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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那天秋楚楚路过那幢大楼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进了电梯，按了14楼，能容身十几个人的电梯只有她一人，显得有些空荡，一刹那的功夫，秋楚楚来不及多想，已到了14楼。
秋楚楚的脚步很轻很慢，紫色的裙裾衬托着她整个人都那么飘逸，如果是爱好诗歌的人，在她面前一定会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此刻的秋楚楚有着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显得那么清丽婉约。
“你好，请问小姐找谁？”萧桥微笑着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秋楚楚，心里在感叹着她的美。其实，秋楚楚应该不算是特别漂亮的女子，却生得一副与众不同的气质，这该是先天带来的吧。这里不好去评判一个女人的美与丑，任何人都有他自己的闪光点，别说是女人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每一女人或者男人从降临的那天起，就注定在另外一个地方有欣赏他的人在等待着。
“你好，我找米甲。”秋楚楚回了话，又补充一句“对不起，我找米总。”
“小姐贵姓？您和董事长约好了么？”萧桥问，她对眼前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心，对董事长直呼其名的除了柳眉之外，好象这样的人不算是太多，尤其这是个女人，一个很精致的女人，第一次出现在公司里就直接称呼董事长名字的女人。
“抱歉，我从这儿路过，临时决定来看看他，没有预约的。”一提到米甲，秋楚楚的言语中自然而然地带着很亲切的语气。
“哦，是这样。”
“如果他今天没时间，我改天再来。”秋楚楚突然就有想逃的感觉，或者她预感到这次如果与米甲相见，那结果就不会再是十年前的结果了。尽管秋楚楚确实是想离开，在她的意识里，纯粹这是一次很正常的和米甲会面的机会，可是现在真正要面对米甲的时候，她却没有了勇气，是她自己想的太多了吗？她并不想怎样的，却不知道自己的思维会在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请等一下，董事长请您进去。”萧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接通了米甲的电话，秋楚楚完全是在无意识的状态在出现在米甲面前的。
女人看女人一看一个准儿，萧桥猜得出今天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与董事长的关系应该不一般，但萧桥什么也没说，不存在嫉妒，也不存在多疑，单纯的就是她自己的思维方式而已。
我们都是会思想的人，我们有着自己独立的思维和想法，只要不干涉到别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萧桥的秘书工作做得很出色，这点董事长很是满意，萧桥自己是懂得该如何做一个好职员，聪明能干又善解人意的她如何能不讨得上司欣赏与信任呢。任何时候都要把自己置身事外，这是萧桥的做事原则，但这并不妨碍着她对秋楚楚的好奇，这个好奇心仅仅限于在她单独的个人心里。
萧桥带秋楚楚至董事长办公室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示意秋楚楚进去。
“谢谢。”秋楚楚向萧桥表示了谢意。
“不客气。”萧桥和秋楚楚的对话是礼貌问题。
时间在瞬间停滞，确切地说应该是时间在米甲和秋楚楚二人之间的世界里停滞。米甲有些意外，事隔多年，他曾一千次一万次想象着和秋楚楚的相见，他没想到秋楚楚会来看他，他以为她会恨他，会不原谅他。基于上次在医院与她见面，或许是人多，纵然他的心海起伏万千，也不容许他有任何表露。
成年人就是成年人，很理智，又很压抑，所以很多人在自觉和不自觉中患上精神抑郁症。
