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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在小蝶竭尽全身力气喊出声时,她发现不断坠落的身体终于有了着落。
她猛地撑了起来,抬眼四顾——
咦,这里是……
这里,茶棚,聊天的人……还有那个年轻女掌柜,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小蝶感觉浑身虚汗直冒,手脚更是发软无力,好一会,她那被无情的岁月和黑暗的生活磨砺的麻木的意识才逐渐恢复了色彩。
紧接着,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面前的茶水因为她刚才激动地撑了起来,水波荡漾,洒了一点在桌子上和她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小蝶此刻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闷在罐子里快要窒息的人,努力想要抓住这线生机一样,她慌忙捧着塘碗,就像是要紧紧留住现在的一切不再沉入那片黑暗一样。
“不,我不要回到那样的生活,那一切都是梦,我不要回去。”
“没错,现在的茶棚,现在的才是真实的,终于回到这里了,真好……”
小蝶因为对意识深处阴暗压抑生活的恐惧,抗拒,让她不由自主地咕哝出声。
“你在干什么啊?真是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别人注意到我们的……”低沉的带着责备的声音传来。
大山觉得很郁闷,他本来就不同意来这茶棚歇脚的。
一看就觉得这个地方邪门的很,茶棚这么简陋,可是旁边的小木屋却那么精致,谁把住的地方建在这么偏僻远离集镇的地方?真是有病。
现在好了,刚没喝两口茶水,这女人果真搞事情了。
娇滴滴的,一点苦一点累都受不了。管她呢的,等到了山里,管你什么样的女人最后还不是要认命。
大山见自己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小蝶只是突然抬头看着他? 用一种恐惧又陌生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大山有些火了,敢情这女人不仅娇滴滴,还癔症吧?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弄得好像他是强迫拐带她的一样。
他下意识伸手去拉对方的手臂:“喂? 我跟你说话呢? 你究竟怎么了?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且说小蝶下意识抬头,循声看去,便迎上那张在她意识深处的如恶魔一样的面孔。
原本觉得很“憨厚”很“踏实”的脸? 她此刻却透过表象看到憨厚下面写满讽刺轻蔑和漠然的本质。
“啊——”
小蝶再次叫出了声——那压抑的窒息的日子到了最后? 她连哭喊的资本和力气都没有。
这就是口口声声说会好好照顾她,让她过上好日子的男人啊。
大山不耐地皱起了眉,紧张地四下张望? 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 难道你想让别人都注意我们认出我们不成?”
小蝶则是慌忙避开他神来的手? 神情恐惧地往后缩。此刻? 大山那憨厚的样子在她眼里就像恶魔一样可怖。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 究其根本? 都因为她不自爱放弃自己的自尊跟他私奔,人自贱而后人贱之。
连她自己都尊重自己的身份身体和名誉,别人为什么要尊重你,自我糟践,别人也会践踏。
小蝶慌乱中脑袋磕到桌子角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意识终于清晰起来? 并确认了? 眼前茶棚的真实。
她捂着额头? 不哭反而笑了。
“哈哈,这,这才是真实的? 这才是真实的……那只是一场梦,一场梦……哈哈……”
大山又是紧张又是郁闷,小蝶今天是怎么了?
看样子精神有些不正常?难道是走路走多变傻了?
管她呢,只要能给自己洗衣做饭生孩子就行。家里连几两银子的彩礼都拿不出,就算是有彩礼,人家听到要嫁到那深山里去也不愿意,而现在有一个免费的女人,傻子就傻子吧……
“小蝶你不要闹了,来,我们快走吧。”他怕这里动静太大,惹来管闲事的人横插一脚就不好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去拉小蝶手臂。
小蝶见对方过来,更是避之如蛇蝎一样连忙后退。
两人的动静终于影响到旁边一群聊天的人。
其实他们一开始真没注意这一对小两口,以为是丈夫带着新婚妻子外出赶集或者什么。
小妻子走累了,便来坐一坐喝碗茶,仅此而已。
但是此时两人动静太大,他们也觉出这小两口好像有些不对劲。
仔细一看,这“小媳妇”虽然抱着已婚妇人的头巾,但真不像一个已婚妇人啊。
那“丈夫”也只想尽快把“小媳妇”带走,却并没注意对方鞋子破了。
人家额头上还有一个大青包呢,一点也不关心,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丈夫”该有的样子啊。
“我说你这后生怎么回事啊,你没看到你媳妇的鞋子都破了吗?就算再急,也不能这样啊……”
“我们的事要你管……”
有人出声劝阻,大山顿时朝那大婶怼了回去。
而小蝶见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了,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那位大婶,“我是朝阳城城郊的万家的小姐王小蝶,我爹是……”
人们不认识小蝶,但是听过万老爷有个独生女好像就叫小蝶。
小蝶说自己想去华安寺上香,没想到走迷了路,那个青年主动说带她去,没想到……
借口很拙劣,但是她主动请求帮助,接下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究竟是不是万老爷的千金,只需要让人去万家通报一声就行。
人们围拢过来的,这种举手之劳的忙顺手也就帮了。
大山不明白小蝶为什么突然间就像转了性一样,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在这里喝了几口茶水就变了?
不管怎样,现在小蝶性情大变,大势已去,他不可能再把这个傻姑娘骗走了,而且到时候万家的人来肯定没他的好果子吃,于是趁乱灰溜溜逃走了。
他无不怨恨地盯这这个茶棚,还有那个年轻的女掌柜,以及那些一个个管闲事的人,真是可恶!
芩谷视线淡淡地从扫过大山离开得方向,轻轻挥了挥手,空气中那团污浊的怨气便犹如实质地回到大山身上。
原本看起来还有几分年轻人憨厚的面孔,此时看上去多了几分狡黠和阴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