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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侍女正小心地将盛满药汁的碗放在塌边矮桌上。
我坐在一旁边想心事,边喝茶。
那侍女不紧不慢地坐到聂荆的身边,伸臂把平躺在塌的聂荆小心地抱在怀中,随后再拿起药碗,吹凉勺中的药汁后,轻轻送至聂荆的唇边。
我有些发呆地看着她一连串的举动,在她抱起聂荆的那刻,略含苦味的茶水就含在了嘴里再也咽不下去。
这个姿势,未免未免也太亲昵了。
我心中一动,忍不住转眸去打量那侍女。
只见她与驿站其他身着鹅黄衣裳的一般侍女不太一扬,一袭浅碧的纱裙,拢着乌黑的高髻,晶莹的眸子璀璨若明珠,肤色白嫩细致,模样生得十分不错。而且纵使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配饰的点缀,但低头微笑的一瞬,她那娇柔的面容间还是透出了一股别样的妩媚宛转。
“奴是婢子,从小就去学怎么照顾别人。公子请放心,奴知道怎么来照顾这个躺在榻上的人。”许是见我久久打量她,以为我放心不下,那女子红了脸,低低解释着。
我闻言醒悟,看看自己身上男子衣裳,暗骂自己唐突。
花了点时间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我轻轻一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却因这话微微一惊,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半日,她抬头打量了我一眼,后又立刻垂下了头,柔声道:“奴名绿芙。”
“芙蓉也有绿色的?”我抑不住心中的好奇,稍稍弯了唇。
“奴不知。名字是奴的姑姑给取的。”她眉梢一颤,虽笑得温和,却也没抵消掉她眸间骤然掠过的哀愁和悲伤。
我抿了唇,凝眸看着她还有安然靠在她怀里静静喝药的聂荆,不知怎地,总觉得她二人间流转环绕着一股怪异的气氛。
而且这种感觉让我这个旁观一边的人极是别扭。
我心念微动,不禁挑挑眉,道:“我看你伺候他伺候得很好。从今天起你就留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直到他的伤养好。”
她深深垂下头,细声细心道:“奴明白了。”
我轻声一笑,也不再言语,起身出了房门。
去找驿站的管事官时,不小心也找到了失踪一上午的无颜。
大厅里,身穿皂色长袍的驿官正和一身明紫长衫的无颜在下棋。弈局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战况一点也不激烈,很明显白子已是处于垂死挣扎的下风。不去想也知无颜执白子,此人的棋艺之寒碜,乃是我生平所遇第一人。
“原来你在这。”我走去无颜身边坐下。
无颜也不看我,只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好看得放肆的眉毛轻轻皱在一处,开口时,清凉似水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蛊惑人心的力量:“怎么?事情都办完了?”
我随口应道:“办什么事?”
他慢悠悠落下一子,侧过脸来看着我,眸中光芒忽闪忽隐:“不是要好好照顾那个躺在榻上的病鬼么?”
我皱眉不悦:“不许这么叫他。”
无颜冷冷一笑,道:“为何不许?他是我的侍卫。”
“可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闻言眸子直直盯住我的眼睛,剑眉飞扬时,满眸的黑暗诉尽了危险的意味。
我毫不客气地瞪回去:“不许这么看我。”
对面的驿官看着我们脸色红胀,额角冷汗直冒不止。
“侯爷?”
无颜冷眸扫了他一眼,驿官低头。
凤眸转回来,盯住我,俊美漂亮的面庞似蒙上了一层怒气,但他唇边又轻轻勾起,笑得愈发妖娆动人。
他当真要发火不成?我心中一虚。
“你”我正要开口时,他却微微抿唇将唇靠近我的耳边,温暖的手臂揽住了我的腰,压低了声音,缓缓道:“丫头,不要说不许不许的,外人面前总要给我留点面子。”
我眨眨眼,弯唇。
对面驿官头埋得更加低。
腰间的手臂不知觉中越揽越紧,我下意识回眸,却瞧见那双贴近眼前深邃如夜的风目。
脸上烧红,我拉开他的手,推离他,轻轻道:“二哥,照顾聂荆的侍女是不是你派来的。”
无颜伸手摸摸我的发髻,凤眸一弯,悠哉笑道:“丫头聪明。”
我低低一哂,不语。
无颜摩娑着指间棋子,催促驿官下棋后,转眸问我:“怎地?她照顾得不好。”÷
我摇摇头。
无颜轻轻笑出声,勾唇时,几分没来由的邪气缠绕上他的眉眼:“你尽管放心。想必你也看到了,她照顾聂荆可比你来得细心,来得周到,来得体贴。”
我思念一闪,迟疑:“听你之意想必那女子不是这驿站侍女,而是聂荆旧识?”
