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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王府。
青石古亭隐于繁花深处,赵誊眼含担忧侧立一旁。
叶疏襄怔看手下古琴足足一刻,纤细十指置于弦上,却迟迟不再抚触。自赵誊入亭告诉她宰相被罢、霍霆矶入狱之事后,她便如同被抽空了的水晶雕塑,空灵剔透,再无半分生气。
“疏妹,你没事吧?”赵誊在旁轻唤。他早已知晓她与霍霆矶两情相悦,所以一得霍霆矶遇难信息便前来告诉她,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叶疏襄缓缓回神。她的霍大哥,现在身陷狱中,她怎能有事?宰相已被罢免,如今能设法救他的,只有她了。
即使只余七日性命,她也要拼尽全力救他回转!
抬首处眉目已重归清明,静静道:“九哥,我要救他出狱,一定要!”
赵誊看她神色回复,原本已松了口气,现下听她一言,顿时又吃了一惊“疏妹,你可知霍霆矶之罪是由皇上及百官一同判定?你要如何救他?”
轻咬唇瓣,叶疏襄定定看住赵誊“皇上及百官定罪?”轻笑一声“九哥,你也深知朝中纷争吧?所以才绝不涉足其中担任一官半职,反而甘愿背负轻浮之名,于朝堂外奔波辛劳。既然如此,那你更该明白,这将他定罪的人到底是谁了?”
默然半晌,赵誊微笑“好个聪明的妹子,居然什么也瞒不过你。”正如叶疏襄所说,他看透朝局混乱,不愿沾惹涉入,所以只领了个隐秘的巡查御史。而对朝中太后一党渐有把持朝政之势,更是旁观已久。
只是,她是太后啊!是他与皇帝都无法痛下决心拂逆的人。
“那么,就请九哥,带我去面见太后,与她理论。”语声宁定,显然叶疏襄心中已有计较。
“理论?”赵誊扬眉“疏妹,难道你有何良策可以说服太后吗?”
叶疏襄轻轻摇头“现在还没有。”
“那你要和太后说什么?如果她不答应,你去又有何用?”原以为叶疏襄要见太后是有所把握,谁知却根本没有,赵誉不禁失望。
“不见太后,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但见了,或许就有机会呢?”她也不是神仙再世,怎会事事如其所料。只是无论如何,有路可走,她就要去尝试而已。
“当然,如若九哥觉得为难,那疏襄也不强求,独自前去即可。”看他脸上微有难色,叶疏襄平静补充。
深吸口气,赵誊沉声道:“疏妹,你何必如此见外。当日你不畏凶险救我一命,难道现在九哥便连这点忙也不帮吗?事不宜迟,明日一早,我便与你进宫求见太后。”
“多谢九哥。”弯腰轻施一礼,叶疏襄寂然向亭外花径移去。
赵誊注目她清瘦背影,心底暗叹,那霍霆矶竟有如此福气,能得她全心全意相待。
将赵誊留于身后,叶疏襄脑中思虑的已全是明日面见太后,该如何为霍霆矶开脱之事,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便用这数日性命来交换了!只是,从此以后他会很寂寞,很寂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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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难得一个晴好天气。
太后与高宛洛端坐于园中悠闲品茗。看见赵誊与叶疏襄入得园来,太后不动声色,高宛洛脸上轻露讥讽笑意。
“太后。”两人双双上前躬身见礼。
“唔。今儿个惠王带端雅一同前来,是有什么事吗?”太后并不抬眼,只懒懒开口。若不是碍于惠王再三恳求,她绝不会答应与这民间公主见面。
叶疏襄注目太后头上叠翠钗凤,轻握指尖,徐徐道:“端雅前来,只为一件事。”顿一顿,忽地退后两步就地跪下,抬首清脆道:“求太后恕霍霆矶无罪!”
一跪之下,赵誊神情一震,脸露不忍之色。他深知,眼前女子本是何等倨傲坚强,如今却决然下跪,该要付出多大坚忍啊!只是今日来时,她已与自己说定,面见太后之时,任何事情都与自已无涉。只得忍住,并不上前相扶。
高宛洛娇笑一声,心中快意至极,道:“呀,这当朝公主,怎么竟为一个狱中罪犯下跪求情了呢!不怕折辱了你吗?”
