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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走,前面的路很远,即使看不到尽头也一定要勇往直前。
江意澜在心里坚定了这个信念,杂乱的心反倒平静下来,她亦知自乱阵脚只会留更多空子给人钻。
每天早晨她又恢复了跑步的习惯,一阵热跑下来,全身上都充满着说不出的活力。
她时不时的让秋痕在跟前伺候,偶尔让她陪着说说话,大多都是围绕着武骆侯府的事。秋痕为人谨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几日相处下来,江意澜已认定她是个口风极严又很懂分寸的人,留在身边办事倒也放心。
经过何氏风波之后,一直平安无事,整个武骆侯府都安静了。
十四日的禁足很快就过去了,江意澜一大早起来去木雪园请安,天依旧冷得很,呼呼北风吹乱人的头发,吹凉人的心。
木雪园里依旧同往日般一样安静,几个婆子在院里忙忙碌碌干活,手脚的动作都很轻,唯恐弄出大动静被人听见。
江意澜一踏进院门便感到一阵压抑,不由得叹息一声,自老侯爷去世后,这院里多久没有笑声了。
门口丫头进去禀告,随后挑帘请她进去。
老夫人没在外间,而在里间的床上躺着,面色稍显苍白,一双眼也极其无神,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作罢。
江意澜见她这般模样,心知定是身上的病还未好利索,遂上前请安“祖母身上的病可好些?”
老夫人蔫蔫的应了句“还不是老样子。”
江意澜轻声问道“祖母是哪里不舒服呢?”
老夫人不冷不热的回道“人老了,哪里都不舒服。”
倒是站在旁边的骆妈妈接过话来“老夫人腿上这毛病还不是早年月子里留下的?那时候您跟老侯爷南征北战的,哪里有机会好好养身子了。”
月子里留下的腿病,难道跟妈妈的痛风一样?遂试探着问道“祖母是腿疼的厉害么?疼起来钻心的难受”闹得晚上都睡不好。”
骆妈妈又接过话来“二奶奶倒也知道啊,可不是嘛,老夫人这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瞧瞧这脸色……。”
老夫人叹口气“这有什么办法,连太医都说了没有好法子,不过给我开些活络筋骨的药”又苦又没作用,喝那些做什么。”
骆妈妈哭笑不得,劝道“您又说孩子话了,所谓良药苦口,那甜丝丝的倒是好吃,那能治好您的病么?”
江意澜看看老夫人神色,又看了看放在一旁已空空如也的药碗,也知老夫人说的是玩笑话。
如此说来,老夫人的病应同妈妈的病一样了。她心里一动,当初妈妈因为这病住院,那个据说很厉害的老中医逼着他们全家背食谱,应该吃什么,不应该吃什么,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她笑了笑“祖母,您的这个病呀,我在书上看到过,药是肯定要吃的,不过平日里你也要多在饭食上注意,有的可吃,有的则不能吃,吃多了会加重您身上的病。
老夫人稍感诧异,抬头看她“你还知道这些?”
江意澜故作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平日里我不大出门,常看些书,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老夫人将信将疑“那你说说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
见老夫人稍稍有些上心,江意澜心底微喜“首先,祖母您要多喝水,身体里的毒才能排出来。饭食上多吃菜瓜果之类,豆子之类的却是不可再吃了,鱼肉也是不能吃的,还有些活物的肝啊肺之类也不可吃。”
她只简单说了几样,她相信太医应该也这么嘱咐过了,老夫人一听便知她说的对不对。
果然老夫人一听,面上惊奇不定,怀疑的看着她“意澜,你不是从开里打听来的吧?怎么跟太医说的一个样?”
江意澜呵呵笑起来“既然太医都这么说了,您更该注意啊,怎么反倒不记着了?我记得前几日您还刚刚吃过鱼呢。”
骆妈妈哎了一声转过头看向江意澜“我的二奶奶,原来您也是懂这个的,那您快劝劝咱们老夫人,平日里谁说都不管用,老夫人自管该吃什么还吃什么。”
老夫人登时狠狠瞪她一眼,骆妈妈立时闭嘴,却还朝着江意澜挤眉弄眼。
江意澜掩嘴轻笑“祖母,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老夫人撇她一眼“打什么赌?”
见鱼上钩,江意澜微微一笑“祖母,若是从今天开始,您按照我方才说的那些吃饭,该吃的吃不该吃的不吃,您觉得身上好些了,便是我赢。若还是疼的厉害,我便输了。”
“输赢又将如何?”
