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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垌一别后,高娃就再也没有见过释无双,若是不知他喜欢自己便罢了,既然知道了,对他的思念便更加有增无减了。想要再去副史府找他吧,却因为回府后父亲为防自己再次擅自出走,像当初看护姐姐一样,窗户都被钉死了,门外也有俩人全天候轮流看护;想要再派丫鬟去副史府传情吧,结果依旧听说:“钟副史外出执行公务了。”只能命丫鬟在本府门口看着他何时到来,后来发现他竟不来了;想要自己去向父亲询问吧,父亲也不在府内,于是只好每日向父亲身边的侍从拷问他的下落。
这日,她又将父亲身边的侍从,叫到了自己的庼堂拷问道:“说——我阿布让那个钟玉柏去哪了?”端坐于椅子之上,怒形于色,威风凛凛。
扩廓帖木儿的几名侍从低头垂手,立在当地,直吓的不住哆嗦。
娇滴滴的小姑娘发起火来,另有一番威严。
一名侍从头目打躬作揖道:“回不思归,不赛怪的话:这是巴彦和副史大人之间的事,小的们哪里知道啊?”一脸的委屈。
他的手下纷纷跟着打躬作揖,随声附和。
高娃更怒,一拍桌子,戳指大骂:“你们几个整天摇在我阿布的身边,他让钟玉柏去哪了,你们还能不知道?再不说,你们信不信我让你们想说也说不了?”
她天真烂漫,心地善良,对于怎么个“让你们想说也说不了”法,根本没有想过,完全是随口一说。
几名侍从吓的魂不附体,“扑通扑通”声响,跪倒在地,大喊:“不思归,不赛怪饶命啊!不思归,不赛怪饶命啊……”
高娃直气的顿足“哎呀”,无可奈何。
这时,木仁走了进来,道:“娃儿,别闹了,别说他们不知道,就是他们知道,也不会跟你说的。”
高娃也知母亲说的不错,气冲冲的“哼”了一声,扭到了一边。
木仁回身道:“你们都下去吧!”
几名侍从一听大喜,知道眼前这劫算是过去了,忙磕头道:“多谢称汗开恩!多谢不思归,不赛怪饶命!”转身鱼贯而出。
木仁走到女儿身旁道:“他要是心里有你,迟早都会来找你的;他要是心里没你,你就是急也没用。你也不用太着急了!”
高娃随口道:“那他要是心里有我,就是要躲着我呢?”
木仁一愕,道:“心里有你,就是要躲着你?”
高娃俏脸微红,道:“他骗我说他喜欢上了额格其,我离府出走,就是想去找额格其,让额格其告诉他,自己喜欢的是袁公子,结果正好赶上了他要杀袁公子。阿布给他下的是死命令,其实他是可以不用管我的,他既然管了,那么就证明他心里有我。额格其说能够促使做出欺骗自己这样痛苦选择的,一定是有他更痛苦的事。额格其让我好好对待他,打消他的顾虑、让他敞开心扉!”
她脸皮薄,当日回来只对父亲说是去找姐姐了,至于为什么去找,也没多说。后来也未向母亲吐露实情。
木仁脸色微变,四下看了看人,将女人拉到了厅堂深处,低声道:“你阿布他知道这件事吗?”
高娃摇了摇头。
木仁长呼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千万不可让你阿布知道。”
高娃道:“为什么呀?”
木仁郑重道:“不可就是不可,额莫这是为了你们好,你一定要相信额莫,听额莫的话!”心想:“钟玉柏是巴彦的得力干将,有权有势,他能有什么痛苦欲爱不能?如今正值争夺天下之时,他多半非此是彼。”
高娃知道母亲心善,父亲心恶,既然母亲这么说,那么定是善意。当下点了点头。
木仁微微一笑,握住女儿的手道:“你们之间要是消除了芥蒂,你就和他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来了,像你额格其一样幸福,额莫就放心了!”说到这里,眼睛湿润,流露出了对长女的无限慈爱。
高娃忍不住道:“您对额格其那么好,额格其却总是那样对你!”
她与姐姐的关系甚好,从未在背地里说过姐姐的不是,此时见到母亲这样,再也忍不住了。
木仁道:“那不重要,只要她好就行了!”
高娃感动得热泪盈眶,道:“额莫!”
母女二人拥抱到了一起,泪流满面。
她们哭泣了不一会,一名刚才退出的扩廓的侍从,奔了进来,拱手道:“称汗、不思归,不赛怪,巴彦回来了!”
他知道小姐对自己不满,一经知道老爷的下落,急忙来报,以恕罪过。
母女二人忙松开彼此,拭了拭泪水。
扩廓很快便走了进来。
那侍从退到了一边侍立。
木仁裣衽行礼,道:“巴彦!”
扩廓一瞥眼见妻女满脸泪痕,道:“怎么了?”
不等高娃开口,木仁便抢道:“没什么!我们妇道人家没出息,聊着聊着便哭了。”
她与长女之间的事,似乎也不想让扩廓过多的知道。
扩廓瞧向了女儿。
高娃虽也不明母亲这么说的用意,但知道母亲没有恶意。当下点了点头,为母亲作证,心想:“听额莫的总不会有错。”
扩廓微微一笑。
高娃上前挽住了父亲的胳膊道:“阿布,您这是上哪去了?”
扩廓笑道:“这是国务,小孩子家不许多问!”
高娃又道:“那您让钟副史上哪去了?”
