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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众位秀女一样,宋弥尔也被分配到了落霞殿待选,不过到底是丞相的女儿,宋弥尔的房间要比大部分秀女的要好,一人一个屋子,两个贴身丫鬟也各自有房间,除此之外,柳国公的侄孙女,太后的侄女柳疏星;司马大将军的大女儿袁晚游;帝师楼梦觉的幺女楼横波也是一人一屋。
宋弥尔坐在窗下,点了点酸枝木圆桌,按着规律,庶一品的四妃大概也就是从自己与楼家、袁家、柳家中定了,而从一品的皇贵妃,大历朝建国数百年,更迭二十三四个皇帝,出过的皇贵妃不过五人,好似大历朝的皇帝都把自己最爱之人放到了皇贵妃的位置上,怕别的妃子欺负自己爱的女人,于是要给她尊位,但又怕她为着后宫琐事和平衡牺牲自己,不能恣意情态,于是不要她做皇后,所以皇贵妃这一位置就体现出了它的优势,一后之下、众妃之上,虽是从一品,却位同副后,不管事又没人得罪,这是多么清闲又安逸的位置。不过过去六百年间,只有五个皇贵妃,可见大历朝做皇帝的男人冷心冷清,这五个皇贵妃有三个都死于非命,这是当然了,哪个女人能看着自己的男人把别人捧在手心里宠不使坏下绊子呢?
沈湛倒是不会将自己四人放在皇贵妃的位置,至于皇后,那就更不要说了,为了后宫平衡,他一定会让四家女儿窝里斗,所以四妃是跑不了的了。就是不知道贵贤淑德四个名号会怎么安到自己头上。
且说宋弥尔靠在窗边等着朱律收拾床铺,浴兰陪着她在屋中间立着。宋弥尔自己胡思乱想了这么一通,没等朱律把床铺好,便听到说话声由远及近,远远地就看见一片金光璀璨伴着四五片蓝不蓝绿不绿的颜色向自己杀来,宋弥尔心里一亮:宫斗这出好戏,从现在就要开场了。
待那一团颜色走进屋中,宋弥尔仔细一瞧,一片金光璀璨的果然是柳疏星,伴着的蓝不蓝绿不绿看样子应该也是待选的秀女,就是不知道是哪些家的闺秀,跟着柳疏星来给自己下马威。
果然,还没等她开口,金光璀璨的柳疏星就扶着她丫鬟拜云的手,作出风情无限的形态,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在京城这么些年,打小就听闻宋妹妹的名头,老早就想来拜见,可惜宋妹妹门槛太高一直无缘得见,今天我听拜云说宋妹妹也来参选,于是我就巴巴地跑来,见一见传说中的宋妹妹到底是个哪样的人物!”
话刚落音,旁的就有着湖心绿衣裳,尖脸瘦削样的女子开口问道:“柳姐姐可是看出来这位宋姐姐难不成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还能是什么人物?进来这么久,宋姐姐话都不曾有一句,也不曾招待我们喝口热茶,莫不是要参选了心里头紧张,连丫鬟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宋姐姐,这才进宫一日呢,可不要让你的丫鬟一不小心冲撞了什么贵人呀!”一个圆脸蓝衣裳,皮肤偏黄的女子立马接口嚷到。
“就算是冲撞贵人也决计不会是你,你算哪根葱?敢在我家小姐面前吵吵嚷嚷,姐姐妹妹也是你乱叫的吗?我家小姐和长公主早早就义结金兰,互称姐妹,怎么,你也是长公主什么姐姐妹妹?我倒不知道如今还有哪位太妃生了你们这些模样的子女来!”在里间铺床的朱律听到动静,摔帘子出来怒道。
宋弥尔选秀带着的两个丫鬟,便是这朱律和浴兰了,原便是三姐姐特意为她准备的两个家生子,从小就和宋家四姐妹一同生活,受着特殊的训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宋姐女儿出嫁时能给自己带去一分助力。浴兰善药善毒,擅长以温柔素雅的面目迷惑他人;朱律武功极好心细如发,但却常常以热情泼辣掩人耳目。
站在屋中间的浴兰终于有所动作,只见她慢慢抬头朝柳疏星温婉一笑,迅速转过身面朝宋弥尔重重跪下:“浴兰行为不当,不分尊卑,使得柳小姐和其他各位小姐错将浴兰认作了小姐,还请小姐责罚!“
霎时间,数双眼睛便向倚在窗边的宋弥尔望来,宋弥尔也毫不客气地回望过去,待看清她的样子,屋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只见柳疏星脸庞煞白,双颊却又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不知是惊到还是气到,圆脸蓝衣裳的秀女被朱律一阵抢白,又发现刚刚冷嘲热讽的竟还不是宋家小姐,那样的气质容貌却只是她家的一个丫鬟,还被压上了不敬公主和皇室的罪名,已经吓得腿脚一软,跪倒在了方凳前面直不起身,其他的秀女也好不到哪里去,见了宋弥尔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都低下头哆嗦着不敢再向上看去。
若说宋弥尔的容貌,胜在清丽,却没有柳疏星盛气凌人的美艳,但柳疏星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本想给个下马威,却不想将丫鬟当成了小姐,待看到在一旁好整以暇看了半天好戏的小姐,谁都会惊惶尴尬不知所措,一边站着一边坐着,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却安然有度,论谁都会大吃一惊。