叶疏襄听而不闻,只注目太后双眼。半晌,太后终于放下茶杯,抬首看她一眼,神情深沉难测,道:“端雅,有罪无罪,俱是那霍霆矶自行得来,你何必多此一举,为他求情。”话音平淡,不辨喜怒。
“是,太后。只是端雅不愿他就此送命。所以,今日端雅前来,愿以他物作抵,换他平安。”叶疏襄见太后出言相拒,并不急躁惶惧。
太后闻言,似是稍觉意外。这民间女子年岁甚轻,性子倒是沉着得很,竟与她年轻时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眼露兴味神色,她倒要看看,她有何物作抵,能救霍霆矶一命。
“说吧。”
“是。端雅请问,太后曾见过琉璃丹凤吧?”
“那又如何?丹凤,不是已经碎了吗?”想起,心底不由些微惋惜。她身为太后,天下宝物自是探手可得,只是那样绚丽华贵的琉璃,却是再未得见,倒让那梅贺良平白糟蹋了。
细察太后脸上神色,叶疏襄微微一笑“丹凤便是家父杰作。端雅尽承七眩一族技艺,若太后愿释放霍霆矶,那,端雅此生此世及数不尽琉璃珍宝,便为太后所得。她观察太后身上衣饰许久,见其所穿所戴皆是华丽之物,心中已有计较。
“是吗?我想要琉璃,还不容易?那江焚越与你同门所出,我又何必要你多此一举。”太后凤目低垂,似是不为所动。
“不,太后,您错了。江焚越虽是我师兄,但你可曾见过另一座丹凤?若他能独力制出诸般琉璃精品,那他又何必留端雅安然在世多年?”叶疏襄镇定解释。
“哦?”太后妆容精致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
心知已略有希望,叶疏襄续道:“太后若是不信,尽可将那江焚越叫来,与端雅当面对质。看若没有了端雅,他是否还制得出一件精品。”
听得此言,太后心底已知她所言不假。
现今宰相被罢,大半朝堂已握在她手上,余人皆不成气候。那霍霆矶对她而言,本就可有可无,只是激于一时愤恨,要夺其性命而已。但若能换得眼前女子口中所说诸般琉璃宝物,那,她倒也可以考虑一下,饶他不死了。
身侧高宛洛见太后微有所动,忽地看向叶疏襄格格一笑“端雅公主,你为霍霆矶这样费尽心思、百般设法。但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此生禁足宫中,那等霍霆矶出狱之后,他自然会另娶妻室。你这样做,不后悔吗?”其实,原本她要的便不是霍霆矶性命,心底所恨,也只这叶疏襄而已。如今她送上门来自取其辱,她自然是欣喜万分,只想着以后时日中怎样尽情折辱叶疏襄了。
淡淡一笑,叶疏襄神情丝毫不变,安然道:“至此之后,霍霆矶要娶谁人为妻,与我毫不相干。”是啊,待他得回自由,她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世上啦。
高宛洛心下顿时得竟非凡,想和她争?到最后还不是低头伏在她脚下!转头看向太后,眼中已满含期盼。
太后瞥她一眼,自然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缓缓开口道:“霍霆矶现为朝廷重犯,有罪无罪,可不是一句戏言而已。”
叶疏襄微笑接口:“但凭太后决断。”听得此言,她已心知,太后是为自己所提条件打动,决意放人了。
太后深深看她一眼,心想,这小女子才智相较自己毫不逊色,若今后能为自己所用,那比之钱立谦、高苑洛等人,不知要顶用多少了。
想到此,脸上神色稍霁,微露一线笑意,道:“端雅,起来吧。”
“谢太后。”叶疏襄终于起身。
至此,霍霆矶一命,终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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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深宫,回到惠王府内。
一路沉默无言的赵誊心中思潮涌动,看叶疏襄仍然神色温雅,仿佛以终身换得霍霆矶自由,并容他另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忽的低声问:“疏妹,以后你眼见那霍霆矶另娶她人,难道真能毫不在意?”他对她才刚动心而已,见她钟情于别人,已是难受得很。这叶疏襄对霍霆矶是一片真情,其中酸楚怎能想象啊!