这才是她的正题。
扩廓又笑道:“这也是国务,小孩子家也不许多问!”朗道:“我们父女有话要说!”
那侍从拱手道:“小的告退——”退了出去。
扩廓冲娘子道:“你也退下吧!”
木仁踌躇,最终还是不敢违背相公之命,被迫裣衽退了出去。
她深知相公老奸巨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番一本正经的与女儿说话,定然没安好心。
扩廓道“阿布自从听你说辜无仇是袁明日的堂弟后,是惴惴不安呢,生怕他会背叛朝廷……”
高娃道:“那你杀了他不就行了?”
扩廓叹了口气,道:“可是眼下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如果杀了他,与朝廷不利。阿布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派人看着他,一旦发现有叛逆的端倪,就立即杀了他。这样既不怕他造反,又有利于朝廷。人心隔肚皮,这件事又非同小可,有道是:亲不过父母。阿布想让你去。”
他本想待袁明月看过众首脑之后,便对袁明月下手,以绝后患,但是后来多数首脑被救走了,如果这时再杀袁明月,就等于自断手臂,帮了敌人。上次忘了利用小女与大女情深,将次女送至断刀山庄,要挟长女与袁明日这着妙棋。这次可不能忘。
高娃愕然道:“我?”
扩廓道:“嗯。你额格其忤逆,伙同他人反过来与阿布为敌,阿布现在也只有你了!”神色凄凉。
高娃心道:“如果不是我没有依靠,你连我也没有了。”
扩廓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儿,见女儿低着头,搓着手指,一时不置可否,便道:“你不是喜欢钟副史吗?只要你答应阿布的要求,阿布就答应你和他的事。如何?”
高娃既惊又羞,道:“什么,您不是就没有反对过吗?”
扩廓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高娃心想:“你又拿对付额格其的那一套来对付我!只要钟公子能够放下那不知名的包袱和我在一起,我也要像额格其一样,才不管你答不答应呢。”又想:“钟公子本来就不主动见我,如果阿布再反对的话,那我是永远都没有机会和钟公子在一起了吗?”点头应过。
扩廓大喜。
高娃心想:“如果到了辜无仇哪里,没准就能见到钟公子,还能叫钟公子大胆的喜欢我;就算见不到钟公子,我还可以谎报军情,搬弄是非,将辜无仇的忠诚说成是叛逆,没准就能亲手杀了辜无仇呢;就算亲手杀不了辜无仇,辜无仇是与志士仁人为敌的,一旦他们落入了辜无仇之手,没准我能救他们呢!”
她没有城府,想着想着便露出了笑意。
扩廓对女儿的那点心思了然于胸。随后告诉女儿袁明月正在与袁明日为首的草寇为敌,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要女儿以与袁明日的关系,保护袁明月为名。
高娃更喜,心想:“如果真有那么一日的话,直接反戈一击,攻其不备,杀掉袁明月!”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将凶险之极,为了不令母亲担忧,只说袁明月正在与重出江湖的姐姐等人为敌,父亲要自己去保护袁明月。这样听上去:袁明月这边自己是上司的女儿;姐姐那边就不用多说了。无论如何两边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木仁虽听女儿说得轻巧,但知相公老奸巨猾,事情没那么简单,自己却又左右不了什么,只好千叮万嘱,凡事都要小心在意些。
高娃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母亲。
三天后,她在贴身丫鬟和五名护卫的陪同下,乘车来到济南一个偏僻的小社,在当地算是一座豪宅前停了下来,一下车,便见到了一个脸有刀疤、土豪打扮的人,笑嘻嘻的带着下人迓门而迎。不禁微微一恐。
原来,那土豪虽然笑嘻嘻的没有一点恶意,但是在哪道刀疤的映衬下,笑容显得甚是恐怖。
那土豪拱手道:“在下辜无仇,恭迎小姐贵安!”
他正是袁明月,为了不被袁明日等人发现,便乔装打扮成了土豪模样,藏到了这里。这座豪宅的主人原本是当地的一名头号劣绅,可是再劣在他面前也是小巫见大巫了。他先前只是觉得能与太傅之女结成伉俪,有助于自己日后近一步高升,而倍感荣幸,不想太傅之女竟是如此漂亮的小美人儿,顿时喜出望外,一颗心砰砰乱跳。
高娃料想面前这人便是袁明月,不禁更加憎恨,当下冷若冰霜,不再瞧他一眼。
袁明月微微一惊:“话才说了一句,不知就如何得罪了她?这大小姐的脾气就是大!”转念一想:“艳如桃李,冷若冰霜。我喜欢!”腆着个面笑道:“小姐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深深一揖,续道:“在下在敝处设了酒宴,为小姐接风洗尘。小姐请——”说着,冲门内挥手。
高娃憎他都憎死了,怎么可能与他同席?冷冷地道:“不必了,我累了!”
袁明月笑道:“是是是。在下已经为小姐收拾好了房间,小姐请——”
他将高娃一行人引到了准备好的小院,道:“请——”
高娃等人走到门前时,立在两旁的下人打开了门。
袁明月道:“穷乡僻壤,屋舍简陋,还望小姐多多担待!”