宋弥尔嘴角无声地弯了弯,又怕旁人看见给一个目中无人的形象,连着抿了抿唇,却不想这样子落在柳疏星等人的眼里,更显得宋弥尔心机深沉,算好了柳疏星会找****来说那些话,将计就计,给了柳疏星一个大写的下马威,屋内的空起霎时间又冷了两分。
等到屋中寂静无声,宋弥尔才顺了顺裙裾,挂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虚虚扶起浴兰,一旁静侍的朱律适时地递上了一杯茶,就着袅袅升起的白雾,宋弥尔仿若刚刚发现柳疏星一般,含笑望着她道:“柳小姐今日来得及时,弥卿这里正好有一壶好茶待赏,请。”
衣袖一拂,浴兰将蓝衣黄肤女子靠着的圆凳抽出来放在宋弥尔的下首,这下好了,柳疏星一见宋弥尔斜靠在锦缎铺就的绣榻上,她面前却是一个内廷送来的普通圆凳,宋家在上位,她却在下位,立马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好半天才稳过气来,就着拜云的手紧紧一抓,扶着她的拜云立马道:“拜云谢过宋小姐好意,可惜我家小姐自家茶水用惯了,在外一向不用东西。”话落音,柳疏星的脸色这才缓过来,还没等我有什么反应,她便又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看,说了一字:“走!”于是又和她的跟随者们鱼贯而出,跟在后面的几个秀女,互相扶持着看也不看宋弥尔一眼,飞快地跑了出去。
柳疏星这一走,宋弥尔立马就将茶水随手往地上一搁,软倒在了绣榻上,“才进宫就这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浴兰,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翻起身拉住浴兰的手,抬眸望着她“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好欺负,柳疏星为什么第一个找上的就是我?”说完又倒在了绣榻上“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不得其解啊……”
“就是看小姐你好欺负!”一旁朱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三小姐说得没错,小姐你什么都好,就是身上都是懒骨头,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赏花诗会泛舟游湖,能推就推,不知道的当然就以为你是那怯弱的性子,第一个欺负的就是你啦!这柳疏星门都没有摸清楚就打上来,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挑拨,说什么打小就听说小姐的名字,分明是说小姐比她大,又喊小姐妹妹,分明暗指小姐以后位分不如她高,还使了两个不知道从哪个县里送上来的秀女一唱一和,人都不认识,真好意思进门!”
相比朱律的愤愤不平,浴兰却显得思虑过重,“这柳疏星不知受谁的挑拨,贸贸然前来挑衅,她若胜了便坐实了小姐的软弱可欺,她若输了又是小姐仗势欺人,小姐若是与她争斗,可不是便宜了那渔翁得利!”
“好啦朱律浴兰,想那么多干嘛,想多了事情也不会不发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哎呀好困,床铺好没,我要睡觉啦!”
宋弥尔实是不愿想这些阴谋算计,管是谁在背后挑拨离间呢,她既要有所图谋,必会浮出水面。真是印了小妹那句话,生命不息,宫斗不止啊。
接下来的几天,也还算是风平浪静,除了海选时挑衅的蓝衣瘦削女子查出不是身有瑕疵,二选时数名女子体态不端,其中就有前来宋弥尔住处挑衅的剩余几名秀女,又待教养嬷嬷和太后的大宫女筛走了几十名,秀女也只剩下了数十名,整个落霞殿顿时便清冷了起来。
在等待殿选的日子里,宋弥尔又偶遇了大大小小十数个各个官员的女儿或者孙女,连如厕都能碰见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在那里笑吟吟等着与自己讨论今年最流行的花样,也是惊得宋弥尔好几天见着国子监祭酒的女儿都要绕道走。
就这样,宋弥尔提心吊胆呆过了殿选和太后娘娘的终极面试,眼睁睁看着坐在上方的皇帝明目张胆地冲自己眨眼睛,太后娘娘笑得嘴都差点合不拢,周围的秀女全都面色不善,也就硬生生受了方圆三里飙升的仇恨值,差点就一口老血洒在殿前,说好的青梅竹马的皇帝哥哥呢?你确定你不是在整我?宋弥尔满心的愤懑,太后娘娘你不给你侄女牵红线在这里看我的好戏这样真的好吗?
于是在回家的马车上,在浴兰与朱律不忍直视的目光中,宋弥尔一个人忿忿不平地吃掉了一整只盐酥鸡,满足的喟叹一声,终于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