“如果我输了,那以后再也不说您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话。如果您输了,那您便要听太医的话,记住哪些该吃哪些不该吃。”江意澜笑着问道“祖母,您说怎么样?”
老夫人心下微动,她何尝猜不出江意澜的心,她这番说输也好赢也罢,左右都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都是为她好。
如果在以前,这样的小把戏她是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今天她忽然觉得很有兴趣跟江意澜打个赌,而且她与江意澜说话的空挡,竟然觉得腿上的疼没有那么厉害了。
老夫人仍旧摆着不冷不热的面孔,还故作不是很乐意的皱了皱眉,才道“就听你一回,我倒要看看到底谁输谁赢。省的以后你们老在我跟前唠叨不停了。”
骆妈妈拍手叫好“老夫人,这就对了嘛,好歹的都是您自和匕的身子。”
江意澜笑了笑,侧头看向骆妈妈,挤了挤眼“骆妈妈,您可要做我们的见证人,要帮我监督好祖母,不然祖母偷偷的该吃的不该吃的都吃了,那我岂不是一定输了?”
骆妈妈笑的开心,看着江意澜的眼里也多了几分赞许“二奶奶放心好了”我这双眼灵着呢,单盯着老夫人。”
老夫人哼了一声“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骆妈妈与江意澜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一时间,屋里充满了笑声,给这个寒冷的日子增添了几分温暖。
她们谁都没注意,门外正站着一人在凝耳细听”当听到里头传出笑声时,嘴角微微上扬,也挂上一抹笑意。
从里间出来,江意澜暗暗松了口气,这是她来到武骆侯府后,第一次与老夫人相处的这么愉快,虽然老夫人竭力撞着冷冰冰的样子,可看在她眼里,已不同于往日那般冷淡,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走出门口,秋痕上前扶住她,悄声道“二奶奶”刚才二老爷来了。”
“二老爷来了?”江意澜很奇怪,她一直呆在屋里,怎么没见骆镇南进去?“二老爷没进屋吗?”
秋痕轻声道”“进去了,不过好像只在外间站了站便出来了。”
江意澜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咱们等会儿再走,我有话要跟骆妈妈说。”
“奶奶,要不去耳房里等着吧,外头风大,冷。”
江意澜摇摇手“不用。骆妈妈一会就该出来了。我说完就走。”
秋痕便不再多话,紧紧挨着江意澜站在一旁。
果然不一会儿骆妈妈从里头进来”见她们站在门口,吃了一惊,忙问“二奶奶这是做什么?怎么不屋里坐着?外头多冷啊。”随即转过头低声训斥门边的两个小丫头“怎么让二奶奶站在外头,也不进去禀告一声。”
江意澜忙上前解释“骆妈妈,是我不让她们禀告的,我在这里等您出来跟你说句话。”
骆妈妈忙道“哎呀我的奶奶,您有什么事尽可让她们把我叫出来,怎敢劳您在们口站着等呢。”
江意澜微微一笑“不碍事的。骆妈妈,以后每天晚上您多放点热水给祖母泡脚,水里还可以放些红huā,不要超过半个时辰就好。还有,晚上尽量不要跟祖母说不开心的事,也不要惹她生气,心情好,晚上才能睡得好。”
骆妈妈眼圈一热“二奶奶,今儿个真是多亏您了,您还这么有心站在外头等我专门说这些话,二奶奶,老奴真是谢谢您了。”
骆妈妈可是武骆侯府的老人,早年就跟在老夫人跟前南奔西跑的了,她在老夫人跟前都自称我,此时却在江意澜跟前说了老奴二字,江意澜知她说的是真心话,更觉得骆妈妈是个忠心的,对她自多了几分敬重。
骆妈妈送走江意澜,转身回屋,将这些话如实禀给老夫人,老夫人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江意澜回去后,让人把沈妈妈请过来,沈妈妈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这几天又在变着huā样给她做好吃的。
“妈妈,您知道月子里留下的病吗?”
沈妈妈点头“当然知道了,咱们女人年岁一大,都有这个病,二奶奶,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江意澜问道“老夫人也有这个病,腿疼的厉害,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了。您有没有好办法?您的这些食谱里有没有对这个病有好处的?”
“有倒是有几个,不过很久没做过了,改天我做出来奶奶先尝尝,觉得行的话再给老夫人送去。”
江意澜点点头“妈妈尽快做出来吧。”
沈妈妈应了便直接去了厨房,到了中午就端上来一道菜,江意澜立马认出其中有黄瓜土豆,还有些白色的丝,却没瞧出是什么。
沈妈妈笑了笑,催促道“奶奶,您尝尝怎么样?”
