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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才回过神,对上她神情狡黠的脸孔。
顷刻间便反应过来,失笑道:“对,每一项奇葩规定的背后,都有原因和考量,甚至是血的教训。”
“没错,就是这样。”蒋思淮笑着点点头,一边准备关门,一边跟他说之前听说哪家哪家的同行,把剩的面包换了个标签又充做当天的卖。
“结果就被客人发现啦,虽然我也不知道客人怎么发现的,可是这种事只要出了一次,这家店的信誉就会大打折扣了,熟悉的客人再提起这家店,印象就是,哦,他家卖不新鲜的面包,还以次充好,欺骗客人。”
蒋思淮啧啧两声:“都是做街坊生意的,口碑要是坏了,很难救回来的。”
梁槐景边听边点头,一整个对对对你说得对的姿态,“……是该爱惜羽毛。”
“所以师兄你现在还为那些面包伤心吗?”她头歪了一下,凑过去看他。
梁槐景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一下,有些赧然的摇摇头:“……不了。”
蒋思淮露出捉弄得逞的笑容,又问:“咦,师兄你怎么今晚没去练舞啊?”
“老师有事,今晚放假。”梁槐景解释道。
然后趁她转身锁门时不注意,抬手揉了揉耳朵。
锁好了门,蒋思淮过隔壁跟袁景打了声招呼,出来之后跟梁槐景商量:“我坐你车去吃饭行不行?或者我把油钱a给你?”
梁槐景一噎,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气?”
连油钱都要她明算账是吧?
蒋思淮努努嘴,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说么。”
梁槐景瞥她一眼,嘴角扯了一下,问:“要不要去接狗?”
“不要,饭店它进不去,我跟宠物店说了,晚一点去接它。”蒋思淮应道,把包换了个方向,从单肩背变成斜挎。
梁槐景的视线落在那根细细的压在她胸前的包带上,立刻像是被烫到似的,收了回去。
“……走吧,去哪儿吃?”
“去喝汤啊。”蒋思淮说,“天这么冷,喝汤最好了,我知道一家炖品店,好喝的,老牌子汤店,做了三代人,汤品种类又多,我们去试试。”
梁槐景当然应好,他以为只是普通寻常的去喝个汤,就这么简单,却没想到还看了好大一场戏。
因为蒋思淮终于发现了她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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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炖品店,在距离省中医院不算很远的一条路上,这条路是容城著名的老字号美食街,之一。
“我哥就在前面的省中医上班。”蒋思淮往车窗外指了指。
然后跟梁槐景吐槽:“我回家吃饭,家里阿姨说他已经起码半个月没回去过了,以前从来不这样的,啧啧啧,男孩子长大了呀,就是不恋家。”
梁槐景听得囧囧有神,忍不住反问她:“女孩子长大了就一定恋家吗?请不要性别歧视。”
蒋思淮哈哈一笑,“对对对,都一样的,雏鸟长大以后都是要往外飞的嘛,我也一样。”
说完还用比划了一个扑棱翅膀的小动作。
梁槐景被她逗乐,越是相处得久,就越是发现她的性格很活泼,开朗到他有时候会以为,以前认识的那个沉默的没精打采的蒋思淮,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蒋思淮瞥见他脸上的笑,忽然问了句:“所以师兄也是吗?离巢独居的小鸟?”
梁槐景愣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沉默。
蒋思淮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可他过了会儿又开口了,“不是小鸟,我是确定自己已经可以独立,也必须独立,才从家里搬出来的。”
蒋思淮一愣,好奇的问:“什么叫必须要独立啊,就是……你必须搬出来自己住的意思?”
见梁槐景点了点头,她就更好奇了:“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家离单位太远啊?我和我哥就是因为这个,才搬出来住的。”
梁槐景听了,忍不住呵的笑了声,随后淡淡的应道:“不是,我是因为和父母……”
他顿了顿,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我和我的父母有些观念不太一样,如果再继续住在一起,可能会引发更大的矛盾,分开住,给彼此一些空间,兴许会好一点。”
他的神情很淡,像是在说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蒋思淮看了他一下,又看一下,有点不太敢跟他说话了。
感觉他又变回了她以前熟悉的样子,冷淡,严肃,疏离,拒人千里。
但梁槐景似乎被她勾起了闲聊的兴致,不等她问,就接着往下说:“我和他们的关系不是十分融洽,比不上你和你的家人,他们都是……很严肃的人。”
蒋思淮哦了声,小声说:“我爷爷以前也很严肃,我爸爸年轻的时候也很严肃。”
然后随着年纪增大,他们变得越来越和蔼爱笑,就不严肃了。
“可是不影响我们的关系。”她说。
言下之意就是,她觉得梁槐景和父母关系不好的话,肯定不止父母为人严肃这一个理由。
梁槐景毫不意外她的敏锐,嗯了声,但却没说什么,再次沉默下去。
这是他的私事,他不讲,蒋思淮就算好奇,也是不好追着问的,便当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
汤店门口没有停车位了,梁槐景只好把车一直往前开,开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找到空位,蒋思淮就忍不住吐槽:“晚上这边人怎么这么多!”
“又不是只有我们要吃饭。”梁槐景笑着回了一句,拐进旁边一个付费停车场。
出来以后俩人往回走去汤店,这时梁槐景才重新提起上一个话题。
“我从小,他们就对我期望很高,希望我能有出息,所以他们为我规划了一条人生道路,重点小学,重点中学,然后考医科大学,一定要读到博士,不瞒你说,我的导师都是他们帮我挑的。”
蒋思淮听得一愣,虽然只是几句话,但她听了却觉得惊讶:“一定要这么……卷吗?那你小时候岂不是很累?”
