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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与他来了一架,毫无意外,自是受了些皮肉伤。
他揉着发痛的胸口,冷着颜问:“究竟是何人招惹了将军?”
魏光禹已在石桌边落座,正兀自饮用着凉茶,闻言即皱眉:“你何时与梅子峰一样了?嘴大舌长,尽管闲事。”
萧寒正擦着拳头上的血,面无表情:“属下只是关心自己替谁做了出气筒。”
魏光禹便将手中茶盏往石桌上重重一掷,怒:“还有何人?不就是那不知好歹的小女人!”
萧寒听后面色微变,仅仅一瞬,他便恢复如常,试探道:“将军说的可是莺鸣馆的玉姑娘?”
“玉姑娘?”魏光禹冷冷一瞥,看向他的目光与昨日看梅延峰时分毫不差。他站起身,负手而立,脸上神情冷漠,“才见过几回面,你便将她的姓氏都摸清楚了。”
萧寒擦着拳头的动作一僵,立刻单膝跪定表忠心:“将军。”此刻自然无言胜有言,因此萧寒只低首抱拳,并不做多余的解释。
魏光禹本就是迁怒而已,见他这般,便命他起身,他状似随意的说道:“臭小子要开蒙,本将纡尊降贵来做他的开蒙先生,本想她应该会为此而对本将感激涕零,不成想结果竟是这般。你说说看,本将哪处行错了?”
他怒地一拳捶在石桌上,烦恼的很。
萧寒依言站起身,闻言心中大感震惊,默一会儿方开口:“为人开蒙需要耐心与耐力,将军怕是不能胜任。”
魏光禹以为自己听见了笑话,他脸色蓦地阴沉下来:“你说甚?你竟敢说本将不能胜任?”
萧寒面不改色,点头:“确实如此。”
“萧寒!”魏光禹怒喝,“你胆敢再说一回!”
萧寒硬着头皮:“将军不可胜任!”
都说奴才随主,倒是不差,一般的犟脾气!
魏光禹气笑了:“行!你既说本将不行,那你与本将说说还有哪个能行?难道是那梅子峰?”显然是为那小女人之弟开蒙一事,心下有些不满梅延峰了。
萧寒凝眉静思一阵,方小心的回:“将军,只怕唯有曹先生能够胜任。”
“你可知你在说甚?”魏光禹眉头一皱,面有不快,“你想让本将将他弄进族学里去?他是什么身份?何德何能可以进我魏家的族学?”不过是小女人的弟弟罢了,小女人又是个什么身份?仅仅是他目前用得顺手的一个小宠而已。一旦听他之言真将那臭小子弄进族学,到时还不得遭人耻笑,他半辈子的英名岂不因此尽毁!
魏光禹心下渐生怒意,看着他的目光愈发冰冷。
萧寒便低了头:“属下只是提议,具体决定权自然是在将军之手。”
魏光禹徘徊几步,随后便出了凉亭,临走前冷声撂下一句:“想想你出的是什么馊主意!”便甩袖去了。
萧寒看着他走远后,方慢慢沉下了脸。
再说玉奴拉着弟弟跑出静摄堂后,当即便悔了。
回到莺鸣馆坐下,心底便更是发寒,生怕自己此举只会让他更加愤怒,到时又要掀起风浪。
玉锦见姐姐回来后便一直蹙着眉,似有心事一般,心里便自责的很,他小声道:“姐姐,我方才太过紧张,所以一下便卡住了,要不我再到他跟前去背背……”
玉奴急忙打断他的话,将他拥进怀里,摇了摇头轻声说:“别去了,你这会儿去了岂不就是往人枪口上去撞?姐姐宁愿等他过来发火,也不放心让你亲自去当出气筒。”
玉锦闻言便愤愤的捏住小拳头,他站在地上,自姐姐怀里抬起头,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姐姐,他怎地就那般可恨!我恨死……”
玉奴惊地一下捂住他的嘴,慌乱四顾后,才蹙着眉低声斥他:“姐姐教过你多少回?你竟还这般口无遮拦,方才之言一旦让他听见,不单是你,便是姐姐也要跟着遭殃!”
