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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画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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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传清隆年间,浙江杭州西子湖畔的南山脚下,有一个名叫谢灵芸的绝色美女,她不仅能舞文弄墨、吟诗填词,更有一样拿手绝技,能口含各种颜料,撮口一吹,在纸面上吹出各类图画来。什么花鸟虫鱼、山水人物等等,无不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就连周围的一些丹青高手见了她的吹画,也无不拍掌叫绝,自叹望尘莫及。故此,远近的人都以能得到谢灵芸的吹画而以为荣。

    无奈,谢灵芸深居闺阁,轻易不肯露面,而且她的吹画要价极高,一般的人别说得到她的吹画了,就连想一睹她的芳颜都比登天摘月亮还难。

    却说皖南宣城有一外名叫白秋练的穷书生,这年进京赶考,岂料竟名落孙山,因而心情不好,想到杭州玩玩,散散心。

    到了杭州,白秋练在一个朋友家无意中看到了谢灵芸的一幅吹画,那是一幅秋水寒山图,水村茅屋,远近烟峦,真是巧夺天工,精妙绝伦。他顿时被那幅吹画给迷住了。那幅画也是别人送给白秋练那位朋友的,他的那位朋友见白秋练对这幅画很欣赏,便向他详细介绍了谢灵芸的情况。谁知,白秋练听后,竟神思飞荡起来,一门心思想见一见这位奇女子,并能当面向她求得一幅吹画。

    可是,白秋练几次去谢家想拜访一下谢灵芸,那守在门口的仆人见他一副穷酸相,竟狗眼看人低,连门槛都不让他跨进一步。一连碰了几次壁,白秋练居然病倒在了客栈里,害起单思病来。他的那位朋友家境也不怎么好,了解了他的境遇后,对他十分同情,于是,替他四处募捐,好歹凑上几十两银子,给他送了过来。

    拿了银子,白秋练又去谢家拜访。这次守门的仆人倒没有为难他,要他先在门口等候,进内室通报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工夫,那个仆人走了出来,对他道:“穷书生,你这次算是走大运了,我们家小姐答应见你一面!”白秋练一听,不由得欣喜若狂,不住地向那个仆人打躬作揖连连道谢。

    白秋练在那个守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庭院。时值秋暑小凉,院内大凉篷上密布藤萝,寂静安谧。院角有几株美人蕉,正开得火红。一连穿过几道走廊,及至东窗下,那个仆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冲窗内轻声禀道:“小姐,那个书生已经来了。”就听见由里传出娇滴滴的莺声:“请他到客厅稍坐!”于是,那个仆人领到客厅,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工夫,忽见有几名丫鬟簇拥着一位美人分花拂柳般,由一间内室姗姗而来。白秋练猜想中间的那位美人一定是谢灵芸了,忙不迭地起身相迎。那位谢灵芸果然名不虚传 ,肌白似玉,肤嫩欲滴,口若丹珠,目似朗星,美艳逼人,竟使人不敢久视。只见她坐定椅中,将手轻轻一拂,那几名丫鬟立即悄默默地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白秋练和谢灵芸两个人了。

    这当口,白秋练慌忙从怀里掏出那几十两银子,放在了桌上,正待要说话,不料那谢灵芸樱唇微绽,笑靥生涡,抢先开了口:“公子就是来自皖南宣城的那个白秋练么?”“正是”白秋练应了一声,还未待一诉衷肠,谢灵芸又打断了他:“白公子,我听说你是个落弟的举子,家境又不好,却花了这么多银子来只想见我一面,求一幅画,值得吗?我虽是一个小女子,但也知道一个有志气的男人,应该胸存鸿鹄之志,常想着报效国家,为百姓造福;而你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和一幅画,竟病倒在床上待死,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这”白秋练想不到第一次与谢灵芸见面,就被她如此不客气地劈头盖脸批评了一通,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才好,脸红得恨不得一头钻进桌子底下。谢灵芸见他这样,又笑道:“公子能脸红,说明你尚有羞愧之心。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好啦,我也不多说了,为了不使你失望,我马上给你吹一幅画,小女拙技,公子切莫见笑!”

    说罢,谢灵芸从一旁竹箱子里取出一张四尺丹(一种名贵的宣纸),铺在了桌面上;又拿出各种颜料放在一面小盘子时,用清水调匀了,含进嘴里,撮口冲桌面上的四尺丹上喷了过去,那些五颜六色的颜料就像一团彩雾似的,喷溅在了洁白如雪的纸面上。待那团云雾似的颜料在纸面上慢慢浸洇了开来,白秋练一看,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幅一鹤冲天图。那只丹顶鹤活脱脱地像要从纸面上飞出来似的。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幅如此精美动人的水墨画,会是从一个年轻姑娘的口中吹出来的!

