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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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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后初睛。≧頂點小說,营区外的白桦树和杨树上挂满了轻雪,灰白色的枝干、黑色的裂痕再配上白的雪,不由得让人想到“风骨”或“忍耐”这样刚劲这样的词汇。

    营区外的地上是杂乱的车辙和蹄印。肤施大营,永远是繁忙而有序的。

    扶苏从营外回来,那个背诵《满江红》的家伙恭敬地行了个礼,问了声早。

    大雪把营区弄得白茫茫一片,整个大院都是除雪的军士。人们也真奇怪,看到这轻飘飘白花花的东西,没来由地就心中欢喜。

    当然,欢喜是他们的。扶苏自来了上郡,就没什么欢喜了。前些日子是悲伤,让蒙恬看了着急,现在么,是平静,是投射石子进去,都击不起水花的平静。

    湖水把石子吞掉了,深处的呜咽,无声。

    刚刚,他送走了老八。本来说,雪那么大,农庄冬天没什么事,就别着急回去了,可是老八就是惦记着那些牲畜,说长着嘴的东西不比庄稼,手不勤眼不到的地方,就会埋下病根儿,他必须回去呢。

    临回去时,老八还问,要给家里捎信儿不,想了想,他说,就报个平安吧。他现在,也只有平安可报了。

    老八是来替子婴跑腿儿的。子婴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处跑动毕竟是敏感的,还是本分一点为好。所以,借了带孩子们打猎的空档,到农庄把事儿告诉了老八。他的事,托付给老八。那就是一百个放心了。

    老八不明白,为什么小寒姑娘让子婴送了那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他好好地活着,等着她。

    他没向老八解释。这事儿,不必解释。心意相通的两个人之间的一句情话,无论是什么,他都是珍惜的。只要她有信儿来,就说明她还好好的,她还惦记着他。有这,他就知足了。

    前些日子将闾派了人来,送来了小寒的一件衣服。那衣服是他在咸阳的时候。找人做的,小寒最喜欢那领口的绣花,一见衣服,他就受不了了。他想起她穿这件内衣时候的风光……

    他知道。如果能。小寒恨不得骑在大雕的背上。把她自己捎过来。

    她曾经给他讲过一个神雕侠侣的故事,那里边的人就会骑着雕找他生命中的另一个人。

    现在,他没有雕。也没有翅膀。

    可是,有财来了,他带来了两笼鸽子,是木木让他来的。有财说,这些鸽子十有**是可以飞长途的,飞回他们的院子应该问题不大,但飞到小寒那里恐怕就做不到了,咸阳好大,鸽子它没有认人的本事呀!

    可是,这也令他希望倍增。终于有一条线可以连着肤施和咸阳了。

    “边城射雕终有时,待来日,夫妻纵马。回望咸阳千万里,也不过,一念天涯。”他相信,一念天涯不是长久的,终有一日,他们可以夫妻纵马。

    ……

    咸阳宫,藏书院。

    嬴政又一次光临。

    梁辰远远地跟着,无奈地望着枝头的残雪。这种天,皇上可以进屋里呆着,他去哪儿呢?走得远了不合适,又不好和军士们厮混,只好进藏和那两个老太监一起呆着。话说,这种天,藏里真叫冷啊!

    皇上不觉得冷,皇上心里肯定像燃烧的火焰,他步子迈得老大,皮领子都没围好就出门了,害得他一路小跑在后面紧追。

    嗯,皇上进屋了,应该不会被赶出来吧。我说,姑娘啊,拿捏得厉害就要把自己玩死啦,哪有跟皇上真闹脾气的?

    ……

    嬴政进屋时,小寒正在刮鱼鳞。鱼没死透,一下刀就乱动,在案板上扑腾扑腾弄得抓鱼的人很头疼。小寒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刀下去就拍在鱼的脑袋上,它立马死翘翘了。嬴政看了越发喜欢,就连这杀生的爽利劲儿,她也很对他的胃口。

    春桃见了皇上,早就趴在地上了。从炉坑里掉出来一根着了半截的木柴,她也顾不上捡,就任由那火苗在眼前跳跃。小寒弯下腰来拿起木柴,重新把它填了回去。

    她也不抬头,继续刮鱼鳞。要说这宫里对她的待遇真是不错了,这么冷的天硬是从河里捞了鱼送过来,那送鱼的梁公公说,姑娘,你尝鲜吧,可着咸阳宫,也没几个宫院有这么大的鱼呢!