唇角微扬,叶疏襄安然道:“若是眼不见,不就心不烦了?”
见赵誊怔然不解,叶疏襄缓缓转身,正色面对他。赵誊全心相助自己,那有些事,总该让他知道的“九哥,疏襄之命,至十五月圆便是尽期。算来,还余六日不到。”静静陈述,如同事不关己。
说者清宁,听者心惊“什么?”赵誊一震“疏妹,你你是说笑的吗?”
叶疏襄轻叹一声“九哥,你何曾见我欺骗过你?”
赵誊呆呆看她许久,口中喃喃道:“只余六日,所以,你用这剩下的六日换他平安,所以,你不会再见他另娶妻室”心中终于明白,为何她能如此处变不惊,力挽乾坤。她用的,是她仅余的生命啊!眼中隐有泪光浮动。这样绝世女子,为何不能长久快乐的活下去?为何不是他所拥有?
叶疏襄说出心中隐密,知他定会有所反应。淡淡一笑,话题一转:“九哥,疏襄还想再见霆矶一面,请九哥代为安排。”此时此刻,谁安慰谁都是多余的。况且,她还有事要做呢!
“好!”赵誉听她要求,立时点头答应。
现在,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了,何况,只是要见那霍霆面一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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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月圆之期,尚有三日。
推开厚重牢门,叶疏襄终于见到了入狱已有数日的霍霆矶。
“霍大哥!”见到狱中情景,叶疏襄惊惧轻唤。
霍霆矶倚墙跌坐,双目紧闭。身上衣衫虽仍甚整齐,但脸容苍白、憔悴无比,竟不知受了何种折磨。扑到他面前,叶疏襄伸指轻触他脸颊,心痛不已。
霍霆矶缓缓睁开双目看她,脸上微露笑意“疏儿”
“霍大哥,你怎么了?”见他睁眼开口,叶疏襄心头略宽,眼中泪珠止不住滴下。
“没事。”不想她担心,所以不告诉她,入狱以来,自己所受苦楚。
但,有事没事可并非光用言语确定的。看他这副模样,叶疏襄便是猜也猜得出狱中境况了。一向正直严厉的霍霆矶入狱,想当然,那些曾吃过他亏的小人怎会轻易饶他。再一次的无比肯定,她费尽心机换他自由,是绝对正确不过的抉择。剩下的,只是如何说服他了。
为他轻理鬓边散发,叶疏襄轻言软语:“霍大哥,疏儿从未求过你什么。现在,求你一件事,你答允我,好不好?”以霍霆矶才智,用骗的定然行不通,那就用哄的吧,心底苦笑。
静静看她如玉脸容上泪珠晶莹滑落,霍霆矶道:“疏儿,太后本性深沉难测,你要救我出狱几近无望。”停下喘息数声又接道:“而且,便是侥幸得以出狱,你以为,我还能独自安然活在这世上吗?”他若看不出叶疏襄此时转何心思,那也枉负她一片真情了。
轻轻一笑,叶疏襄摇首道:“好傻的霍大哥。你不明白吗?江焚越毕竟是我师兄,况且,他还要靠我为他扩展七眩阁呢,又怎会让我轻易去死?”
“疏儿,你不必再多说。我只要你知道,你活着一日,那霍大哥便听你信你一日。若从此你不在世上,那,霍大哥也不必再顾及任何人了。”寥寥数语,被霍霆矶缓缓道来,坚定如山。
“霍大哥!”哽咽轻唤,叶疏襄已不知再怎样劝解。枉费她平素机智多谋,在他面前,却是半点灵光也不复见。
其实,她也深知,如今霍霆矶身心所受打击实在过于沉重,数日之间朝政抱负遭遇覆败不说,心上之人更是命在旦夕。换作是她,也断然承受不起啊!要让他重拾生机,除非是给他一线希望。她不能给,那就让别人来给!
抹去脸上泪痕,叶疏襄勉力一笑道:“霍大哥,不管如何,你我还有数天时间可用吧?那么,你且答应我,这数日中,你断不可先离开疏儿!”
霍霆矶看她脸上容光重现,虽不知她又有何主意,但仍答应道:“好,疏儿。霍大哥绝不会先你而去。”
点点头,叶疏襄豁然站起,对霍霆矶道:“霍大哥,那你可不要忘记了这句话!疏儿便在惠王府中等待大哥出狱归来!”