    蓦然间,白秋练像是从这幅画中悟出什么似的,小心翼翼收起那幅画,激动地冲谢灵芸拱了拱手道:“谢小姐,我明白你这幅一鹤冲天图的用意了,从今以后,我一定不忘小姐今日对我的教诲,刻苦用功学习,争取有朝一日,就像这只白鹤一样,一飞冲天!”

    “你明白我的用意就好!”谢灵芸嫣然一笑,从桌上拿起那些银两,朝白秋练怀中一塞,四顾无人,又压低声音对他说“这幅画权当我送给你的,银子你带走,留着自己用吧;记住,千万不要给别人看见,也不要向外人提起今天的事!”

    听她这么一说,白秋练顿时一怔!他听别人说,谢家的大小事情,全由谢灵芸做主,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得罪她的。这当口,她只不过白送给别人一幅吹画,怎么显得如此害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正想询问缘由,孰料谢灵芸两眼一红,滚下一串晶莹的珠泪,没容他开口,她已低头转身,匆匆走进了内室。一霎那间,他只觉得谢灵芸就像水中月雾中花,显得模糊而又神秘,令人不可逐摸

    白秋练怀着满腹疑团,离开了谢家。

    回到客栈,白秋练将谢灵芸送给自己的那幅一鹤冲天图,悬挂在了卧室床头的墙壁上。从此,他就以此画自勉,足不出户,头悬梁锥刺股地刻苦读书。懈怠时,他便抬头看看那幅画,耳边仿佛又响起谢灵芸对他说的话,又来了精神。他暗暗地在心中发下誓愿,一待名登金榜,一定娶谢灵芸为妻

    寒来暑往,日月如梭,转眼过去了三年,这年又到了朝廷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白秋练又赶往京城应试。真是工夫不负有心人,这次他竟一举夺魁,名列榜首。殿试时,干隆皇帝见白秋练才华横溢,出口成

    章,对治国之道很有见地;且见他相貌堂堂,长得一表人材,不由得龙心大悦。恰巧此时河南新缺一名巡抚,干隆皇帝当即下旨,让白秋练暂代河南巡抚一职,即刻前往赴任。

    到了河南,白秋练心中还时刻惦记着谢灵芸,一日得闲,他亲往杭州西子湖畔的南山脚下去找谢灵芸,向她求婚。谁知,他到了谢家的门前,却已人走屋空。向左右邻居一打听,谢家人不知为什么原因,于不久前突然搬走了,好象离开了杭州,但谁也不知道谢家的去向。白秋练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两眼一黑,差点儿厥倒在地

    回到任上,白秋练整天郁郁不乐,心中想的是谢灵芸,嘴里念的是谢灵芸,睡梦里见到的也是谢灵芸他身边的一位幕僚了解到他与谢灵芸的情况后,说:“大人,或许谢小姐的籍贯并非杭州人,她也许搬回老家去了,不知大人是否知道谢小姐的老家在什么地方?”白秋练道:“早在杭州时,我好象听别人说,谢灵芸的老家在苏州。可惜我公务缠身,如何分身到苏州查找呢?”那位幕僚当即毛遂自荐,愿代劳到苏州寻找谢灵芸。为寻找方便,他向白秋练要了那幅一鹤冲天图。

    再说那位幕僚赶到苏州后,逢人便打听这儿是否有个善于吹画的女郎,岂料竟没有人认识谢灵芸。那位幕僚只好找当地官府出面,将那幅一鹤冲天图挂在了闹市区,说是要重金悬赏寻找这幅画的作者。这一招儿还真灵,没出几天,一天有一个仆人打份模样的人,上街买菜,看到那幅画置有谢灵芸的名字,脱口说:“这不是我家小的吹画么?”旁边的一个衙役听了,当即打他带到官府。白秋练的那个幕僚大喜,迅速叫那个仆人带路,到找他家的小姐。到了谢家,那个幕僚方知谢家突然搬到苏州,是因为谢灵芸的母亲觉得自己年纪老了,风烛残年想落叶归根,故有此举。那个幕僚当即说明了来意。谢家人听说白秋练寻找谢灵芸是为了向她求婚的,一口答应了这门亲事,并连嫁期也很快确定了下来。

    白秋练得到那个幕僚的回信后,喜出望外,立即叫人去谢家送了聘礼。不久,白秋练便迎娶了谢灵芸。洞房花烛夜白秋练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颤抖着一双手揭开了顶在谢灵芸头上的红盖头;一看,顿时惊得他瞠目结舌,怎么啦?原来出现在他面前的虽是一位绝代佳人,但根本不是他三年前所见到的那个谢灵芸!“你你是谁?”白秋练惊喝道。“我是谁?”新娘子却笑道“你要的不是谢灵芸吗?本小姐就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个谢灵芸呀!”“胡说!”白秋练道“谢灵芸我见过,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她!”

