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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说完,现场一片哗然,刘大看上去比较冷静,他显得没有那么诧异,看来在他的心里,估计已经信了我的意见。
候宇廷手里拿着一把刷指纹的刷子,捏着轻轻地转了一圈,一不小心黑色的粉末撒了一地,他没去理会,歪着脑袋对着我慢慢地说道:“苏三,你怀疑这个死者不是万绍铭?我理解你的意思,就凭这牙齿年龄,你敢定下去?牙齿的问题会不会是个体差异造成?经常听你们说什么有些人牙齿磨耗会比一般人厉害。”
候宇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毕竟他是一位痕迹专家,他对于人类学的体会只会是粗浅的了解。不过,侯宇廷作为一个痕迹专家,他法医学的知识还真不少,按他自己的话说,他有点小变态,特别喜欢参与我们法医的工作,偶尔也和我们一起解剖尸体,这点我理解,他只不过是想多了解法医工作,以便于在未来的现场分析中更好地理解法医的意思,分析一个现场,他们痕迹一套,我们法医一套,互相利用数据,就是看最后能不能统一到一块去,经常会有一些分歧互不相让。对于法医来说,解剖尸体是日常工作,但对于没学过医的人来解剖尸体,那心理承受能力不是那个很变态,一般可真受不了。不过我只是让他参加一些没有腐败的尸体解剖,以免那些腐败的尸体把他吓着了,对我们法医工作有看法。在法医眼里,一具尸体无非就是个设置了悬疑需要解答的问题,无论是腐败尸体,或是分尸的尸块,无非就是问题复杂性不同而已,没有任何外行人员多虑的诸如恶心恶梦灵异等等其它内容,但是对于没有医学知识的人来说,那永远是一具尸体,还带着恐怖的性质。所以在这点上,我还是很佩服侯宇廷的。
我莞儿一笑,对侯宇廷说:“个体差异现象确实存在,但那只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没有差别这么大的,我确信这具尸体不是万绍铭的尸体,是有人类学知识作为保障的,这并不是一次博弈,我敢说这个现场表面安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你们还是好好勘查吧,我建议要立即进行尸体解剖,并且马上对这具尸体做亲子鉴定。”
“家属那边怎么交代?解剖也是需要家属同意的。”校方代表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子,看上去好像很是为难地说。
“问题是根本就不是他们孩子,哪来什么家属?”我应了他一句,想必他估计是已经和家属谈好一些协议,本来可以圆满地把事情处理好,现在却又冒出这一变故,让他的工作很难做。
“那怎么来解释现在尸体身上的这些衣着?还有这万绍铭的遗书?”一个胖胖的侦查员说道,一般的侦查员对于人类学知识的了解几乎为零,对此的疑惑我表示理解。
“这尸体不是万绍铭的话,而这遗书却千真万确是万绍铭所写,显然这份遗书是万绍铭伪造的。是不是可以这样想象一下,万绍铭加害这个死者之后,将自己的衣服给尸体换上,留下遗书,逃之夭夭,不就可以解释现在现场留下的一切了吗?”我看了一眼这个侦查员,应该是新来的,“不过,这一切只是推理,推理是需要证据去支撑的,工作还是需要一步步推进才是。”
刘大这时开始切入我们的讨论,他若有所思地说:“目前数据还是比较缺乏,我同意苏法医的看法,你这边抓紧去解剖尸体,那边我叫其它法医马上做亲子鉴定就是,现场这边还是按照我们的套路,把工作做起来。”
我知道他的意思,一切都要正式上马了,也就是说要按照命案要求去办,刘大选择相信我,让他相信是一切的开始。
我刚如释重负地吸了口气,却又内心焦躁起来,一切已经开始,潜意识里却涌上一些紧张和担忧,毕竟人命关天,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接下来呢,就是解剖、化验、亲子鉴定、勘查现场,一套组合拳打下去,事情总会有所明了。目的就是要确定现场的尸体不是万绍铭的尸体,然后就是分析和复原现场,发现谁才是这个现场的罪魁祸首。
我又回到了解剖室,开始对尸体进行全面的解剖,我需要尽快找到支持我观点的依据,案情讯息万变,肯定等不及亲子鉴定的结果。记得慕容哥经常说:“要是手头有更好更快的办法,就不要去等,要是什么都等的话,不仅仅案子会遇到麻烦,你的位置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我重新仔细看了一下死者左手腕的疤痕,颜色的确符合两年左右的时间,可是形态却是非常的平直,并不像自杀形成的样子,而且只是一条单条的疤痕,自杀形成的疤痕往往会有多次,并且可能弯弯曲曲,完全就是一种犹豫心理支配下导致的损伤。我忽然发现疤痕的边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小白点,于是叫凌菲给我拿了个放大镜过来,我拿起放大镜,对着这些小白点看了看,心里就已经有数了,这些近乎规则排列的小白点就是手术缝线留下的针眼形成的点状疤痕,很显然,这个死者左手腕的疤痕其实应该是一次手术留下的,并不是割腕自杀形成的。