高娃向屋内望去,见屋内陈设奢华考究,虽不比自己太傅府的房间,但也是自己在外面所见过的最好的。屋内的奢华与屋外的气派极不相称,想必建筑不易改建,是原来的,陈设却是重新布置的。心道:“你倒用心良苦!”虽然内心喜出望外,但是不表露出来,冷冷地道:“好吧!”踏了进去。
袁明月紧随其后。
高娃忽然双臂一展,“啪”地一声,拍上了门,将其他人关到了门外。
袁明月跟的最紧,若非武功了得,身手矫健,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便有鼻尖被夹的危险。
高娃暗赞:“这狗贼还真有两下子!”
她早就听说袁明月武功了得,此举意在投石问路,好日后行事有个谱。
袁明月道:“那小姐的饭菜……”听得高娃在屋内冷冷地道:“一会让杏儿给我送过来!”
释路束回到三清山教会总坛后,将赵梦姣的处境禀报给了教主释路藕。
教主释路藕立即下令,对高云加紧逼供。
又是三天过去了,维那仍旧未从高云口中得到一言半语,教主释路藕勃然大怒,亲自来到了关押高云的洞穴。
高云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被绑在铁牢内的一根石柱上。
白莲教虽然崇奉的是阿弥陀佛的佛教,刑而不腥,但是既然发展成了邪教,不腥的刑罚自有其邪恶之处。她虽然没有明显外伤,但是所受到的伤害一点也不比皮开肉绽差。
圣女释无艳左手手指夹了三枚钢鉥,至左下而上,至上而右下,这么快速一挥,三枚钢鉥已分别钉在了高云左肩的云门穴,额头的神庭穴,右肩的云门穴,没入寸许。
这三处穴道都是人体最敏感的穴道之一,一旦被扎中,受刑者犹如身受炼狱之苦,比之一般酷刑痛苦百倍。这三处穴道也是人体最脆弱的穴道之一,一旦稍有差池,受刑者便有性命之忧,比之一般酷刑凶险百倍。
高云全身上下痛苦万分,不由得张口“啊——”地纵声号叫,声音及其痛苦与凄惨,闻之悚然。
她号叫过后,两眼一瞑,头提溜了下去,昏迷了。
释无艳见此情形,分别把三枚钢鉥拔出,稍微挪了挪位置,又分别扎入了高云左肩的肩井穴,额头的印堂穴,右肩的肩井穴,寸入寸许。
这三处穴道虽然与那三处穴道相隔不远,但是作用大相径庭,是清神明志的。
高云在穴道的刺激下,不得不悠悠醒转。这时,浑身上下黄豆大小的汗珠才涔涔渗出,有气无力地道:“你们还有什么手段,就都使出来吧。明日爱的人是我,我是不会说的。你们的阴谋,休想得逞!”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屈。
释路藕笑道:“果然是爱屋及屋。一个大家小姐,居然也有了情怀天下的侠义心肠,真是不简单呢!呵呵呵……”昂首而笑,笑声中充满了轻视之意。笑过之后,突然脸色一沉,冲她森然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高云道:“你要杀就杀好了,总之我不会说的!”
释路藕踏上一步道:“你也不怕我杀了你的明日?”
高云微微一惊,转念一想,道:“你杀了好了,我们活着做不成夫妻,死了可以在一起!”
她与袁明日共同经历了众多的风风雨雨,感情深度已经超越了生死。
释路藕后退一步道:“很好!看来袁明日喜欢的女人不仅漂亮,而且痴情。不过说到底还是漂亮在先,痴情在后。”跟着,右手从左袖中摸出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又踏上一步。
高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现恐惧。
释路藕用剑锋轻轻地拨开了她散在脸上的青丝,森然道:“如果不再漂亮了,也就谈不上喜欢了,是吗?”
高云颤声道:“你……要干什么?”
释路藕道:“我要干什么,应该猜到了吧?我好像听说人说过,身前是什么样,死后还是什么样。我确切听人说过,男鬼也是喜欢漂亮的女鬼。你的满腔热忱,换来的又是什么?”锋利的剑锋不住在她脸上来回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划破娇嫩的肌肤。
高云惊恐万分,道:“你……”不知说些什么。
释无双道:“我什么?怎么样,要不要验证一下?不过验证的代价你可要想清楚了!”
高云忙喊:“不要!不要!”
她虽然对袁明日与自己的感情信心满满,但是从未想过如果自己变成了丑八怪,袁明日还能否喜欢自己。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女子。
释路藕微微一笑。
她目光敏锐,察觉到了自己在说到那句“你也不怕我杀了你的明日”时,她细微的反应,于是就抓住了这一点。
释路藕问了一些感兴趣的话后,边回冰玉洞边自怨自艾道:“如果我们要是早知道辜无仇就是袁明日的堂弟,就不用让袁明日救人了。待辜无仇把人杀了之后,想办法使扩廓帖木儿知道就行了。这么真实的事,任他扩廓帖木儿再多疑,也会相信。”
圣女释无艳跟在她身后道:“这还不得都怪那个死丫头吗?我们的戏演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没办法半路收场了,还得按计划继续演下去。”
释路藕点头应过。
这日,袁明日等人又发现高云不见了。
袁明日上次就曾告诉高云,以后不要再出去了,这次居然又不见了,不禁大惊失色。汴梁城属于河南江北行省的治所,官府养着成百上千衙役,满城随处可见,可不比其他地方。虽然料到官府未必会公然来犯,但是保不齐会暗中作祟。立即带领断刀山庄的人倾巢而出,在汴梁城的大街小巷寻找分头寻找。
寻找了一段时间后,袁明日终于看见了所要寻找的高云,从前面的一个小巷走了出来。长长的松了口气,奔了过去,道:“高云!”握着她的上臂,欢喜无限。
赵梦姣歉然道:“对不起明日,我下次不会了!”