言罢粲然一笑,脸上光华闪烁似要将这黑暗牢狱照亮。
转身向狱外光明处走去,她终于找到了能让霍大哥重拾生机的方法了啊!只希望,现在前去,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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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本是月圆佳期,却不知月圆人可圆。
太后懿旨颁下,终将霍霆矶释出重狱。
眼前盛阳光华炫目,霍霆矶内息绪乱、脚步沉重,径直走向惠王府。她说过,会在惠王府中等他见面,他一直都很努力的相信。
轻启王府大门,定睛看去,霍霆矶心中如铅石坠落。门前等候的数人脸色沉肃,却独独不见叶疏襄清雅容颜。难道,她果然还是在骗他?
胸口血气一阵翻腾,霍霆矶身形微晃,一口鲜血止不住喷涌而出。在狱中数日,他早已身受内伤,只是心中挂念叶疏襄,支撑着没有发作而已。如今心中担忧渐成现实,他一口真气顿然散下。
门内一名侍卫快步上前将他扶进府中,霍霆矶坐在椅上喘息半晌,渐渐回过神来,这才看清面前众人,微微诧异“相爷?”面前神色忧虑注视着他的,正是已经应该被罢免出京的前任宰相。
“霆矶。”老宰相目光炯然,沉声道“老夫知道你此刻心中痛楚。但是,有些话,你一定要听,有些事,你也一定要做!”他原本已整装出京,却在半路官道上被惠王派出的侍卫拦下,急速赶回京城前来劝解霍霆矶。
霍霆矶忽地低低一笑,脸上容色却是苦涩至极。好个疏儿!原来你想的法子,便是这样吗?终于彻底明白,那日狱中相见时,她原本为他担忧愁苦,却为何突然间振作欣喜。她深知他为变法失势而心灰意冷,便在今日约他入府,让宰相来劝解他。别人的话他可以不理,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相爷,他却不能轻言违背“相爷,你所说的,霆矶都明白。”
“明白就好。霆矶,你可知,如今变法一途并非全然无望?百姓愿望,大势所趋。若从长计议,终有一日,皇上定会邀你我重返朝堂啊!”重返朝堂?听到这四个字,霍霆矶心中昔日凌云壮志忽地半点不再。没有了她,去哪里也是惘然吧。注视宰相脸上沧桑印记,霍霆矶黯然低声道:“相爷,霆矶恐怕要愧对相爷了。现下霆矶只想知道,她在哪里?”
老宰相闻言灰白胡须一颤,长叹一声,却不答话。他今日赶到惠王府,与叶疏襄匆匆一面,此时,她已奉太后懿旨入宫了。宫门一入深似海,霍霆矶身上功名官职尽被削去,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再与她见面。
见宰相无语,霍霆矶胸中一惊一痛“哇”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呕出,胸前顿时斑斑红印,触目惊心。
方才那侍卫脸上神情激动,忽地上前道:“霍公子暂且不要伤痛,叶姑娘现在仍安然无恙。”
霍霆矶本已涣散的眼神一凝,疾问道:“她在哪里?”再不见她一面,数个时辰后,她便要伤发逝去。
这侍卫正是当日蒙叶疏襄施手搭救的青濯,见霍霆矶为她心痛呕血,再也不愿相瞒,道:“叶姑娘已为太后召入宫中。”
“太后召她入宫!”霍霆矶心底一沉,他早已料到,他能安然出狱其中定有隐情。如今果然是她与太后争讨得来!只是,她今日夜晚便会伤发致命,她用了什么才换得他自由?或者,她是如何瞒骗太后?
心中忧急,暗暗咬牙强提一口真气从座上站起。苍白脸容上神情决然,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留她一人在宫中孤立无依!
众人俱是一惊,宰相深知他心性,在旁皱眉道:“霆矶,你此时身受重伤,便是入宫,又能如何?”