我一边看一边想,凌菲她们已经开始了解剖,脏器没有发现意外的表现。我对凌菲说:“你把耻骨联合取下来,我们需要更准确的年龄。”亲子鉴定能解决亲权问题,但解决不了年龄问题,而耻骨联合目前对于尸体年龄的判断是最准确的了。等到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如果确实如我所断,排除了这具尸体是万绍铭的尸体,那么,这具尸体到底是谁便成了另外一个重要的新问题,所以年龄问题的进一步确定还是很有必要的,对于下一步寻找尸源至关重要。
凌菲吃力地取下耻骨联合,经过处理,暴露出了耻骨联合面,她递给了我:“苏老师,这个怎么看呀?我们书上提到过,但是基本看不懂。”
我接过耻骨联合,看了看,按照这副耻骨联合面推断的年龄也是三十岁,这样子的话,尸体牙齿的年龄推断完全没有问题,我刚才在现场瞬时涌起的一些莫名紧张和担忧顿时烟消云散了,心情大好,于是就手把手地教凌菲她们怎么通过耻骨联合来判断年龄,凌菲好像悟性很高,不一会就掌握了几个关键点,我叫她复述一遍,她便开始一个指标接着一个指标的分析起来,九个指标一个不缺。
凌菲捏着耻骨联合,翻上翻下看了个遍,表情还是很疑惑地说:“这样的话,我们综合判断的年龄应该不会有错了吧?”
“应该不会错,两个数据都支持三十岁,我们可以进一步明确地告诉专案组,这个尸体不会是个体差异,也就是说肯定不是万绍铭,该做的工作马上可以开展起来,不必等到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否则会贻误战机。”我很有自信地说。
虽然刚才在现场可是拍了胸脯说的,但对牙齿的推断还是有点诚惶诚恐,没有慕容哥在,这独立办案真的有点压力大,自己要拿主意,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哪怕是自己觉得没错,但心里总感觉底气不足,毕竟单个数据要支撑一个观点总是让人不放心,这下子有了耻骨联合面的支持,我开始信心满满了。
到了现在,我已经完全确定这现场的尸体不是万绍铭,那么万绍铭到底去了哪里?这具尸体的真实身份又是谁?
我陷入了深思之中,我在想一个问题,从现在的情况看,尸体被伪装成万绍铭的样子,而且还在现场放置了万绍铭亲笔遗书,案犯给人制造的假象就是万绍铭已经死亡,这里就有一种可能,目的是为了掩盖死者已经死亡的事实,但是这前提是万绍铭也不能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否则就会穿帮,那怎样才能使得万绍铭不再出现呢?那就是把万绍铭也杀了,这样的话,万绍铭就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了。理顺一下,就是案犯先杀死这名死者,然后逼迫万绍铭写下伪造的遗书,杀死万绍铭,将衣物互换,但是万绍铭的尸体怎么去隐匿呢?案犯又怎么能够保证能在尸体腐败之后才被发现呢?是选择了一个极巧妙的作案时间吗?如果仅仅是为了伪造这个现场,把万绍铭也牵扯进来,实在是多此一举,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掩盖一个人死亡,而去杀死另外一个人,我迅速否决了一闪而过的想法。
这种通过更换衣物、制造遗书的伪装手段我确实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案例。其实现实生活中,犯罪分子没有想象的那般狡猾,再怎么说杀人时会比较慌乱,考虑问题不可能那么周全,总是会留下方方面面的问题。而且按照我们现在的破案实力,杀人犯基本都会被绳之以法,没有第二次作案的机会,也就是说,杀人犯大多是初犯,初犯的特点就是留下的纰漏多,很容易被我们识破。
我忽然想到,既然是要隐匿万绍铭,那万绍铭如果就是案犯的话,就像我刚才在现场随便跟那名胖胖的侦查员神聊时说的一样,就可以很好地解释这一切了,他电死这名死者,然后写下遗书,更换衣物,逃之夭夭,不就一切顺溜了吗?
尸体的身源既然已经排除了万绍铭,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感觉万绍铭成了可能性最大的嫌疑人了。万绍铭再聪明,也一定会留下许多瑕疵,而我就是第一个揭穿他瑕疵的人,就算是万绍铭留给我的挑战吧。
你逃不掉的,我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