袁明日淡淡的点了点头,心道:“想要埋怨她几句,又怎忍心开口?毕竟这是自己造成的。”
这时,在附近寻找主子的小葵,也看见了赵梦姣,叫道:“小姐!”奔了过来。
赵梦姣向她歉然道:“小葵,因为照顾我,染上了手怕凉的毛病——”从袖筒中摸出了几贴膏药,道:“现在天气暖和了,正是治风寒的时候。郎中说这是专治风寒的膏药,也不知管不管用!”
袁明日和小葵心想:“原来她不顾危险,是去买膏药了!”
小葵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道:“小姐!”扑到赵梦姣怀中,哭了起来。
她多日来的不安、伤心与现在的感动、欣慰等心情在胸中不断碰撞,非常激动。
赵梦姣拍怕小葵的脊背,温言道:“对不起!由于我最近心情不好,无形中冷落了你、伤害了你。我不是有意的,你能原谅我吗?”
小葵激动之下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叫着:“小姐!”一个劲儿的哭泣。
她哭了一会之后,激动之情稍稍平复,赵梦姣为她拭了拭脸上的泪水。
袁明日向小葵道:“好了,你去通知其他人,说人已经找到了!”
小葵点头应过,从赵梦姣手中接过了膏药,欣然而去。
袁明日与赵梦姣携手安步往回走。
赵梦姣如愿以偿,春风满面,道:“蝙蝠洞的那些日子,虽然过的是从未过过的野人生活,但是现在想想,是最开心的日子。”心想:“将已知的他们的事主动说给他听,避免得他说起自己还未知的他们的事,答不上来。”
袁明日忽然停了下来,郑重道:“高云,你变了!”
赵梦姣暗自一惊,嗫嚅道:“难……难道我说错了吗?”
袁明日道:“你说的没错。也许你自己没觉得,但是你真的变了?”
赵梦姣暗自松了口气:“原来还是我演的不到位!”试着道:“我……我哪里变了?”
她想要知道问题所在,以便日后加以改善。
袁明日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总之,给人感觉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果不是你的面容依旧,我不敢相信这就是你。”
赵梦姣道:“那你是喜欢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袁明日道:“我都喜欢。以前我喜欢你,你是高云;现在我喜欢你,你是小师妹。时不时的我就会从你身上看到小师妹的影子,有时候我非常恍惚,不知道你是高云还是小师妹。”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深情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是我不该重出江湖,经历这么多事!”心想:“以道义而言,重出江湖是没有错,但是以男人而言,害的心爱的女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就是不对。”续道:“是我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的,我就要一定把你变回去。”
赵梦姣道:“要是我变不回去怎么办?”
袁明日道:“我会努力,努力把你变回去!”
赵梦姣知道他的意思:若是要结为伉俪,还是要与高云。
她在此后的日子中,不便再出断刀山庄,只得隔三差五,晚上通过花园一处僻静的院墙孔洞,与上司释路束低声交流。
赵梦姣自从那日听了袁明日的那些话后,便不再刻意去硬照高云的言谈举止了,心想:“反正他们认为高云已经变了一个人,以免欲盖弥彰。”
这日,众人在大厅谈论元廷将劫去的众派弟子如何指挥:“强扭的瓜不甜。且不说众派弟子原本就多多少少与元廷有仇,就说现在是被劫去的,到了战场上如何能够听从指挥?不想为元廷卖命,一触即溃还是好的,保不齐便会反戈一击;再说这一万多人能控制得了一时,还能控制得了一世?这些道理元廷不会不明白,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想好了对付的诡计。”谈到这里,个个神情凝重,均说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查明被劫的三位首脑和众派弟子的下落。
这时,一名负责把门的弟子进来,向庄主拱手禀报:“庄主,朱元璋使者,胡美拜见。”将拜帖呈给了庄主。
众人一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互望一眼,有的只闻过其名,未见过其人,有的闻所未闻,更别说见了。
江得怀忙冲那弟子道:“快请!”
那弟子从命而去。
江得怀是众人中最为老成的一个,见众人对来客一副知之甚少的样子,便道:“胡美先前是陈友谅的人,之后便效忠了韩林儿,虽然改换门庭,但是不失为一位英雄好汉。十年前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性情十分豪爽。是一位了不起的文武双全人物。”
众人行至当院,正要迓之于门,却见那弟子引着三名脚步生风的庄稼汉走了上来,当先一名四十岁左右,长相威武,后面两名三十来岁,长相一般。未见过的心想:“想必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会这种打扮。前面的这位应该便是传说中的胡美了。”
主客走到了一起。
江得怀拱手歉然道:“胡大人光临,未能迎迓,多有失礼!”
胡美拱手道:“江庄主言重了,不敢当!”不等他引见,锐利的便目光向对方一一扫去,见其中一个青年格外目光炯炯、呼吸沉稳,于是拱手道:“想必这位兄弟就是袁盟主吧?”神情恭敬。
他口中的兄弟正是袁明日。
袁明日虽是武林盟主,却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庄里的,迎客之时不便走在前面,当下踏上一步,拱手道:“胡大人!”
胡美赶紧还礼,道:“在下久仰袁盟主英名,只恨今日才见呢!”
