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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千头万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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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那南宫珏与谷靖书在家中如此这般肆无忌惮,却怎么没人管束?原来家中除却他们,却着实没什么能做主的人了。

    老管家、南宫玮追着南宫琛而去尚未回来,那南宫北翊从去了郊外田庄,却也一连十数天没有音讯。反正府中没什么大事,他们住的又偏僻,所以倒算是相安无事。反而南宫北翊那边,却折腾得直是有些焦头烂额。

    原来他当日去到谷云起那里,本是存着好生与谷云起调弄感情,一面享些许久不曾享过的鱼水之欢,一面趁势便从谷云起那儿再打探些天门谷氏的秘密的心。

    哪知两人相见,那感情不但没曾增进,却是更增厌憎。南宫北翊心头火起,好一顿惨无人道的折磨凌辱,将那本就病恹恹的谷云起弄得十条命也去了九条半,此后躺在床上竟是半晌连出的气儿也没有了。

    南宫北翊素性刚愎,凡事只当自己是绝对的正确,错的自然便是与他作对的旁人,因此指使两名仆人对谷云起做了那种再也无可挽回的错事,他心头纵然亦是烦闷之极,却兀自不肯去想自己的问题,只一味固执地以为那是谷云起不肯顺从自己的错。

    说他心中不曾后悔,那是假的。只是他从来不曾以为那种心头烦恨之意乃是后悔。他在当年亲手逼得少彦自杀之后,也曾有过这种烦闷心绪,然而那时他将那股怒火全朝着谷云起发泄而去,是以那烦闷也就没怎么困扰过他。

    此时谷云起却再经不起他的折腾,他在谷云起床前呆了良久,总是侥幸地想着等他好好休息一阵,身体将养好了,便依然如以往一样──或是将他那硬脾性也磨灭了更好──两人便在一处,好好过些日子。

    他往常从未如此心烦意乱过,虽然往好处揣想着,那心中却依然悬惴惴的,尽管嘴硬得不肯承认,其实却明白谷云起十有八九是再也不会好起来了。

    他曾将谷云起打得口吐鲜血也没眨一下眼;他曾看着谷云起内伤发作,痛得面青唇白,缩成一团也无动于衷;他曾大肆嘲笑谷云起,笑他识人不明,笑他痴心妄想,笑他竟还能忍辱偷生,一直活下来。

    谷云起为什么要活下来,那其实是他一直想知道的,因为那多半便与天门留下的秘密有关。

    谷云起从不透露那个秘密,却让他极为愤恨,所以更是加倍地嘲笑谷云起喜欢自己。

    越是嘲讽,便越能让他自大的心得到满足。

    谷云起对他的反抗再激烈,在他看来,那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谷云起是个固执的人,无论哪件事上都是一样。所以每次他记起谷云起当初脆弱地蜷缩进自己怀中,将自己当做是唯一的依靠时,便更笃定谷云起对自己的爱意从未改变。

    所以一旦自己愿意与他亲近,亲热,他还怎么可能在保持住那副三贞九烈的态度来拒绝自己?

    谷云起却真的拒绝了。

    他再无法嘲笑谷云起喜欢着自己这件事,他甚至发现自己以往因之而生的所有自高自大的念头可能都错了──他却怎么能忍受自己错了?更无法忍受的是谷云起竟然说出“想起你也从来只有恶心”这种话。

    也许那只是出于自尊的伪装。然而南宫北翊多年来以为自得的骄傲被深深刺痛,却不想再给他冠上这样的理由。

    你有什么自尊可以维护的哪,不是已经被千人骑万人压了么?

    只是南宫北翊又一次没想到的是,这个本来是报复谷云起的行为,却连他自己也恼恨了起来。

    谷云起其实还是喜欢他,依恋他的。不然在被强奸的时候,也不会那样拼命向他求救。然而睚眦必报的南宫北翊却冷冷地拒绝了他。

    谁让你拒绝我的?

    被拒绝的滋味并不好受,你现在知道了?

    床榻上谷云起人事不知,南宫北翊光是要将自己从那些繁芜的思绪中平复下来,就耗费了许多的精力。但他一看见谷云起枯槁失色的面容,木无反应的神态,便又烦乱起来。

    他拒绝却想假如自己那时伸出手去,将他从那两名仆人手中抱回来,谷云起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像驯服的猫儿一样乖顺的谷云起,他从未见过,也想象不到。他见过他黯然伤神的样子,见过他悲痛欲绝的样子,见过他微微的笑,温和的眼,他也记得他震惊失神的模样,横眉怒斥的神态。但谷云起永远是温和下藏着固执的坚决,所以即使在他伪装得柔情似水的时候,谷云起也不曾一味贪恋他的怀抱,得够了温暖,便重又站起,自己朝前走去。

    这一回,他还能重新站起来么?

    南宫北翊目光扫过他的面容,他饱受蹂躏的身躯,一触而收,仓皇的逃兵一样匆匆掠过,竟有些不忍看得太细,太久。就是这匆匆几眼,他的心中也涌动着血气翻腾的难受感。他一再地压下那种不正常的情绪,竭力保持着自己向来的表情神色,要让思维也回到“正常”的路途去。

    所谓“正常”,自然就是他一直所图谋的事情。他要想到,谷云起就算在那种事上愿意顺从自己,着意奉承,但在涉及到天门之时却绝不会糊里糊涂地将秘密说出来。而现在谷云起被他伤害得如此之深,想要得到他的信任,已无疑是痴人说梦。

    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挽回谷云起的心?

    他好像忘记了谷云起现在还是人事不知,杵在床边良久,却只顾着理清自己那些纷乱的思绪,任由谷云起便那样直挺挺冷冰冰地躺在床上;也没记起给他清洗身躯,也没想到给他穿上衣衫,更没考虑到该让那大夫进来再为他号一号脉。

    他实在太过自私,除了自己之外很少考虑别人的境况感受。等到他忽然醒觉,谷云起时日无多,再受此打击,连命也未必保得下来,还能去哪里再挽他的心时,那谷云起浑身肌肤已经满浸着凉意,竟大有一睡不复醒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