霍霆矶竭力站定,坚声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去带她出宫!”不能同生,那便共死吧。
言罢摇晃转身,脚下虚浮却不稍停,走向门外。青濯立时上前伸手扶助“霍公子,叶姑娘对我恩重如山。你要入宫,那青濯陪你同去便是!”侧首微一点头,霍霆矶心下感动。这皇宫禁地岂是任人来去之地,两人未奉召见贸然闯宫,其结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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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下,深宫花苑内一片灿烂妩媚。
叶疏襄呼吸着微带花香的晚春气息,裙摆飘扬缓缓踏上白玉石阶。唇畔微扬,心中宁定。寻得了宰相,以霍大哥向来重视的变法大计相劝诱,他总不会再心若死灰了吧?只是,突然怀念起他那温暖的双手来。这宫中晚风吹抚身上,真是好冷,好冷呢!
太后端立白玉石阶上满意打量依言来至宫中的叶疏襄,描绘精致的唇角微启:“端雅,你果然不曾让哀家失望。”
叶疏襄迎风浅笑“太后已将霆矶释放,那端雅又怎会失言,但将端雅所剩时日奉于太后了。”
神态静逸从容,在夕阳下如清莲绽放。送她入宫的赵誊在一旁心痛凝视,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样安然女子,所存性命已只剩几个时辰。
“好!那以后,哀家便静待你的表现了。”话音才刚落下,忽闻花苑外隐有杂乱呼喝之声。
太后脸色一变,疾向苑外看去,只见两个人影竟飞身向苑内疾跃而来,惊骇下退后两步,那两人已双双立在一旁。定睛看处,其中之一竟是刚被自己释放的霍霆矶!
“霍大哥!”叶疏襄惊呼,见他满身血迹,脸色苍白,奔上前去拉住他手掌,一颗心如沉到冰寒湖底。怎么自己费尽心机安排相爷与他见面,竟还是阻不了他前来啊!
此时苑外众侍卫已快步跟入,手持刀剑将众人团团围住。
太后早已退在众侍身后,怒视霍霆矶沉声道:“给我拿下!”
两人凭借轻功自楼顶一路飞掠进太后寝宫,大胆狂妄之极,如此行径与刺客无异,众侍卫不待太后下令,早已齐举手中兵器要上前格杀。
“慢着!”一旁赵誊突然断喝一声。
众侍卫一怔,入宫行刺太后虽然当诛,但赵誊身为惠王,与皇上一般都是太后所出,他的话,自然不能不听。
排开众侍走到太后面前,赵誊道:“请母后手下留情,不要为难霍霆矶。”
冷哼一声,太后看向赵誊道:“霍霆矶胆敢擅闯禁宫,你还要我饶他?”
“是。誊儿恳请母后放他与端雅出宫。”赵誊双眼炙炙。他为叶疏襄之事多日来心伤难安,如今只愿她能与霍霆矶相聚片刻,即使负上不孝之名也心甘情愿。
叶疏襄自霍霆矶入苑后便与他执手相依,如今听赵誊此言,不禁双双一怔。
太后更是震怒非常“誊儿你好大胆子!在我面前,你以为可以说放便放吗?”
赵誊脸上神色压抑,痛声道:“誊儿不敢,但求母后应允!”突地拨出腰侧长剑指向自己胸前。
众人见得顿时同声惊呼,惠王身份尊贵,非同小可。此刻竟为了这两人以命相逼。
太后脸色铁青,如蒙尘灰,颤声道:“誊儿,你你太让我失望了!”眼见他剑尖离胸口只余半分,稍稍一动便会刺入胸口,不由焦急,转目恨声对两人道“给我滚!”