他虽有一肚子的仰慕话语,但为免师侄难堪,当下也不提袁明日的为人如何宽大。
当下主客各自做了引见。
众人进入大厅就坐,下人奉上了茶点。
胡美道:“吴王知道中原豪杰的不幸遭遇后,感同身受,非常着急,特派胡某前来沟通协调,有什么需要,吴王定当竭尽所能。”
至正二十六年,朱元璋派廖永忠迎韩林儿,韩林儿离奇的沉入江中,朱元璋宣布不再以龙凤纪年,称1367年为吴元年。
袁明日拱手道:“承蒙吴王关心,我等倍感荣幸!现在中原武林正在四处寻找,被劫的三位首脑和众派弟子,一旦找到,立即实施营救。”
胡美道:“袁盟主还不知道吧?武林众派正在调回派出去找人的弟子!”
袁明日等人相顾愕然,站了起来。
袁明日道:“什么,正在调回派出去找人的弟子?”
胡美起身道:“不错。是在下在来的途中亲眼所见。”
袁明日走上两步,道:“胡大人可知是何缘故?”
胡美道:“听说是少林派杀了武当派弟子,又说是武当派烧了丐帮总舵……还都否认。看架势是要各自调回门下弟子,非大战一场不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众派弟子在返回的途中相遇,便开始了零零散散的打斗。”
袁明日等人立即心想:“现在正是生死关头,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最应该同心同德,怎么偏偏发生了内讧呢?佛、道两教是修身门派,纪律严明,涵养极高,向来是与人为善,怎么他们也卷进来了?”
袁明日首先想到了一点,道:“这一定是元廷的阴谋,它想让获救的众派首脑和余下的众派弟子自相残杀,这样就不会有人去救被劫的人了!”
其他人纷纷应是。
袁明日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前往嵩山!”心想:“出了这么大的事,众派首脑怎么也不先派人来报知一声呢?难道又将我这个武林盟主罢黜了?”
江得怀当下吩咐下人,备马备糗。
众人在前往嵩山的途中不时便会遇到众派弟子回师相遇打斗的场面,小规模的被散客义士拉开了,大规模的散客义士拉不开的和没有散客义士的,便得出手,当下也不晓劝,直接上前动手夺刃。知道他们大怒之下晓也无用,到头来只能白费时间,延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造成更大的伤亡。
众派弟子:一来恭谨他们,不敢调转矛头;二来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他们对手。所以三下五除二就被他们夺去了兵刃。
众人将多来的兵刃顺路丢到了深壑之中。
他们经过连夜赶路,次日终于到了最近的少林。一下马,便见把守山门的武僧握棍在手,高度戒备。
肖红书向知客僧呈上拜帖后,很快少林派副住持月照江公便迎了出来。
主客互相招呼了几句。
月照江公将袁明日等人请入了寺内。
众人在知客寮,见到了淳拙。
淳拙对他们的到来,非常感动,赶紧请众人就坐。
之后,知客僧奉上了茶点。
袁明日感叹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武功出达摩。习武之人无不对达摩老祖毕恭毕敬,不想却有人大逆不道,夺取老祖法籍,真是胆大包天啊!”
淳拙道:“夺取老祖法籍之人确实胆大包天!既然他兴盛镖局弃武林道义于不顾,那么我少林派就不客气了。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气愤之下,声音越说越大,说到后来时,竟吼了起来。
他乃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内力之人非同一般,这一吼不要紧,直震得灰尘从屋顶籁籁落下。
别说众人无心享用茶点,就是有心享用,也不能吃了。
袁明日道:“住持,我正因此事而来。我敢断言,贵派法籍非兴盛镖局所夺。”
淳拙蹙眉道:“我们有人证物证,难道还会有假?”随即令道:“叫贞无来见,把镖牌呈上来!”
立在一旁的侍徒从命而去。
袁明日等人互望一眼,都没想到少林派的证据如此齐全。
不一会,跫跫声响,刚才出去的两名侍徒一名在前托着一个托盘、一名在后与另外一名僧人,扶着一名受伤的僧人走了进来。
袁明日等人心想:“想必伤者就是住持口中的认证,贞无了。”
四名僧人向住持行了礼。
淳拙向贞无道:“贞无,你将那天晚上法籍被抢的时的情形说给袁盟主他们听。”
贞无拱手道:“是!”向袁明日等人行礼之后道:“袁盟主、江庄主,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小僧在房中打坐完毕之后,便到后院的藏经楼查阅法籍,上楼时隐隐听见楼上有动静。初时,小僧还当是老鼠,因为藏经楼虽然每天有人打理,但是由于藏经众多,总有老鼠作祟。小僧上楼之后就循声查找,想要将老鼠捉住。结果一双缁鞋映入了眼帘,接着便见面前一个黑影飞向了楼台。这时,小僧才意识到是遭了贼,于是奋力向贼人扑了上去。那贼人一掌击在了小僧的胸口——”说着,便要解扣,给袁明日等人观看胸口上的伤。
赵梦姣和小葵登时面红过耳,急忙转身。
贞无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举止不妥,讪讪地瞧向了住持,等待示下。
淳拙道:“不必了。继续说——”
贞无拱手道:“是!”继续向袁明日等人道:“小僧虽然没能抓住那贼人,但是一把抓下了那贼人束在腰间的镖牌——”说着,向那名同门托着的托盘挥手。
那名侍徒将托盘呈到了袁明日等人面前。
袁明日等人登时瞠目结舌,但见盘中之物乃是一块手心大小、状如盾形的赤金牌子,正是兴盛镖局的镖师,象征自己身份和势力的镖牌,外人很难拥有,也很难仿制。
贞无续道:“当小僧爬过去再看法籍时,法籍已经……”说完,怒形于色。
引得其他僧人也愤怒起来。
淳拙摆了摆手。
两名侍徒与另外一名同门会意,将托盘和贞无带了下去。
淳拙愤怒道:“赤金镖牌,此人在兴盛镖局中武功可不低啊,这就佐证了法籍为何会被轻易夺去的原因。因为他武功了得,以致可以轻易得手。袁盟主,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难道这还能有假?”