    鱼,她当然是喜欢的。可是,指派别人送鱼的人,她是不喜欢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姑娘这是准备怎么做?”嬴政没话找话。

    “煮了它!”小寒恶狠狠地回答。

    嬴政笑了,她恶狠狠的样子也是可爱的。还没有人在他面前露出这番面孔。

    “那好了,嬴政准备今天在这里吃鱼,反正它好大,姑娘吃不完的。”

    “吃不完给太监们吃,有什么吃不完的?”她气愤地把鱼扔进盆里,水花儿溅了一地,溅在嬴政的鞋子上。

    嬴政又是笑笑,她生气的样子也是好看的。他跺了跺脚,对春桃说:“你出去吧。”

    春桃出去了。屋里一时安安静静,谁也不说话,只有锅里半开的水沙沙作响。

    “唉,姑娘这是何必呢?嬴政对姑娘的诚意,天地可鉴。”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小寒仍是不理他,干脆蹲下来,一根一根地往灶里填柴火。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一忽儿明一忽儿暗,沉静而悲伤。

    嬴政心里叹息一声,也蹲下来。“真想找双鞋子换换,你把它弄湿了。”

    小寒还是不说话。

    “姑娘那天不是说到疏导了吗?说话不说透彻,不上不下的,让人不舒服呢!”说完。他也捡了根柴,填到灶里去。

    其实,他来,只是想看看她,跟她亲近一点,至于说什么内容那都是无头紧要的。

    小寒扭脸看了他一下,还是不理他。

    “姑娘不是想让孩子们都吃上鸡蛋吗??若真想,就不应该拿捏着不说。”

    小寒蹙眉看了他一眼,扔下手里的柴火从地上站起来。

    “皇上不是想知道怎么疏导吗?那小寒就疏导一下给皇上看看。”说着,她转身找了个火钩。重新蹲下。“皇上您让让,小心再把您的鞋子烧着了。”说完,她就伸进火钩一下一下往外掏柴火。

    着了的劈柴从灶膛里出来,一会儿一大堆。屋里变得明亮而温暖。烟火味儿也变得更浓。

    “嬴政小时候很喜欢玩火。但玩火的机会也不多,总有人看着。”他说的是实话,但也是没话找话。

    “哼。皇上现在不也经常玩火吗?有哪个人敢看着?”

    赢政笑笑,她说“哼”的腔调跟一般人不同,听着是气愤的,但落地却分量不重。总之,他是喜欢的。

    “皇上看吧,这就是疏导!”

    嬴政一皱眉,说:“这怎么就是疏导呢?”

    小寒指着锅里的水说:“皇上看看,它现在还开吗?把火撤掉,它就开不了了。这就是疏导!”

    “可是,不把水烧开,怎么做饭呢?国家有那么多事情,如同家庭过日子,不给它添柴不管它,那怎么运转呢?水总得喝吧,那就要打井吧?粮总得吃吧,那就要开田挖渠吧?房子得住吧,漏了雨得修理修理吧?孩子们在长大,那总得做新衣服吧?新生的孩子要吃饭吧?老人去世要发送吧?这桩桩件件都要办好,难道做家长的就是往地上一坐,把火撤掉不管它就完了?姑娘,你太天真了吧?”

    小寒同情地看着这个认真勤奋的男人,皇帝这个职业,谁当了谁都要折寿的,更不要说这个野心无限大的家伙。

    也不知康熙帝怎么活了那么长?膜拜啊!膜拜!

    “皇上说完了吗?”

    嬴政点点头,治国太复杂,给她讲到这个程度也就可以了。可是,为什么她脸上是这副同情的表情呢?这让他心中尤为不爽。

    “小寒把火撤出来,是想让皇上看到撤火的效果,治国当然不是把火全部撤掉。添柴的量和添柴的时机,想来,不做饭的皇上也知道它的重要。大秦统一才多少年,又是驰道,又是直道,又是宫室,又是祭祠,北边打击匈奴蛮夷,南边又安顿百越之族,就这么几年,皇上您想想,是不是添的柴火太多了也太密集了。您总得让这锅灶歇歇吧?不说这锅灶,您这烧火的人受得了吗?您光看这火光闪烁、屋子暖和就以为是好事儿吗?”