秋楚楚推门进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
“你好。”还是米甲先开了口。
“你好。”秋楚楚重复了米甲说的两个人，算是两个人的开场白吧。
“坐。”米甲离开自己的老板椅，指着会客用的沙发。
“谢谢。”秋楚楚用谢谢表示自己的淡然。
“这么客气。”米甲待秋楚楚坐下，转身拿了杯子放了些新茶，沏上水。
“没有啊。”秋楚楚辩解
“还说没有，来，尝尝这个茶。”
“什么茶？”
“尝一下。”
“卖关子还？”
“呵。”
“笑什么？”
“想笑。”
“笑我么？”
“是。”
“我哪儿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
“那你还笑。”
“笑也不行啊？”
“不行。”
“管这么宽？”
“就管这么宽，怎么了。”
“好，那我不笑了，行了吧。”
“呵，”瞅着米甲故意作出一脸正经的样子，秋楚楚到是忍俊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不让我笑，你自己还笑？”
“哈哈”
“不许笑。”
“咯咯”
“行了行了，嘘，这是办公室。”
“吓我。”
“呵呵。”米甲盯着秋楚楚的眼睛微笑着。
“我，没什么不对吧。”看米甲这样看她，秋楚楚上下打量着自己，有些不自然。
“你还是老样子，很漂亮。”米甲由衷地说。
“夸我呢？谢谢了。”秋楚楚说。
“一点儿也不谦虚，我说你没变吧，还真个儿就是没变。”
“谁说的？我都感觉自己老了呢。”
“瞎说，确实你象以前一样漂亮，多了些成熟感。”
“成熟不就是老么？”
“谬论。”
“才不是。”
二人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什么，萧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董事长，有个急事，需要您亲自处理。”萧桥推门进来说，看了看秋楚楚“很抱歉，打扰了。”
秋楚楚传递给萧桥一个笑意，意思是没关系的。
“噢。”米甲知道如果不是特别紧要的事，萧桥是不会在他有客人的时候打断的。在萧桥的示意下，米甲走出办公室。
等米甲再进来的时候，他的身后除了萧桥外，还多了另外一个女人，她就是柳眉。
“我介绍一下，柳眉，我夫人，秋楚楚，我大学时候同学。”米甲很自然地给秋楚楚和柳眉相互介绍。
这时候，萧桥有点明白了，在她进公司以来，很少看到董事长象今天这样开心，虽然有时候董事长也是满面笑容，但萧桥感觉得出，这并非出自于他内心深处，而是身不由己，冠冕堂皇的微笑而已。一个成功的男人身后，总会有着一个伟大的女性，萧桥起初以为站在董事长身后的最应该也最可能的就是他的夫人柳眉，看来，她是以为错了。
柳眉伸出手，她修长的手指和秋楚楚的手指碰到一起，两个女人互相微笑，这种笑意多少有点礼节性。
“久闻大名，米甲常提到你呢，还有秋萍，我和秋萍可是好姐妹，那我们也是好姐妹了。”柳眉显得过于热情，而且还是这不适合的办公场所。
“知道你呢，我们同学都羡慕米甲娶了个美人，果然。”秋楚楚应付着柳眉，眼神却求助似的闪过米甲的脸。
“楚楚，你这回来，也不说一声，也好让我好好招待你，都成名人了，报纸上都登载了你的照片，听说电视台还要给你做专题，这次回来要多呆些日子，别来去匆匆。”柳眉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来找米甲的，她显得和秋楚楚一见如故。
“什么名人，呵呵，这次我是来给妈妈看病的，可能要呆得久些。”秋楚楚不会撒谎，她如实说。
“噢。”柳眉楞了一下，脸上有丝不易人觉察的神经触动了一下，眨眼即逝。“好啊，那有时间我带你多转转，s市变化不小，大概你有十年没回来了吧。”
“是，十年了。”
两个女人拉起了家常，还是在米甲面前，虽然米甲觉得环境不太适宜，但看到柳眉和秋楚楚相处的比较和谐，还是感到很欣慰的。
萧桥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自嘲地笑笑，或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或者什么事情以后也不会发生，日子还会象从前一样慢慢滑过。
8
两个女人，十年后的第一次会面，在貌似很和谐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此后的结果并非如米甲所预期一样继续发展。作为男人是不明白女人心思的，尤其是已把秋楚楚视为假象敌的柳眉，此刻心情更是不能平静。