袁明日道:“请问住持——兴盛镖局与贵派有何冤仇?”
两名侍徒完事后,站回了住持身旁。
淳拙一时语塞。隔了一会,叹道:“说实话,其实老衲原来也不敢相信是兴盛镖局所为……”
江得怀不等把话听完,便道:“既然如此,那么住持为何又信了呢?”
淳拙勃然大怒,又冲一名侍徒道:“去把信拿过来让袁盟主他们看看!”
那名侍徒从命而去。
袁明日等人又互望一眼,心想:“信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那名侍徒走了进来,将一封拆开的信封双手递向袁明日,道:“袁盟主——”
袁明日伸手接过信封,见信封正中央书写着“少林派住持淳拙亲启”九个大字,抽出信笺,见皱皱巴巴的,心道:“不知信里都写了一些什么,以致被攥成了这个样子。”展开了开来,见顶格写到:“亲爱的仁兄,你好!”接下来写到:“预祝仁兄夺回法籍!仁兄德才兼备,定然能够保住贵派法籍。愚弟不才,至今仍然固守敝镖局秘籍,未能将其传播出去。敝镖局特邀贵派于乙巳月甲子日在云龙山相会,交流宝籍。贵派乃是英雄门派,自能赴约此致!”顶格写到:“敬礼。”空了两行之后在右侧写到:“愚弟霍爱萍。”又空了一行之后写到:“甲辰月庚子日。”依旧字形虽然一般,但是笔迹确是曾在断刀山庄时,不止一次见过的霍爱萍的。
淳拙嗔道:“嵩山离晋中有一千里,他写信时法籍才刚刚被夺一天,就算他消息灵通也不可能知道!这不是原形毕露是什么?什么‘愚弟不才,愚弟不才,至今仍然固守敝镖局秘籍,未能将其传播出去。敝镖局特邀贵派于乙巳月甲子日在云龙山相会,交流宝籍。贵派乃是英雄门派,自能赴约此致!’?说的倒客气,这不是挑衅是什么?有了这封信,老衲就不得不信了。”
袁明日道:“住持,您应该知道,别派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您想想——这个时候大家同室操戈,对谁最有利?”
他也见这封信很像聂林海所写,若非认定绝非聂林海所为,也会相信。所以无法拿最有说服力的信说事。
江得怀道:“住持,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否以大义为重,现将人救出来再说呢?”
胡美道:“请住持三思,还是大家齐心协力,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
袁明日道:“住持……”
住持拱手道:“袁盟主,你们不用再说了,兴盛镖局欺人太甚,老衲心意已决!老衲之所以未将此事报知袁盟主,就是不想让袁盟主为此操劳,到头来劳而无功!”说的毅然决然。
袁明日刚才就一直想问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先派人报知一声,只是碍于如果问的话,有怪罪之嫌,这时恍然大悟:“难怪少林派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向自己报知。料想别派没有告知,也是基于这种考虑。”一时间既感动又气恼,见他口气坚决,知道再说也是无用,于是只得辞行。
众人下山后,一个个既气恼又气馁。
江得怀叹道:“这真是:当局者迷啊!这么简单的事,他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袁明日道:“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是元廷的此计太毒了。情急失智,自相残杀,高啊!不过我是绝不会让它的阴谋得逞的。走——我们去晋中。”策马扬鞭。
其他人紧随其后。
赵梦姣道:“现在众派的误会是一个连着一个,别说元廷布置严密,我们仅靠说服很难稳住一个,就是稳住一个,其它的稳不住,那也是白搭。”
袁明日一想也对,于是勒住了马。
其他人也停了下来。
袁明日道:“不错。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赵梦姣道:“好办法到谈不上,不过可以试一试……”当下说了。
其他人纷纷叫好。
袁明日主仆和赵梦姣还有小葵,首先回到了断刀山庄。江得怀等人劫着十来个人,随后从密道也回来了。
被劫者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清一色的男子、儒生打扮,有老有少。
袁明日在后花园,看了看劫来之人,向江得怀等人道:“没有给人瞧见吧?”
江得怀等人道:“谨遵袁公子之命,没给人瞧见。”、“大师兄,您就放心吧。”、“袁盟主放心,绝对没有。”
袁明日点了点头,道:“把他们带到书房。”
众人来到了书房。
众儒生穴道一经被解,便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地道:“诸位男英雄、女豪杰,我们只是一介穷书生,上有老母,下有小儿!望英雄豪杰大发慈悲,放了我们吧……”不住“碰碰”磕头。
肖红书断刀一挺,喝道:“再吵,再吵就把你们舌头割下来!”