江意澜拿起筷子夹起白色的丝丝放在嘴里,甜丝丝的清凉在口内划开“是梨吗?”
沈妈妈点点头“这道叫做香拌素三丝,黄瓜,术豆,生梨,奶奶吃着怎么样?”
江意澜又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啧啧称赞“清凉爽。”酸香脆嫩,妈妈,实在太好吃了。您就把这道送到木雪园那边的厨房里去,跟骆妈妈说,是我让您特意做了送过去的。“沈妈妈自然明白”“这个奶奶留着吃,我再去做一盘给老夫人送过去。”
江意澜一连吃了几口还觉得不过瘾,一口气吃了半盘子,才算缓过劲来。
到了下午,骆妈妈派过来一个小丫鬟“二奶奶,骆妈妈说您送去的菜老夫人特别喜欢吃,让奴婢问问能不能让奴婢留在这里跟着学学,回去好每天做给老夫人吃。
江意澜微微一笑“你回去跟骆妈妈说,我这就让沈妈妈去木雪园帮忙,等你们都学会了再让她回来。”
小丫鬟行礼道谢,回去禀告,过了一会子,骆妈妈亲自来了“二奶奶,您可真是有心了,您的那道菜啊,老夫人可喜欢了,一盘子都吃光了还想吃。”
江意澜忙起身让骆妈妈坐下,骆妈妈半边身子坐在下面的小杌子上“奶奶,我听说这沈妈妈可是您跟前得力伺候的,每天变着huā样给您配食,您舍得让她去木雪园帮忙啊?”
江意澜晶亮的眸光闪了闪,故作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也不舍得,可是有什么办法啊,我跟祖母打着赌呢,万一输了,岂不是要被祖母笑话了?”
沈妈妈哈哈大笑,拍着手道“二奶奶,那我就先把沈妈妈借走了,您有用得着的时候再随时叫回来。“顿了顿又道”“另外您若有什么旁的需要,老夫人跟前不好说的,若您看得起我,就派个人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您。”
江意澜忙站起身“骆妈妈,有您这句话,我就万分感谢了。我若有难处,一定会去找您的。”
两人相谈甚欢,又说了几句闲话,骆妈妈起身告辞,江意澜一直陪着送到门口。
沈妈妈去木雪园之前过来告辞“奶奶,您放心好了,我还来给您做您爱吃的,老夫人那边我也不会怠慢,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江意澜耸然动容“妈妈,辛苦您了,您不必来回的跑了,尽心教会她们就成,她们学得快,您也就回来的早了。”
沈妈妈笑笑“又不是出远门,横竖都在侯府里,来回的方便。”
江意澜含泪点头,内心里又与沈妈妈拉近一步。
沈妈妈刚走出院门。一个人影从侧房里出来,朝着她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唾沫。接着一溜烟的跑出院门朝外去了。
枫林阁,关妈妈一脸鄙夷的对跟何氏描述着“大夫人,您是没瞧见沈婆子那模样,趾高气昂的只当自己飞上枝头去了,还以为到了木雪园就高人一等呢,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货色,老夫人跟前的还有三六九等呢,她还想攀高枝去。”
何氏一双利眼射出几道冷光,哼了哼“江意澜想的还真是简单,以为在老夫人跟前卖弄几下就能博得老夫人的喜欢了,也不用脑子想想,老夫人这病都看几十年了,年复一年的这个样,单凭几道菜就能看好了?哼,我看呀,她这是狗急了跳墙,没辙了。”
关妈妈也跟着冷哼一声“夫人您是神机妙算啊,她一个小孩子能懂得什么,不过是靠着小聪明,我看她那点小聪明也就在落青堂里耍耍,真拿出来还不笑掉人大牙了。”
立在何氏旁边的何妈妈抬头瞪她一眼,江意澜好歹也是二爷的正室,大夫人可以贬她骂她,一个奴婢也踩着她嘲笑的话,岂不是甩了大夫人的脸?
关妈妈吓得心头微惊,抬头偷看何氏,果然见她眼角微皱了下,忙改口道“还不是沾了二爷的光,咱们二爷那样厉害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人儿,二奶奶可是高攀了。”
何氏眼角的那丝皱纹瞬间扯平了,嘴角还挂上了一抹骄傲的笑意,鼻内又哼出一声不屑来“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蹦醚到几时。”
落青堂,江意澜斜身靠在床头上“关妈妈又出去了?”