柳眉在房间里摔打着什么，地板上一片狼籍，撕的粉碎的报纸片片散落，她是想把秋楚楚的名字，不，关于秋楚楚这个人的一切扫出心门之外，事与愿违，十年后，秋楚楚从她的梦魇里走到了现实，她害怕，甚至恐惧，她担心这个女人的出现夺走属于她的一切，会让她一无所有。在她的意念里，秋楚楚就是她的敌人，她已把她列为假想敌之列。不，没有人能够抢走她所拥有的，这一切都属于她，她的血统是高贵的，而秋楚楚，那个从乡下出来的贱女人血管里流着的是卑贱的血液。不就是被人捧出来的什么什么狗屁网络美女，称作家还远点，哼，她也配，也不照照镜子看看。柳眉就是这么想的，她的思绪就这样在飞扬，她的嘴角慢慢浮现一丝冷漠的笑容。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卑劣，卑劣本就是人的劣根性，谁也逃不出它的掌心，任何人都是一样，无论高贵还是卑贱，在它面前都谈不上。这也是人的两面性，面子上和内心世界往往做不到一致和统一，到底还是存在着某些差距和区别。当我们对着一个人说着恭敬的话，内心里却把对方恨得一塌糊涂，这事不少人就明白，但还是只给自己知道。
“张妈，张妈。”柳眉的声音很大。
“来了，太太有事吗？”张妈很奇怪柳眉的嗓门这么大，平时柳眉可淑女呢，一派优雅的作态，这几天是怎么了？也不爱说话，老沉着个脸，所以张妈也特别小心做事，生怕哪儿做的不合太太满意。
“晚饭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太太。”
“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喊我太太。”
“是，太太。”
“是什么是？拜托，张妈，不要再叫我太太。”
“是，太太。”
“好了好了，怎么也是白说，菲菲呢？回来没有？”
“回来了，在外面和小楠一起玩耍。”
“知道了，去吧去吧。”
“把孩子叫回来吃饭吗？”
“先别吃，等米甲回来。”
“老爷说不回来吃饭了。”
“打电话了？”
“刚打过电话，说是晚上有应酬，晚饭让我们自己吃，不要等他了。”
“你没问他和谁一起吃饭上吗？”
“这我到没问。”
“你怎么也不问问，说不定。”柳眉说了半截话，咽了回去。
“说不定什么？”张妈问了一句，看柳眉没把话说完，又说“老爷不会喝太多酒，他心里有谱，太太不用担心。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
“那还担心什么？”
“好了，你和孩子们先吃饭，我出去办点事。”柳眉说着准备拿出衣服就要换上。
“吃饭的时间太太上哪儿去？”张妈不明白太太怎么刚还没有出门的打算，转眼就决定出去。
“张妈，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去叫菲菲他们吃饭吧。”
“是，太太，要不你先吃点再出去，别饿着。”
“不饿，不吃了。”
“老爷要是打电话回来太太不在我怎么说？”
“说我去秋萍哪儿了。”
“是，太太，秋萍有段日子没过来玩了。”
“是啊，所以我要去看看她和子君。”
“明天去一样的，这也没早晚，晚上太太一个人出去也不安全。”
“就别操心了。”
“那太太早点回来。”
“好好，知道了，张妈，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再喊我太太，你又不是什么下人，记住了，我出去了啊。”
“去吧，路上小心点儿，晚了让子君送你。”张妈象叮嘱自己女儿一样在后面自顾自的说，也不管柳眉有没有听见。
柳眉急着出去，就没再和张妈说话。张妈奇怪太太的举动，说出去就出去，但没过多过问。张妈搞不清楚自己该称呼太太什么，如果太太不让称呼太太，那该称呼什么呢？柳眉让自张妈直呼其名，张妈习惯不了，对米甲倒是可以，对这后来嫁到米家的媳妇多少有点顾忌。张妈陷于思考中，这些天，她也学会了思考，在米家呆了几十年，先是伺候米老爷米老太太，米甲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张妈没有孩子，所以在她心里米甲就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她还是习惯称呼米甲少爷，后来米甲自己有了两个孩子，张妈还是改不过口。后来，米老爷米老太太先后先逝，米甲就把张妈当做自己的亲娘一样养着，张妈生来闲不住，享不了这清福。本来米家还有一个保姆，收拾着米家的日常家务，张妈说自己的身体还很健康，就让米甲把保姆辞退，自己担当起米家的家务来，米甲其实不太乐意让一个老人来做事，但拗不过张妈，就依了她。柳眉也不把张妈当外人看，平时对张妈也是和气亲近，尤其是菲菲和小楠姐弟俩，更是亲热地喊奶奶长奶奶短的，所以有时候张妈叹自己孤苦一辈子的时候，一想到米家的人，心里就倍感宽慰，她已经把自己融入到米家里去了。