“成绩要名列前茅,要多参加比赛,要多拿奖,这样才有优势,假期不是去补习班,就是去游学夏令营,到了大学,还要多参加活动,大一暑假就进实验室,要多发论文,要……”
“他们对我的要求,是成绩必须在年级前五名,这已经是他们对我最大的宽容。”梁槐景苦笑了一下。
蒋思淮看着他,觉得圣诞节那天晚上见到的那种忧伤感,又在他身上出现了。
“我不需要有自己的额外爱好,因为不能加分,我也不需要朋友,因为去玩会耽误学习,说来你可能会觉得好笑,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好朋友,反而是上临床后,特别是毕业后独居的这几年,才有了几个比较好的……算是朋友吧,也有同门。”
蒋思淮听到这里,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妈耶,小孩子没朋友没爱好可还行,他没被逼得发疯,变得性情孤僻,那都是天大的运气了。
“……是吗?”她干巴巴的应了句。
梁槐景点头嗯了一下,“大概是因为科室和院里活动多吧,聚餐,还有运动会,团体比赛之类,必须要跟人合作跟人打交道,来往多了,关系就慢慢好起来。”
蒋思淮恍然大悟:“原来团建也不是只有坏处,还是有点好处的啊。”
梁槐景失笑,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图穷匕见,问出了试探她的问题:“如果是你,能接受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吗?”
蒋思淮这会儿听故事正听得真情实感,根本察觉不到梁槐景是在试探自己,还真就代入了一下。
然后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会疯的,你虽然只说了一点点,但我知道肯定不止这一点,而且不是十天半个月这样,是十几年几十年这样,我真的受不了。”
“我家里纵着我,让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还钻牛角尖差点就……”她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多,又连连摇头,“我这种什么都是差不多就行的人,对上这种要求高的父母,彼此都会受不了的。”
梁槐景注意到她的停顿了,还是笑笑,轻声说了句:“是吧。”
所以他怎么好意思,让她踏进梁家的门,去感受那股压抑的空气呢?
蒋思淮转头,不知道是不是昏暗的光线给她的错觉,她觉得梁槐景好像突然之间被包裹进了一个壳子里。
这个壳子外周,除了附着有她见过的冷淡疏远,还有怅然和失落,汇聚成了一种淡淡的忧伤又难过的气氛,像是在凭吊什么。
她刚想问点什么,就发现汤店已经到了。
于是她就和上次一样,决定,下次再问好了。
进了店门,她仰头看着收银台后面的菜单,点单道:“来一份党参黄芪排骨汤,和一份淮山枸杞圆肉炖乳鸽,再要一份蒜香排骨和一份葱油饼,在这儿吃。”
点完单了才低下头,准备扫码结账。
这时才看清柜台后面坐着的人,顿时一愣,紧接着梁槐景就听到了他认识蒋思淮以来,听到的她发出过的分贝最高的一阵惊呼:
“我靠!哥,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回家吃饭,就是为了在这里挣外快吗?!”
“你们科室现在效益已经差到这种地步,要职工下班后还搞副业,才能养活自己了吗?!”
蒋淮南抬起头,看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脸上神情逐渐龟裂:“阿稚……”
震惊和尴尬最后变成沉默,笼罩住兄妹二人。
这事怎么说呢……梁槐景回过神后,在从店里探照出来的食客的目光中,觉得省中医有可能一夜之间就颜面扫地了。
蒋思淮那句效益差的瞎话喊得太响了,搞不好真的会以讹传讹,说他们压榨一线职工啊。
蒋淮南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家妹妹,而且还是领着个陌生男人一起来的。
一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然后就开始有点手忙脚乱,首先,要先解释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兼职……
“这是我朋友的店,她有事出去了,我帮她守一下,不是在做兼职,单位效益很好,别瞎说。”
蒋淮南的解释并没有让蒋思淮信服,而是产生了更多疑问:“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普、普通朋友,同学……女、女同学。”蒋淮南结巴起来,从梁槐景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他陡然涨红的脸。
蒋思淮也看到了,立刻问道:“普通同学你脸红什么呀?”
她叉起腰:“南南你不老实,撒谎,我要告诉爷爷奶奶!”
好家伙,这是把家里老爷子老太太搬出来压人了,一点兵法的套路都不讲,上来就开大,梁槐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但是他误会了蒋思淮,蒋思淮对付谁,向来都讲究一个乱拳打死老师傅,不存在招数大小的区别。
她威胁完,又跟他讲条件:“你悄悄告诉我实话,我绝对不告诉他们,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呐,肯定什么都站在你这头的。”
蒋淮南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一再跟她保证:“我没有骗你,我和……关系没到你想的这个份上,就算你把全家都叫来,我也是这么说。”
有些事他是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滴:)
蒋思淮本来不信,但见他深色淡定,语气笃定,不像撒谎的样子,顿时又犹豫了。
“那、那你……和你同学……”
这个瓜真的这么食之无味吗?蒋思淮不愿意相信。
她还没想好怎么继续问下去,门口就闪进来一个身影,是一个比她高半头的年轻女郎,大大的波浪卷,摇粒绒外套里面穿着一件鸡心领的针织裙,贴身的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踩着一双拖鞋,金色的细链圈在她纤细的脚踝上。
有种慵懒的、不经意散发出来的小性感。
她进来以后就喊:“蒋淮南,过来擦药。”
声音淡淡的,透着清脆和利落。
蒋思淮一听这话就忘了之前的怀疑,忙问:“南南,你怎么啦,为什么要擦药?”
这一声南南,终于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她看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蒋思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