赵誊闻言脸色微松,手中利剑却仍抵在胸前不动,凝视叶疏襄道:“疏儿,赶快走吧。”
叶疏襄含泪对他感激一笑,与霍霆矶携手静静穿过众人包围步出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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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聚全身真气,霍霆矶手揽叶疏襄在宫城上奋力纵跃。两人耳边风声呼啸不停,片刻间已掠出老远。
总算脱身出得宫来!霍霆矶举目看天际夕阳尽敛,苍茫昏暗,明月片刻之间便会升起。此时要想救叶疏襄性命,惟有立刻去找寻江焚越伸手施救,但天地茫茫,不知他行踪,又如何找寻!心下酸楚,只想立刻找寻一个清静之地与她相拥片刻。
叶疏襄紧依在霍霆矶胸前,许久才觉脚踏实地。睁眼一看,周身花树繁茂,依稀曾见,竟是置身在城郊放愁苑的杏林之中。
已经入夜,宽广杏林寂静空旷,清悠至极。
忆起那日杏林中言笑温柔、举止亲昵,恍若前世印记。
昂首看向霍霆矶,见他鲜血遍身却神情欢愉,叶疏襄不禁苦笑责问:“霍大哥,你怎的这样傻!”好不容易将他救出牢狱,他竟又自己送入虎口,险险又丢了性命。
“你才是傻呢,疏儿。你可知我前去王府却不见你的踪影,有多害怕!”霍霆矶语中微含责备。
叶疏襄微微摇首,心下酸楚轻叹“霍大哥,你便为了见我一面,才闯入宫中吗?你明知道,再见疏襄,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罢了。”
抬首望一眼杏林上明月渐升渐圆,霍霆矶低声道:“只要能得与你相伴,便是一刻,也值得。”
闻言心中凄凉,叶疏襄哀伤凝望霍霆矶泪落无语。
轻轻挽住她纤腰,霍霆矶拉叶疏襄坐到一旁杏树下,相拥相依。
眼看着月色愈明,渐渐林中景物分毫毕现,如在白昼一般。霍霆矶握紧叶疏襄双手,咬牙道:“疏儿,你怕不怕痛?苦怕的话,告诉霍大哥,好不好?”
叶疏襄此时体内已微觉热意,但双眼注视霍霆矶面容,实在不愿就此天人永隔,扬起一丝笑意“不,霍大哥,我要多看看你。看多了,来世便不会忘记你。”
不由得记起那次自己在折柳湖边所问,来世如何。耳畔已响起霍霆矶的低语:“疏儿,来世,我们定会执手同老。”叶疏襄心中顿时一阵激荡,悲喜交替。
体温渐高,叶疏襄软软倚于霍霆矶怀中,轻轻喘息。霍霆矶眼中酸涩,双手颤动,紧抱怀中温软娇躯。
正静默等待,风中忽然传来隐隐呼唤。头晕目眩间,叶疏襄感官变得异常灵敏,秀目半睁低低开口:“霍大哥,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唤我啊!”霍霆矶侧耳细听,脸上一震,道:“不错,果然有人!”当下提气迎风高喊:“霍霆矶在此!来者何人?”他虽身受内伤,但真气仍是遇风不散,传出老远。
不一会儿,林外跃来两人。
就着月光细看,竟是在西樵城中的林阈、颐平,而林阙手中另携有一人,居然是数日不见的江焚越!
一见江焚越,霍霆矶目光便再也不能移开,他可是惟一能救疏儿性命的人啊!时间紧急,怀中人儿体温渐行渐高,霍霆矶不及招呼众人,急喝道:“江焚越,你还不快救疏襄性命!”
林阙在他身上挥掌一拍,江焚越这才站起,看来似被点了穴道。颐平在旁娇声道:“阁主,你还不快替叶姑娘治伤吗?你若不把她治好,我这蚀肌散之毒可就认不得阁主啦,定要叫你更加惨痛一百倍!”
听来,这江焚越是被她下毒捉来。
江焚越闻言冷笑一声却不言语,仍站在当地盯视半昏半沉的叶疏襄。
叶疏襄微微睁开双眼,轻唤一声:“师兄。”与江焚越对视一会儿,道:“师兄,你终于还是来了。”
江焚越阴**:“小师妹,你的帮手倒是真不少呢!这么多人请我,我又怎能不来?”
叶疏襄微微一笑,勉强低声道:“师兄,我记得,爹爹传你的内力至阴至寒,是不惧天下万毒的吧?”
“哦?师妹的记性可真是好得很哪!”江焚越冷哼一声。
身旁三人闻言却是大惊,这江焚越本是被颐平下毒擒得,如今听叶疏襄所言,他竟是万毒不侵,那么,他又为何会故意被颐平擒获带来?
林阙与颐平立时上前一步,抬掌蓄起真气防备盯向江焚越。
只是江焚越武功极高,在场除霍霆矶外,再无人是其对手,而偏偏此时霍霆矶又显然身受重伤,一时间,众人都怔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