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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生淡淡吐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人找到了,就是好的!
他抬步走上山坡,这里是条岔路口,往左边是他们来的路,往右边就通往这个小山坡。山坡不高,只有四五米,文生忽然明白文青的用意了。他心里有些悲凉,她果然是想离开。
身后的脚步声很沉重,文青没有回头,她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身姿如秀竹,长衫似流水。待到他缓缓转身,她看见他一对多情桃花眼,唇畔似有若无的轻浅微笑,眼底清荷一般的温柔。
她抿了抿唇,决然转身。
不是他。
沈越之:“……”
喂喂,转头就走几个意思啊?
他心里郁卒,面上却很好地掩下了自己的心理变化。狭长优美的桃花眸轻眯,对上文生暗藏警惕的眼神,他反而翘起一边唇角,好整以暇地抛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文青朝文生走来,那一刻她抬起手,一把勾住文生的脖子,将他拉了个转身,直接离开。
文生还以为她是想打自己呢,一瞬间就瞪大眼撅起嘴,活脱脱一个受了惊吓的小河豚模样。
文青闷声一笑,笑声虽浅,却被文生听了一个结结实实。他看向文青,配合着她勾-搭自己肩膀的动作弯着腰,笑得很舒畅。
“小青青,我们回家吧?”
文青轻轻颔首,“好,回家。”
沈越之站在风中凌乱。
把文蕴和东西带上了,文青再没有离开他们左右,只是稍微落后一步,看着前边两个身影,脑海里的一幕挥之不去。
方才她的确想回去现代,所以才走了另一条小道,上了山坡。只是前方被一个男人堵着,她越看那人越觉得眼熟,盯了半晌,直到他回过头来她才发现他不是王状元。不是他,也不是他,大约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文青没有在那人身上浪费时间,虽然他有一副好皮囊,但皮囊之下,骨肉腐烂,谁才是真正两袖清风?
颜值和容颜都是浮云,千秋万世不曾改变的,永远是一些古老又真挚的东西。
文蕴转过目光,这已经是他第十次回头了,文青问他:“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娘亲还在不在。”
如此朴实的一句话,让文青柔了所有表情。
她想,她得留下来。
现代的一切都让它们随风而去吧,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牵挂。只是可怜那个生她的女人,就算她从不曾正眼看过自己,至少她怀胎十月也真真切切地体会过分娩的痛苦。
就当这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赚钱养家,带大文蕴,顺便给他找一下亲爹,这就是文青所有的想法了。
也不能怪她想法变得这么快,她对未来在某种意义上是恐惧的。在这里,她不知道自己和文生文蕴的未来,在那边,她同样不知道自己和蒋政思的未来。既如此,不如放弃所有,重新来过。
这个时代有属于它自己的华丽光彩,文青扬起唇角,更何况,她喜欢这儿。
“文蕴。”
她轻声唤他,“到娘亲这儿来。”
文蕴睁大眼睛,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呢,文生轻轻推了他一掌,他直接撞进了文青的怀里。
“娘亲?”
文青把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到一只手上,另一只空着的手牵住他的手掌,一边微笑一边牵着他一起走。
他说想看到她开心,其实看到他和文生她就很开心。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儿子,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全部指望,她得把他们保护好,一辈子不分离。
文生看着看着眼眶就有些湿,他揉揉眼睛,自言自语着走在前面。
“女儿长大了,这可真是一件既让人开心,又让人忧愁的事情……”
文青问道:“为什么开心?又为什么忧愁?”
文生长长舒出一口气,温声笑着道:“开心是因为你的乖巧,忧愁是因为你长大了,也就意味着要嫁人了。”
文青还没说什么,文蕴就炸了毛:“不要不要不要!娘亲不可以嫁人,娘亲是我和阿公的,谁都不可以抢!”
文青笑了出来,瞥了眼鼓着小脸可爱极了的文蕴,又是一声忍俊不禁的笑。
“娘亲,你答应我,不要嫁人好不好?”
文青不答反问:“如果是嫁给你爹呢?”
文蕴:“!!!”
文生也惊讶了,“你找到蕴儿的爹了?”
“还没有。”
文生切了一声,“那你说这么多也没有什么用啊。”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什么用?”文青认真道。
文生开始担心,“你有想嫁的人了?”
“嗯。”
不是没有,不是你想多了,而是——嗯?!
文生和文蕴同时不淡定了。
谁?!
谁干的?!
谁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抢人?!
文青抿着嘴笑,这俩个家伙啊,她只是有种预感,那个人马上就会出现了。到时候,如果他想认文蕴,势必得娶她。买一送一,还算划算,不过得建立在他没有娶妻的基础上。
她抬眼看向远方,天色澄蓝,远方的飞鸟盘旋着丢下一串叫声,似乎在预兆一些什么。
她的心情好了很多,留下不一定是个好选择,回去却一定会是个让她后悔的选择。她正好也有选择困难症,不如随遇而安。
文生还想再撬出来那个男人是谁,文青却怎么都不说。他郁闷地抓头发,都乱成鸡窝似的了。
文蕴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看着文生那团鸡窝,有些忧愁自己未来会不会也变成鸡窝头。
远远地,村口那头大槐树就看得见了。文蕴撒着欢儿地往前跑,小孩子的精力从来都旺盛。
文青和文生慢慢地在后头走,二人时不时地说两句话,文青也算了解了这地方的一些情况。
文家村的村民都以种田为生,能养活自己的情况下,还会到城镇里找点事情做。一年到头能做上三四套新衣服,一个月能吃上一顿肉,就算是不错的人家了。文生每次从市集批的猪肉都不多,一家买一点,几十户人家能分掉大半。至于剩下的,文生会用来给文青和文蕴补身体,多的就风干,准备储存着过冬用。
而文生引以为傲的杀猪技术在白沙镇里也算是一绝,刀刃从不沾血,被解剖的猪甚至还没发出一声哀嚎就死去了。因此,白沙镇里的屠户也隔一段日子就会来请文生过去,报酬也就是一点猪身上较好的肉。
文青听了,简直要敲文生的脑袋,这么死的过日子方法,难怪他们家穷成这样。有猪肉吃算什么?估计做完那几套衣服,文生就没银子了。
文生很委屈:“大家都是朋友,跟人家要银子也必须不像话啊。”
文青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回去算账。”
她回过头,脚步却是一顿。
前边的大槐树下,坐着一个青衣男人,他低着头,专注地做着什么东西。
文蕴站在一边很好奇地看,等做好了之后,他小心地将木屑擦去,又微笑着抬起头,把手里的木偶递给文蕴。
是王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