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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梨花飘零的季节,辽阔无垠的梨园中,花飞如雨,香浴似海。刹那间,已是满地铺白。
天玄城是没有四季之分的,因而长年梨花漫天飞舞。她是一座于凡尘背后的雅致古城。她是神秘的,藏匿了千百年的历史和野心。她又是绝美的,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致命。她像是沉睡千年的狮子,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大行动之前,就被外界视为不可不防的祸患和灾难。多年来,天玄城作为恐怖和隐患的标志,在每一个江湖人心里打下了深刻的烙印。
当殷红的血和如雪的交织在一起时,是一幕惊心动魄的乱。随之而来的是混杂无序的呐喊,从四面八方蜂拥上前,兵刃即接,一片喧哗。每年,甚至于每天的梨花开得都非常饱满。红和白的鲜明对比令人眩目。每当血和尸骨堆砌成山的时候,如水清纯的白色在瞬间变成了嗜血的妖姬,贪婪地允吸着每一滴猩红的,尚存温热的血。
今年的梨花开得比往年任何时候都旺盛,如鬼魅般疯长,满野怒放,仿佛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
空旷、冷寂的大殿里,身披火红风衣的中年男子半倚在寒玉座上,假寐。他双目微闭,龙眉紧锁,全身上下处于一种绷紧的状态。他的身躯很魁梧强壮,浑身散发着摄人心魂的威严。
他的警惕性确实很高,当全身黑色劲装的青龙踩着几乎没有任何声息的步子缓缓靠前时,他倏然睁开眼眸,用略带疲乏但犀利有神的目光无声地询问部下。
青龙轻叹一声,他的衣服上、手背上沾着少许未干的血迹,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倦色。
“城主,情况不妙。”
天玄城主用幽冷的目光轻轻瞥了他一眼,伸出右手手指在额上轻敲数下,作沉思状。良久,他缓缓地开口问道:“还能守多久?”
“天玄城的弟兄已不足两百名,属下估计,守不了半个时辰”
“啪!”声巨响,打破了大殿的死寂,天玄城主重重地挥掌拍在玉椅扶手上,一脸沉怒地责问道:“你们是怎么守的城!”
青龙忙跪膝道:“属下等无能,请城主恕罪。”
“如何会输得这么惨?”天玄城主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愠怒和悲凉“如何会”
“属下怀疑有内奸作祟。城内所设机关皆被攻破,埋伏的兄弟也都被杀,外人是不可能这么清楚城内的地形。而且他们恰好趁城主无法驾驭天玄剑之际攻进来,如果不是我们自己人泄密,他们根本无法”
天玄城主沉吟了片刻,冷冷地道:“你认为是谁?”
青龙摇头道:“属下不敢妄加揣测。属下只希望城主尽快离开天玄城”
天玄城主呼地拍案而起,冷笑道:“离开天玄城?谁也不许离开天玄城,谁也别想!”
“上官索、龙傲、慕容世风等已经攻入城内,城主”
天玄城主幽冷地笑道:“他们来了又如何,本座还会怕他们不成!”
“若在平日,城主自然可以应付自如,可是”
“可是什么?”天玄城主侧目冷眼凝视着青龙“你的意思是本座一定会输?”
“青龙不敢!”
天玄城主闭目静默了一会儿,忽而轻笑一声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上一拼!”他陡然转身,伸手一掌推开寒玉椅,随即出现一个漆黑幽深的洞,通向地下密室的一端。
“城主”青龙神色一变“你打算”
天玄城主冷冷地道:“我要重新驾驭天玄剑,重新要回属于我的力量!”
“爹!”一名英姿飒爽的黑衣女子陡然飘入殿内,出声阻止。
“谁也别劝我!”天玄城主漠然地钻入隧道。
沿着一条昏暗的通道行走,一道道白色的强光直射而出。
通道尽头,是一间沉闷而燥热的石室内,炽热的气焰翻滚而出。石室中央一个的火炉上,火焰终年不熄。一把玄色的长剑悬空而起,接受着烈火的焚烧。四周散发着青色的剑芒,诡谲无常。
天玄城主仰起脸,以一种近乎于神圣的敬畏目光望着悬空而起的宝剑,兴奋地举起双手高呼道:“请赐予我神力!”
他一步步朝火炉走去,神色呈现出一种痴迷状。神剑时时散发出诡异、媚惑的气息,让人无法抗拒。
青龙和黑衣女子静静地伫立着在他身后,目光随着他缓缓投向天玄剑,神色紧张。
他的手慢慢透过烈火,接触到剑身,一种失而复得的得意和满足之色浮上脸颊。但就在他的手握住剑柄的刹那,凌冽的剑气布满密室,火光在瞬间泛发得异常耀眼。
他神色陡变,身躯已被飞弹开去,重重地撞击在壁间。
“爹!”“城主!”黑衣女子和青龙惊呼。天玄城主一手捂着胸口,神色凝重,嘴角有血水溢出。
“为什么,为什么?”他凄然地喃喃。
“城主,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白虎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浑身挂彩,神色惶恐不安。
“走吧。”黑衣女子上前扶住他,低沉而坚决地道“留着青山在,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
“走吧,城主!”青龙道“朱雀、玄武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天玄城的兄弟撑到最后一口气就为了能让城主安全离开!”
天玄城主幽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周,最后又停驻在那把诡谲的神剑上,沉默少许,黯然颔首。
“我们走后,把密室通道封死,就没有人找得到天玄剑,城主可以放心。”青龙道。
天玄城主苦涩地一笑,正要举步离开,陡然神色一变,望着一侧空然无物的祭祀台,失声问道:“玉龙呢?玉龙为何不见了?”
青龙等也是一怔,一时沉寂无言。
“有人私自进过密室?”天玄城主冷笑一声道“看来这个叛徒的胃口不少!”他神色沉郁,双掌因愤怒而微颤。
黑衣女子低声道:“一切等离开这里再说,我们不能让天玄城的兄弟白死。”
天玄城主疲乏地闭了一下眼睛,良久,低沉地吩咐:“走吧。”
梨花飘零依旧,每一片像是一个舞动的精灵,那般优雅和淑静。
如潮泛滥的呐喊声、脚步声纷至沓来,一拨拨的人群在梨花下浴血奋战,一片混乱。数不清的尸骸倒在地上,被梨花迅速掩埋,没有一场战争能够如此惨烈而壮观!
梨花飘零依旧,她们成了战争的冷眼旁观者,世人的残酷和愚蠢尽收眼底,却与她们无扰。
等着吧,我会回来的!
这是天玄城主从秘密通道离开前的最后一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