    “那怎么不是好事,烧开了水才可以煮饭吃啊!”

    “好,皇上,就按您的理解,咱再看看!”

    说完这句,小寒也不看他,蹲下去,用火钩把柴火推进去,一根一根继续添柴。火星子蹦出来,她用手挡住脸躲闪了一下,又继续添。嬴政也蹲了下来,他的鞋子仍然是湿的,但在灶膛旁边,并不觉得冷,刚才被地上的柴火烤了一会儿,还有些湿热呢。

    看到有人帮着添柴,小寒起来,把锅从灶上端下来,换了个加满水的陶壶上去。

    “皇上您看好了。现在咱这大秦就是这个水壶。您和李相他们就是烧火的人。你们多辛苦啊,夜以继日地烧火,大秦亮亮堂堂温暖如春。百姓应该感戴你们啊!”

    嬴政斜眼瞟了她一下,继续烧火,他听出了这话是反着说的,但他觉得,现在的情形确实不错啊,难道还能撤火吗?撤火的时机在哪儿呢?撤了火,不说别的,直道不修好,军需物资怎么快速运达?匈奴是等你物资到达才动手吗?南边弛道工程一停,朝廷的管治怎么能延伸到新的区域,难道让黔首们以为皇上就是个符号吗?

    小寒探身从擦碗布上使劲儿扯了一下,扯下一小条布来。她把壶盖放在灶台上,把细布条塞进去,又用细柴火棍儿一点点地给它填紧。然后把壶盖儿盖在壶身上。

    “皇上您都看见小寒做什么了?”

    赢政“嗯”了一声。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能不懂,但是看着她认认真真地折腾也挺有意思的。

    “皇上,您就烧着火吧,小寒继续处理这条鱼。能不能吃到今天这条鱼,就看上天的意思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柴火爆开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很舒服,单调却红火热闹。

    嬴政觉得添着柴、烤着火确实挺享受的,就是蹲得有些腿麻。要有人给拿个垫坐的东西就好了。

    啪,小寒把鱼放在另一个盆里,鱼处理干净了。

    沙沙的,水快开了。

    嬴政站起来,火烧得已经足够旺了。

    小寒往后躲了一下,壮观雄浑的一刻马上就到了!

    赢政也是往后一躲,他有些兴奋,孩提时候的简单快乐好像又回来了!

    “突!噗——”开水顶破盖子溢了出来。

    “跑啊!”小寒拽着嬴政就跑。这一瞬间让人觉得非常恐惧。眼前的白雾带着烟味儿像开了闸的水,喷涌而出,瞬间就把屋子塞满了,浓得找不到空隙。

    跑得太晚了。两个眼前几乎看不清东西。热腾腾的蒸气和烟气拥到气管里,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寒咳嗽着把转了向的嬴政推出门外,她自己一个跳步跑了出来。回头望望,太可怕了,那里边简单就是爆炸现场。白色的水汽和烟尘在这冬日的季节里显得更为浓稠,它们一股股地涌出来,仿佛没完没了。

    藏里的梁辰也听到了动静,妈呀,小寒姑娘是再次放火吗?她要烧了皇上吗?

    “皇上,皇上,您怎么样了?梁辰该死,梁辰应该看着的……”

    皇上定定神,从门板上直起身来,抬手把扑上来的梁辰扒拉到一边儿去。白汽还在不断地涌出,实在是太壮观了,有多久没经历这么好玩的事情了!

    这时候,看守的军士们也都扑过来了,天哪,真的……,嗯?好像烟味儿不大呀!

    渐渐地白汽少了,烟味儿淡了,嬴政呵呵笑了两声,对人们说:“散了吧,没事了,没事了!”

    军士们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也就各自散去了。皇上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他居然笑了!

    小寒脸上刚刚回归平静,那一刻甚至让她联想到了氢弹爆炸。当然,壶没有炸,水很快就把火扑来了,只是声势有些吓人。

    赢政走过来,兴奋地问:“要不要再玩一回?”(未完待续。)

    ps:  亲爱的书友,不知道看绿萝这本书的有没有爱军事题材的,最近看河东郡的《明末苍茫》,觉得不错。如果书荒,不妨一看,写得很严谨的。绿萝尊重这样的作者,所以主动做这个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