    新娘子听了大笑:“相公,我真的是谢灵芸,实话告许你,你以前见到的那个吹画女子,其实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婢女而已”

    白秋练简直和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三年前我所见到的那个姑娘只是你的一个婢女?你才是真正的谢灵芸?”新娘子道:“对,我才是真正的谢灵芸,怎么啦?”白秋练傻了:“你告许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谢灵芸生性十分清高、骄气,平常人想求得她一幅吹画,没有一千两银子休想到手。她身边有个名叫小翠的婢女,是她从一个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孤女,禀性聪慧伶俐。小翠跟随在谢灵芸身边左右,天长日久,居然也学会了吹画的绝技,且所吹之画,几可与谢灵芸的吹画以假乱真。谢灵芸见小翠掌握了自己吹画的绝技,控制她不准随便替别人吹画。这以后每当有人来谢家求画,她便让小翠前去应付。因小翠相貌极丑,为免吓跑客人,谢灵芸请易容师给她专门制了一个美女面具。故此,一些人都误把小翠当作了谢灵芸,而不知道真正的谢灵芸是个什么样子。

    白秋练一听是这么一回事儿,这才猛然醒悟当初小翠在送他那幅一鹤冲天图时,为什么提醒他不要告许别人,她一定是拿了自己的私房钱替他交给了真正的谢灵芸。想到这,白秋练不由对小翠油然而生出敬意来。他急切地问谢灵芸:“现在小翠在何处?”谢灵芸一听有些不高兴了:“你问她做什么?在我出嫁时,我已将她辞退了!”“你怎么能这么做?”白秋练脸都白了“谢灵芸,对不起,我也实话告许你,既然三年多前我见到的吹画女郎不是你,而是小翠,那我爱的是她。不管她长得怎么样,没有她的帮助,就没有我白秋练的今天,我要娶的是她,而不是你!我一定得找到她!”

    翌日,白秋练安排好了衙门里的公务,亲自带人前往苏州寻找小翠去了。费了很多周折,白秋练等人终于在一座破土地庙里找到了小翠。乍一见小翠,白秋练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只见 她浑身破衣烂衫,一张脸上布满了五颜六色的刀疤,状如活鬼。小翠一眼认出了白秋练,转身欲跑,被白秋练一把扯了,问:“小翠,你脸上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是谁干的?”小翠放声大哭,她先是不肯说出事情真相,在白秋练再三追问下,她这才讲了出来。原来小翠早先就是一个长相很漂亮的姑娘。自从她跟随在谢灵芸的身边,无意中学会了她的吹画,被谢灵芸发现后,谢灵芸又气又急,她气的是自己的绝技竟被一个婢女学去了,急的是怕日后小翠会夺了她的饭碗。她为了牢牢地将小翠控制在手心里,竟用刀毁了她的容貌,并在刀疤上染上各种颜料,使她不能见人。只有她叫小翠应付那些前来求画的人时,才让她戴上假面膜。在苏州,谢灵芸想不到过去曾被自己多次拒之门的白秋练竟变成了巡抚大人,竟派人寻上门来向她求婚,她认为自己成了巡抚夫人后,无须再以吹画谋生了,这才将小翠赶出了家门。小翠因为容貌被毁,白天只得用黑布蒙脸,以行乞为生,晚上才敢拿去遮脸布,寄住在这座破土地庙里白秋练得知这一事情的前因后果,抑制不住内心对谢灵芸的气愤,怒道:“真想不到,姓谢的外表长得那么美,心肠却如此歹毒!”说着,他将自己要娶小翠为妻的事告许了她。小翠哽咽道:“大人,小女子如此丑陋,怎么能与你相配,况且那谢小姐相貌出众,她和你正好般配呀!”白秋练真诚地道:“没有你就没有我白秋练的今天,你貌丑心却美,夫妻难得是知心啊!”

    结果,白秋练还是与小翠结了婚。夫妻双双还没有回到家里,谢灵芸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她又羞又恼,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丈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