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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树叶哗啦啦摆动,发出唰唰地响声,顾宁屏气凝神,紧紧抓着树干提着心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慢慢靠近……
黑色物体的行动很急切,似乎是在寻觅什么东西,一路横冲直撞,硕大的身躯撞翻了几棵低矮的灌木,沿途惊飞了几只小鸟。
黑乎乎粗壮的身形,圆圆的脑袋头顶两只圆耳朵,胸前一撮白色的v字……
没有错了,这就是顾桉口中经常提到的黑瞎子,学名叫做黑熊,在现代还有两个可爱的昵称熊大熊二……顾宁轻轻捏捏眉心,运气咋就那么好呢?
或者说不好?
这头黑熊的体积实在巨大,三个顾宁加起来估计都不够这只黑熊的吨位。
顾宁尚未来得及想出法子怎么捕猎这头大家伙,便见到了一幕大出她意料的事儿。
黑熊四肢着地,跌跌撞撞的爬行到一棵树前后突然停住了,这棵树约莫有十几米高,顾宁目测树干直径应该差不多一米左右,这在此处的丛林中算不得巨大的树木,却也不算小,顾宁之所以没选择爬这颗树是因为当时离着有十来米远,就近原则,她便选了另外一棵稍微小的树木。
在这一刻,顾宁突然非常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
顾宁瞪着眼,干巴巴看着黑熊慢慢爬上了树,起初时因为没找好下脚的地儿,这头黑熊爬了一段就跌了下来,它没有气馁继续伸出爪子勾住树干,顾宁心里大叫了一声‘卧槽’,这头熊爬树的速度竟然比她还快。
没一会儿,就爬到了半腰上,黑熊停了停,小眼睛不断打量着四周,吓得顾宁赶紧屏住呼吸,生怕被黑熊发现。
黑熊继续爬……
一人一熊相距十来米,所幸周围树叶重叠,顾宁躲在宽大的树叶间,并不容易被发现。不过她心里有点苦涩啊……以为爬到树上就安全了,没想这东西爬树比自己还顺溜。
顾宁暗暗怪自己鲁莽,事前并未了解清楚丛林深处就跑了进来,进之前原只想猎一只野猪就行了了,哪知道老天爷太给力,送了一只大家伙给自己,现在就看自己有没有能力捕猎就是了。
顾宁盯着黑熊的举动,丝毫不敢放松。
黑熊爬到几根树枝分叉的地方突然又停住了,它抬着头东嗅嗅、西嗅嗅,确定了地方后,就选了一截比其他树枝粗壮的爬,到这,顾宁瞧清了黑熊的目的。
原来树顶上有一个蜂巢啊。
树梢上的蜂巢瞬间遭了殃,一群野蜂被抄了家立刻就发动反击,无奈黑熊破坏力太大,野蜂们一齐进攻也没能阻止黑熊的行动。
黑熊一爪子下去,蜂巢瞬间与树干分了窝,野蜂们散开,疯了般往黑熊身上叮去……
“吼……”黑熊发出痛苦的嚎叫,却始终没放下手里的蜂巢,它挥舞爪子赶掉讨厌的野蜂后,便往树下溜。
没两下就滑到了树底部。
黑熊抖了抖蜂巢,里面飞出几只野蜂来,零零散散的,对黑熊攻击也发挥不了大的作用,这只黑熊护住脸部后,便迫不及待撕开了蜂巢外面的那一层保护膜,就见里面流出了浓稠的蜂蜜,这只黑熊张开大口,享受的吃起来……
好家伙!
这些蜜给了这头熊真是暴殄天物啊!