月笼点点头“沈妈妈一走她就出去了,秋霜跟了几步,是去枫林阁了。”
江意澜冷哼一声“还跟什么,除了去枫林阁,她哪里还有这份勤快的心?”
月笼疑惑的道“奶奶既然知道,何不械个由子把她赶出去?再说了,她也不想留在咱们这里,几次三番的找丫头们的麻烦,都烦透了她。”
江意澜看看她“把她赶走大夫人还会送来另一个”她还是个心计少的,不过是给背后捅黑刀的,若真换个乱蹦醚的,岂不累了咱们的眼?”随后又问道“肖妈妈最近在忙什么?”最近她似乎不常在跟前晃悠了。
月笼也觉得奇怪“自从沈妈妈她们受伤回来,肖妈妈似乎被吓倒了,凡事都不露面,只安静做好份内的事,好像什么事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江意澜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傍晚的风有点凉,隔着窗吹进来,夹着阵阵寒意。
江意澜裹紧衣服站在窗前,望着天上明月发呆。
秋痕从外头走进来,见她站在窗前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怕打扰她,便想转身离开。
江意澜听到动静叫她“秋痕,有什么事吗?”
秋痕放回迈出去的脚返回来,走到窗前轻声道“二奶奶,刚才奴婢经过huā园,看到江姨娘紧紧缠着三姑娘不放,急的姑娘在一旁哭,却也没办法躲开。”
江意澜觉得奇怪”江姨娘是骆玉琳的生母,按说母女二人偷偷说些贴己的话也无可厚非,那骆玉琳干嘛要哭着躲开?
秋痕看她一眼,不等她问便主动回道“江姨娘一向以三姑娘为荣,每每在外向人炫耀,三姑娘又得大夫人宠,江姨娘更觉得自己生的女儿厉害。后来江姨娘又在人前炫耀,被大夫人听到,大夫人很是生气,回去将三姑娘狠狠训斥了一顿,三姑娘本就不喜欢江姨娘,从此更加疏远江意澜,只恨不得没有这个生母,只一心一意伺候大夫人。江姨娘却不管这些,经常找些由子纠缠三姑娘,毕竟是生母,三姑娘也没有办法,每次都哭着躲起来才算完。“江意澜这才恍然大悟,母女俩还有这样的缘由,那江姨娘也是个傻的,自己闺女越是在主母跟前得了宠,她越应该保持低调,偏偏把自己捧到天上去,何氏那样的人不把她死死的摔下去才怪。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连闺女都跟自己疏远了。
江意澜看看秋痕,笑了笑“秋痕,您是专门跑来告诉我这些的么?”
秋痕微微愣了下,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意澜微微一笑“秋痕,谢谢。“她语气真诚,晶亮的眸子里闪着点点笑意。
秋痕更是愣了愣,从来没有主子对她说过一声谢谢,即使她把整个侯府的活都干下来,也不会有人对她说声谢谢,她鼻子一酸,轻轻低下头去,低声道“二奶奶,都是我应该做的。”
江意澜温声道“不早了,快去歇着吧,我这里让月笼她们伺候着就行了。”
秋痕慌忙转身“我这就去叫她们。”匆忙而去的背影似乎颤了几颤。
沈妈妈走了四五天,每天还都会派人送来各式小菜及滋补的汤,江意澜偷着嘱咐了她几回,她仍是不听,照样偷偷的送饭过来,江意澜无奈,只好顺着她的意了。
冷清了一阵子的木雪园突然间热闹起来,夫人姑娘们个个都赶着凑在老夫人跟前说话,说笑一阵子就央求老夫人留下用饭,每每都撤着娇跟老夫人抢吃的,结果一顿饭下来,老夫人的那道菜需要重复做上好几盘。
木雪园的小厨房里自是忙的热火朝天,沈妈妈更是忙得马不停蹄,一顿饭下来就累得腰酸背痛。
老夫人似乎也很喜欢这种热闹的环境,每每都顺了她们的意,凑在一张桌子上用饭,只要有人要,她就毫不吝惜的将盘子里的菜都送出去。
江意澜自然也听说了这些事,她只淡淡一笑,并不去凑那个热闹,暗地里让人做了养身汤给沈妈妈送过去,并暗暗嘱咐骆妈妈,一定看好老夫人的吃食,该吃的一样都不能落下,不该吃的一点也不能放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