众儒生立即闭上了嘴,头也不敢再磕了,以免他要砍自己的头,身子却不住哆嗦,发出“窸窣”之声,心想:“这不是飞蛾扑火吗?”然而就是控制不住,知道这下准完了,黄豆大小的汗珠涔涔渗出。
袁明日拱手微笑道:“诸位先生都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文人,在下失礼了!今天将诸位请来,只是想请诸位代一下笔而已。”
众儒生一听,齐“唰唰”地长呼了口气,心想:“这些武夫,就是愚昧,想请代笔,直接说就行了嘛,还把自己绑来!”心想归心想,嘴上却道:“您太客气了,能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别的本事没有,写写画画马马虎虎!”、“您想要我们写什么尽管开口!”有些人便要起身到书案前研磨铺纸,知道越早完事,就能越早回去。
袁明日道:“不急不急!且听在下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录好了有酬谢……”
众儒生一听“有酬劳”三个字,登时欢呼雀跃,心道:“不仅性命无忧,还能赚他一笔,这生意能做!有道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这些武夫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一旦遇到舞文弄墨的文事,还不得我们这些平日里被你们称作的贱儒?”不禁有些扬眉吐气。
他们是以写写画画为生的书生,经济条件都不怎么好。世人很少有人能做到文武双全,他们就经常给武人代笔,被武人瞧不起。
袁明日脸一沉,道:“要是录不好……”
众儒生心想:“我的文声可不是吹出来的,哪有‘录不好’这三个字?你们这些武人就是小瞧人。”
袁明日侧身冲书案挥手道:“诸位请——”将他们叫到了书案前,指着案上放着的一堆书信道:“我要你们临摹着这些笔迹录。”
那些书信都是以前众派首脑来的,他让肖红书统统翻了出来。
众儒生经常代笔,但是从未代过临摹笔迹的笔,而且临摹的还不是从未临摹过的大家名迹,难度大大增加,心中对袁明日等人先前的愚昧和小瞧,登时化为了乌有,同时又惴惴不安起来。
半日之后,他们已经照着众派首脑的书信临摹了七八遍,众人仔细对比着他们临摹的每一张仿本与原本的相似度,经过层层比对,有一个儒生临摹的仿本与原本极其相似,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顿时大喜过望。
袁明日向那儒生叫道:“好,就是你了!”
那儒生三四十岁的年纪,留着两撇髭须,样子是众儒生中最猥琐的一个。
他满头大汗,粲然一笑。
其他儒生随即“通通”声响,跪倒在地,哭喊道:“英雄豪杰饶命啊!英雄豪杰饶命啊!”心想:“他虽未说明要是录不好如何,但言外之意显而易见。现在有同道录得好,自己可就在劫难逃了!”
袁明日向肖红书使了个眼色。
肖红书会意,与同门将那些儒生点倒,拖了出去。
那儒生见此情形,似乎吓呆了。
袁明日道:“先生,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的声音也不算大,更不森然,那儒生却吓惊得差点跳起来,想是走神儿之故。
袁明日指着书案上霍爱萍的书信道:“先按这个笔迹来。我说你写。”
那儒生连连应是,铺纸执笔。
袁明日沉吟道:“亲爱的仁兄,你好!仁兄查找法籍,日理万机,愚弟在此问安!愚弟不才,不想秘籍准备之快。仁兄才俊,定有先见之明。敝镖局早就企盼与贵派早日相会,只因条件不允。今日条件成熟,再好不过。建议将相会时间提前十日,改于乙巳月甲寅日,地点不变。仁兄乃英雄豪杰,定然不会拒绝此致!敬礼。”口气中同样充满着袖里藏刀,咄咄逼人。令道:“署名:‘霍爱萍。’时间:‘甲辰月壬寅日。’”
那儒生依言录完。
袁明日拿起信来,与聂林海的书信一比较,大声叫好。
其他人取过两封信一看,也都赞不绝口,说简直就像一人说书,而这人就是霍爱萍,料想淳拙绝对看不出来。
袁明日忽然眉头一蹙,一把抓起了那儒生的手腕,喝道:“说——是不是也有人叫你冒充过这些人的信?那人是谁?”说着,手上加力。
原来,他无意中不知听谁说了那句“料想淳拙绝对看不出来”的话,顿时心血来潮:“虽然天下墨客成千上万,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笔迹,就算有人能够临摹出和别人一样的笔迹,那也得经过长期练习才行。元廷能让人临摹出和众派首脑一样的笔迹,自然是蓄谋已久的缘故。而此人竟能短时间内做到……”心想:“只要有了这个强有力的证据,粉碎元廷的阴谋就容易多了。”
众人一想也是,锐利的眼光,注视到了那儒生身上。
那儒生直痛的“哇哇”大叫,腕骨“喀喀”作响,欲要折断,黄豆大小的汗珠涔涔渗出。
赵梦姣忙抢上去喝道:“住手!”恶狠狠地拨开了袁明日的手。
那儒生得救后退了几步,托着红肿起来的手腕龇牙咧嘴,不住**。
众人着实吓了一跳,齐瞧向了赵梦姣。
赵梦姣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行失当,笑了笑道:“有话好好问,你如果把他的手腕捏断了,那我们还怎么让他代笔啊?”
众人一想也是。
江得怀喝道:“回答袁公子刚才问你的话——”
那儒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的委屈,颤声道:“小生不知英雄在说什么,小生冤枉啊!”
袁明日喝道:“那你为何能在短时间内临出人的笔迹,而且是这么多人的?”