玉锦说过就后悔了,他攒着小眉头,玉童一般的小脸上满是愤恨之色。只是为着不让姐姐担心,他唯有忍气吞声:“记下了,小锦日后再不敢犯。”
玉奴这才慢慢展眉,轻抚着他的小脑袋,也只是一瞬,秀眉便再次轻蹙起来,心中担心不已。
日子一晃,两日过去了。
他是将军府的主人,更是她姐弟二人如今所依附的对象,因此即便是心中有怨,玉奴也不敢一直与他这般僵持下去。这一日午后,她掐着时间做出几样小点心,命了喜儿速速送去。
暗想,已是过去两日,再大的怒气也该消了吧?
喜儿虽不知实情,但她生来机灵讨巧,玉姑娘便是不说,她也能看出这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因此一接过食盒子,她便抿嘴儿笑道:“玉姑娘心真巧,这几样皆是将军爱吃的点心,送去了准保没错。”
她也是送了这数回点心,那位喜欢吃哪样,转头就会吩咐萧大人传话给她,她伸长脖子瞅一眼食盒子,便是这几样点的最多。
玉奴心中有事,便只轻轻笑一笑,未说话。
喜儿急着送点心,也就没与她多言,拎着食盒子拔腿儿就去了。
闲着无事,这一日午后,魏光禹照旧在书房里消磨时间。
入了夏,气候越来越热,而今虽说还不算炎热,但午后艳阳高照,那浓浓的倦怠之意便时刻席卷着人的大脑。他撂下书本,起身站到了窗边,窗外的芭蕉绿叶成荫,大片大片的绿叶遮住了大半刺目的光芒。
魏光禹负手静立在窗前,心下忽然就有些烦躁,也不知小女人这两日都在做甚……
他正寻思着,便瞧见一道挺俊的身影,只见一身玄色劲装的萧寒,正立在他的厢房门边,接过一名侍卫奉上的食盒子,转身进了屋,合上房门。
正是皱眉之际,不妨又见梅子峰姗姗现身,他一袭鸦青色绸缎袍,手摇纸扇大摇大摆的上前叩门。
须臾,萧寒便放了他进去,再次合上房门。
魏光禹不由得将眉头拧得更深,他抬首看一眼天色,青天大白日的这两个大男人到底在捣鼓什么玩意儿?
他心中不解,带着疑问步出书房,走至厢房门口叩门。
房内二人刚摆出点心,不妨就有人前来干扰,二人一齐皱了皱眉,心有不快。
本想只作未闻,谁知越是不理,门外之人就敲得越凶,大有你不开门我就一脚踹开的意思。
二人微惊,萧寒已经有些怀疑,他与梅延峰对个眼色后,方走过去开门。
看见来人,他当即一怔,仅仅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将军。”他见礼道,神态如常。
魏光禹狐疑的看他一眼,随后迈过门槛进屋,看见梅延峰时,他便道:“子峰来了。”语气好似寻常。
梅延峰自椅上起身,亦显得十分自然,他笑言:“魏兄当真是有口福,来来来,一块儿用些茶点。”
魏光禹未理会他,他也不坐,自顾自的捻起一小块糕点,又看向一旁桌上显眼的食盒子,语气淡淡的发问:“这是何人送来的?”
梅延峰仍笑,慢摇纸扇,目光转向了萧寒。
萧寒心中微紧,只言:“是属下贪嘴,特吩咐厨房做了送来的。”末了又道,“望将军恕罪。”
魏光禹自然不信,若是方才未瞧见那名侍卫,说不准他还会真的相信。只是巧就巧在让他看见了,因此他道:“厨房送来的还需让守门侍卫拎进来?”
萧寒脸色微变,下一刻就跪下认错:“属下有错,将军恕罪。”
魏光禹掷下糕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微冷:“事到如今,还不准备如实招来?”