无颜伸手揉揉我的脸颊,轻声道:“丫头,人家是聂荆的妻子,怎地总叫她侍女?”
她的妻子?
我愣了半天,许久后才淡淡“哦”了一声。
“原来是他的妻子。那我就可以放心了。”我揉揉眉,想起那绿芙照顾聂荆的模样心中也信了几分,还有几分,却是隐约的怀疑和莫名地似感觉到哪里仍是不妥。想了想,还是糊涂,我甩甩脑袋,回眸笑看向无颜:“既然他妻子已来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收拾收拾早日启程去晋国了?”
无颜斜睨着我,淡淡道:“你当真还要北上?”
我无奈叹气:“不管那人如何你别忘了,爰姑被晨君带走了。”
无颜想想,随手按下一子后,沉默许久,忽道:“既是要去,我陪你。”
“金城那边的事怎么办?王叔若要找你怎么办?”我侧眸瞅着他,不太敢相信。
无颜轻轻一笑,眸底颜色陡然间变幻莫测。
“放心,我又不是无苏,一国储君行事或有不便,但公子行事,多多少少总会有自由。”
我一笑,道:“那也好。”
我点点头,朝他笑了笑,正待起身离开时,我突地挥手一把搅乱了桌上的棋局,道:“别下了。你下了二十几年局局是输,别在他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无颜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腕,神情懊恼非常,咬牙,想气不得,想怒不舍,只眸色古怪地盯住我:“丫头!我下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才遇到今天这么一盘将要得胜的棋,却被你一手毁了!”
我眨眨眼,不明地瞧瞧他,再转眸看了看驿官。
“这”我满是不敢置信的语气。
驿官卷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的脸上渐渐散出淡淡的紫褐色。他垂头散气道:“今早起来臣下陪公子下了九盘棋,公子虽连输了前八局,但这局却赢面很大。不过”他抖擞精神,勇敢地抬头看着无颜,无畏道:“没关系公子,臣下可再陪你下一盘!”
无颜一拧眉,语气强硬:“不行,再下九盘!”
“不要了吧”驿官脸色如灰。
无颜笑得淡然。
驿官抖抖手指,艰难地伸出三根:“三盘,行不行?”
无颜略一勾唇,笑意诡谲,手指不留痕迹地轻轻自我指间交缠而过。
我心神一跳,忙收回了手。
无颜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拉拉衣裳,而后一挥衣袖,拉住我的手,垂眸看向驿官:“我与你开玩笑,不下了。备膳食,备马车干粮与车夫,一个时辰后,本侯要离开临淄。”
驿官起身,揖手一一应下。
车行过临淄。
途径聚宝阁时无颜欲下车买皮裘,却被我死活拖住不给他下车。
若是让他知道了我打着他的名号在外挥霍无度我被自己吓得猛然一个激灵,忙抱住他,劝阻:“二哥,我已买了皮裘。我我给你做衣裳,好不好?”
他闻言一愣。
随即转身挑手抬起我的脸,狭长的凤眸里有温柔的笑意在静静流淌:“丫头要给我做衣裳?”
我豁出去,不要命地连连点头。
无颜沉吟片刻,即而却灿然一笑,拉着我坐回原位,手指轻轻摸了摸我的鬓角,笑道:“也好啊。”
但闻车外鞭策声再次响起。
马蹄踢塌,车撵轱辘。
我抹抹额角,坐离无颜的怀抱,悄悄吐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