练地做绢花倒也没有怀疑什么。
这让钱宝芳放下了忐忑的心。
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她又快速做出几十只绢花发卡来,之后看碎布头和碎纱多还顺手缝了一些发带,一块打成小包袱,等到下午放学那会儿就去县高中校门口摆摊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