萧寒低着头,唯有如实道:“是……莺鸣馆送来的。”
“本将猜也是如此!”魏光禹一脚过去,正踢中他的肩,萧寒偏了偏身子,之后仍然跪得笔挺。
梅延峰看不过去,走出来做和事佬儿,他道:“这还不是你暴殄天物,萧大侍卫为着给你积点德,便才帮你吃了。”
他这话说了只当没说,萧寒心中微恼,面上立刻解释道:“莺鸣馆隔三差五便会为将军送来点心,是属下好吃贪嘴,不该吃了属于将军的点心。怪就怪在属下当日鬼迷心窍,把将军吩咐属下扔出去的酒酿圆子吃了,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今日既被将军撞破,属下日后便是馋死,也不敢再吃一回,饿死也不吃!”
难得见他长篇大论,梅延峰不免忍俊不禁:“没错!萧大侍卫并非有意如此,还不是那丫头做的太好吃了,要怪就怪那丫头或是你自己,一个手艺太好,一个食不惯甜食,即便是真给你送去了,只怕到时候也是扔出去的下场。”
魏光禹听后便怒:“何人说本将食不惯甜食!”又斥责他二人,“别以为三两句话就能将此事带过,萧寒!你竟敢暗中私瞒属于本将的点心,念在你往日尚且忠心,本将便只罚你半载月俸,倒夜香一月!”
萧寒闻言便黑下脸来,后悔不迭。
梅延峰亦跟着吃惊,心底想笑又不忍笑他,憋得难受。
他正憋笑,魏光禹便将目光转到他身上,眼神冰冷:“梅子峰!你助纣为虐,与萧寒同流合污,本将罚你一月不可食甜品,且要日日食用辛辣之物!”
梅延峰脸都青了,合起扇子气道:“你这是要我的命!”他生在江南,最食不得辛辣,眼前这人竟然要他食用辛辣之物一月,这岂不就是想要他的命?
魏光禹却半点不动摇:“别给本将讨价还价,除非你想协助萧寒去倒夜香……”
梅延峰连忙打断他的话,只脸色仍然不好:“行,食辛辣便食辛辣,梅某记下了。”
像是不愿再看见这两个令他愤怒的人,魏光禹拂袖就走,出了静摄堂,往莺鸣馆而去。
玉奴正坐在炕上有一针没一针的缝着弟弟的夏装,门外便传进一阵齐刷刷的请安声,她惊地手上一颤,一针就扎中了食指,当即就冒出鲜红的血珠……
顾不上疼痛就要起身去迎时,却不想慌乱之中又被长裙绊住了脚,差一点就跌在地上去。
幸亏他扶的及时,不若自己早也吃了一跤。
玉奴靠在他宽阔的怀里,仍有些惊魂未定。他既来了,她便没想再令他忆起那日的不快,因此便自他怀里抬起头来,柔声唤他:“将军。”
声音有些不安,又有些畏怯。
魏光禹垂眸,对上她怯生生的眸子时,便极想亲吻她。
他遵照心意,啄了啄她樱红水润的唇,摸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正欲开口,怀中小女人便是一声轻呼。
他立刻就皱眉:“怎地了?”
玉奴抬起手,给他看自己扎伤的手指。
那指儿纤纤,似春葱一般,纤柔白软,看着指腹上殷红的一滴,魏光禹眉心拧得更紧:“怎地回事?”
玉奴轻轻答:“是玉奴心不在焉,这才扎伤了手指。”
魏光禹抓住要点,直接就问:“因何心不在焉?”
玉奴不答,只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美眸望着他,眸中情绪复杂。
魏光禹自然而然的便想到那日的不快,因此便揉了揉她扎伤的玉指,开口道:“本将想吃些点心,你可会做?”
玉奴有些意外,有心问一句方才不是才为你送过了吗?只是见他神情认真,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点头:“玉奴这就再去为将军做些。”
说着要自他怀里出来。
魏光禹却未肯她逃,他只将她松开,随后包住她的小手,一起出了房门,朝着小厨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