江得怀附和道:“是啊?”
那儒生道:“是英雄您让我临的,我要是临不好的话,不仅没钱赚,而且有杀头的危险啊!”
赵梦姣道:“他说的没错,一个人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就会激发出难以想象的能力,再加上潜在的天赋,更是难以想象。”
众人点了点头。
袁明日缓步走向那儒生。
那儒生吓的不住后退。
袁明日一把抓住了他的两条手臂。
那儒生待要失声叫出,却发觉两条手臂没有不异样,整个身子缓缓立了起来。于是赶紧憋住,以免激怒他。冲到喉咙的一口气,硬生生的给刹住了,顿感如鲠在喉,说不出了的难受。
袁明日拱手笑道:“在下鲁莽,让先生受惊了!”
那儒生忙作揖陪笑道:“不敢!不敢!”
袁明日道:“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那我们就继续?”
那儒生点头哈腰道:“继续!继续!”用衣袖拭了拭脸上的汗。
他在此后的笔录中,也许是因为受伤,也许是因为受惊,再也许是因为两者皆受的原因,临摹的质量降了下来,有好几次因为不够逼真,一封信写到半途而废。
袁明日看到因为自己的鲁莽所导致的后果非常后悔,心道:“幸亏高云及时制止了我,否则便要误了大事。”
又过了半日,随着那儒生最后一画的录完,所的录十余封信已全部写成。
众人欢喜不已。
袁明日握着那儒生的手道:“先生所录的信有可能救天下百姓于水火,功德无量啊!在下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啊?”
那儒生依旧惶恐不安,听他说到最后时,陪着笑了笑。
这时,一名庄奴托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之上衬着红绸,红绸之上放着九锭银元宝,三行一列。每锭至少有三两,整齐摆放着。在红绸的映衬下银光闪闪,甚是耀眼。
袁明日就着托盘上的红绸将银子一包,拎着塞到了那儒生手中,笑道:“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那儒生笑道:“这……”
袁明日道:“我们说到做到。这是你应得的。”
那儒生见此也就不客气了,嗫嚅道:“那小生是否可以……”手指门外。
袁明日道:“现在不行……”
那儒生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就白了。
袁明日拍拍他手笑道:“不过你放心,得等几日,等几日我会放你走的!”说完,向一名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名弟子会意,冲那儒生道:“先生请随我来——”引着那儒生去了。
袁明日道:“现在信写好了,接下来就该送出去了。”
江得怀师徒和胡美等人忙道:“我去!我去!”
袁明日道:“送信之人和写信之人同样重要,都不能被他们认出来。而诸位他们可能都认识。”
江得怀道:“这倒真棘手了。”
赵梦姣道:“我自有办法。”
江得怀师徒和胡美等人,如果是个人就去送信的话,对方是有可能都认识,但是如果是胡美的人和庄中武功、排行靠后的弟子去送信的话,对方就未必都认识。
赵梦姣当下让他们各自换上了众派的衣服,又为他们化了装,隐去了三分真容。他们本就名不见经传,鲜为人知,经过乔装打扮,想来就更没有人认识了,便即瞧着眼熟,但是由于身份变了,还当自己以前见到的,就是现在的真容。
小葵道:“小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如此高明的化装术啊?”
赵梦姣暗暗一惊,道:“以前我不会你怎么知道啊?”
小葵道:“那你现在为什么会了呢?”
赵梦姣暗骂:“这臭丫头真啰嗦!”道:“有道是:熟能生巧。我们既扮男子又扮官兵的,时间长了,只要用心,自然可以登堂入室。”
小葵“哦”了一声。
袁明日向送信的众人道:“从密道出去,不要让人看见了。一路之上尽量避开所冒充的门派和与冒充的门派有误会的门派,以免节外生枝。为防给他们留下有时间探查的口实,一定要根据离云龙山不同远近的门派,选择相应的送信时间。为防给他们暗中把信扣住,一定要把信亲手交到接收的门派首脑手中,别忘了还要要一个自保的承诺。”
胡美的一名护卫道:“袁盟主,这就没有必要了吧,众派首脑都是响当当的好汉,他们是不会斩来使的。上次他们接到战书,不就没听说斩来使吗?”
袁明日道:“既然是元廷作祟,各派居然会有别派所为的证据,那么各派之中就一定有元廷的人。众派首脑是不会斩来使,上次送信的也是那些奸细的同伙。这次我们一送信,他们便知是异己……”
那名护卫恍然道:“原来如此!”
一名叫韶光的弟子略有不忿,道:“我大师兄有勇有谋,他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便是!”若非看在志同的份儿上,即使是胡美的人,也要在后面加上一句“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名护卫登时赧颜。
胡美也跟着脸上无光。
江得怀和肖红书两位庄主对袁明日更尊敬,也觉那名护卫问的话特多余,当下也不出言喝斥弟子,只当做没听见。
一边是维护自己昔日的师弟,一边是远道而来的同道,袁明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模棱两可的笑了笑。续道:“那些细作一定会跟中你们,所以在送信之后也不可掉以轻心……”更加详细的作了部署。
他情知事关重大,不可有丝毫马虎。
赵梦姣又教了送信众人如何修补装束的技术,天色便不早了。
众人吃饱喝足后,便趁着夜色出发了,庄中只剩下了数名弟子和庄奴。
他们从密道出了汴梁城后,大体上分为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