柳眉出了家门后，是给房秋萍通了个电话，但并没有去找房秋萍，她的车子在秦淮路飞奔，掠过路旁的风景，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中，直朝新区开去。
果然柳眉重新出现在米甲的办公室里，这时间，米甲已离开公司，萧桥在，还有公司其他部门的几个职员在加班。萧桥对柳眉的出现颇感意外，本来今天上午柳眉在公司里出现就很突然，晚7点，正是晚饭的时间，柳眉不在家里用餐，来公司做什么？而且事先也没有打电话来，董事长走的时候也没有交代，萧桥心里有些疑惑，不会是董事长在家里和太太闹别扭了吧，但很快，在瞬间萧桥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柳眉是什么人？以前是s市大名鼎鼎的柳世坤的女儿，现在是s市大名鼎鼎的米甲的太太，出身豪门，嫁入豪门，什么样的教养不懂，普通老百姓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何况这是大家都特别关注的柳家和米家，更是不可以把一点琐碎事摆到桌面上的，萧桥又一次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您好，太太，您是来接董事长吧，真不巧，今晚上海亨远集团的王总过来，在滨海大厦一起用餐。”萧桥很善解人意，她能洞察一个作为专职太太的心思。
“噢，是这样啊，我顺路，正好上来看看你们董事长有没有还在公司。”柳眉一听萧桥的话，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想掩饰自己的心情，顺手用手理了理飘逸的长发“萧秘书，董事长平时有劳你照顾了，我还要谢谢你。”
“太太说哪里话，这是我的职责，太太太客气了。”萧桥实在有些受用不起柳眉的话，当初如果不是柳老先生，只怕现在在萧桥这个位置上的该是另外一个男性职员，萧桥想到这儿，不禁浮上些笑意，都是女人，呵呵。
萧桥把柳眉送至电梯口处，彼此说了些客套话，显得很亲密。
“再见。”
“走好，再见。”萧桥目送电梯的门关闭，拿出电话，摁了几个数字键，犹豫了片刻，没有接通，转身径直回到自己办公桌前，继续刚才没完成的工作。
这个晚上，米甲确实是和亨远集团的王总在一起用餐，中间，米甲暂时离开了餐桌，说是上洗手间。他拨通了秋楚楚的电话。
“你好，休息没有？”米甲问。
“还没有，你是在回家的路上吗？”秋楚楚对米甲来电话一点都不意外。
米甲说：“没有，还在饭店吃饭。”
“那我怎么听得见有车过的声音？”秋楚楚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我出来透透气，给你挂个电话，他们还在吃饭。”
“米甲，早点回吧。”
“没办法，应酬太多了。”
“不能推掉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处这个位置，不应酬不行。”米甲的声音有些无奈。
“早点回家吧，她会不开心的。”其实楚楚不想提起柳眉的，不知怎的话就拐到柳眉身上。
“好，就这样，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你也要注意身体。”
米甲和秋楚楚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彼此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话，其实他很想听到她的声音，她也是如此，他很想再见到她，她更是如此，但除了礼节性的问候，礼节性的谈话，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