顾宁原本心里已经打起退堂鼓,这会子瞧见了如此大的一坨蜂巢,里面堆了满满的蜂蜜,立刻就见财起意,把危险啥的通通扔到了一边。
给爷爷、小桉他们补身体多好,干嘛要便宜给这头熊?必须抢过来!眼睁睁看着黑熊大口大口吃得起劲,顾宁心里那个着急啊。
再吃下去就没了……
顾宁恨不能立刻下树去抢,不过为保险起见,她不敢大意,四下瞅瞅,顾宁就在树上摘了一截树枝冲黑熊扔去。
黑熊受惊,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顾宁憋住气,不敢引起它的注意,要知道这家伙可是爬树小能手。上辈子的顾宁从来不喜欢看动物世界、人与自然啥的节目,也没去过动物园,读书时生物课学得亦不用心,所以根本不了解黑熊的习性,她连黑熊会爬树都是才刚知道的呢,原以为躲在树上就可以向黑熊放冷箭,看来得改改计划才行。
黑熊急匆匆地走了几步,侧着耳朵倾听,并未发现异常,许是感觉这里不够安全,黑熊只略停顿了一下,嘴里叼着蜂巢,张开四肢就要离开。
哎哎……顾宁也着急了,要是跑了,自己能不能追得上啊?顾宁此时也不想其他的了,从背后的竹篓里抽出一支竹箭,瞄准黑熊的嘴,拉开弓弦……
“噗!”竹箭正中靶心,蜂蜜立刻从黑熊的嘴里掉了下来。
此举惹怒了黑熊,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叫,不断用爪子拍打着胸口,四下里转动,似乎要找到那个罪魁祸首是谁。
顾宁放了一箭后,就屏住气,不敢引起它的注意。
黑熊转了一圈,没瞧着要跟它抢食的人后,重新用嘴叼起地上的蜂巢,就打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顾宁可不依啊,立刻抽出竹箭,再射了一箭,这一箭很可惜打偏了,没射下蜂巢,反而射在黑熊的脑袋上。
黑熊住在这片地方有些年头了,凭着大块头,凶猛的习性从未遇到啥对手,哪怕是群狼也不会轻易敢惹上它,这会子竹箭射进了脑袋,因为皮粗肉糙造成的危害并不大,反而是这头黑熊真被顾宁给惹怒了。
“吼吼……”黑熊不断发出低吼,挥动四肢示威。
看见那张嘴露出的尖牙,顾宁捂住脸,恨不能闭上眼看不见,她心里其实是有点后怕的,还在犹豫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太鲁莽。
黑熊可不给顾宁犹豫的机会,在顾宁放出第三只箭时,这只熊就敏锐的发现了顾宁藏身的地方,立刻蹿到树下冲着顾宁吼叫。
怕黑熊爬树,顾宁的心提起来……
许是这熊犯懒,就只在树下吼叫,并不马上爬树。
顾宁一不做二不休,再抽了一根箭,对着黑熊的眼睛瞄准,顾宁的准头也练出来了,也可能是她特别专注的原因,嗖……那只箭极快地飞出去,只听‘蹭’的一声,不偏不倚正中了熊眼睛。
熊吃痛,一只前爪捂着眼睛呜呜呜的嚎叫,翻身打了一个滚后,就要往树上爬……
顾宁可不敢让对方爬上来,手中的箭不要钱似的连续发出去,因为没有经验,也因为心中焦急,有好几只箭射在了地上。
碰!
碰!
碰!
黑熊发了怒火,熊掌拽住顾宁藏身的树干就猛力摇晃,以前常听人说笨熊笨熊,这熊哪里笨了啊?明明力气大、一股子蛮横,还懂得摇动树干,顾宁心下吐槽,一不注意这棵直径半米左右的树就被摇晃得颤动起来,顾宁站不稳险些摔了下去。
她紧紧抱住树枝,手里也顾不得射箭了,先保住别掉下去再说罢。
这只黑熊显然是打算跟顾宁不死不休了,见没把顾宁摔下来,就在四肢并用,连爪子带脑袋地冲树干撞去。
顾宁蹲在树顶上,眼看着树晃动的更加厉害,她心里着急极了,这黑熊的凶猛劲比自己想象中狠多了,要是树倒了,自己就得跟对方硬抗了啊。
不能再干等着了,坐着等死不死顾宁的性格。
顾宁先把背篓拆下,挂在树干上,每次进山前顾宁都会带上柴刀,劈柴的刀口磨得锋利,顾宁的力气一刀下去就能削掉手臂粗的树枝,这会子,弓箭啊什么的,顾宁都不敢相信,只紧紧捏着柴刀的刀柄,觉得有刀在手心里终于有点儿安全感。
顾宁伸出脚,勾住树干,慢吞吞的滑下去,滑到一半时,离得越近,这头黑熊的模样越发狰狞可怖,嘶叫声阵阵……
黑熊张开口,露出幽深的牙齿,那一只完好的眼睛看着顾宁时发出阴森的光芒。
顾宁咬紧牙关,忽略黑熊的示威,只瞅准了机会,猛地用力弹开后,一把就跳到了黑熊的后背上面,黑熊的毛发浓密,顾宁跳到它身上后,为防摔倒就使劲儿揪住熊的毛发,揪得黑熊非常不舒服,它一个翻身打滚,拼了劲的把顾宁给甩下去。
顾宁紧张得满头大汗,作为一个安逸的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年轻女孩,她哪里经历过这个,即便自己是个大力女壮士,心里也是怕得不要不要的……
黑熊连续滚了两圈还是没把顾宁给甩下去,它的怒火更甚了,摆动后腿蹬,两只前爪就要向顾宁大力拍来。
顾宁避开了一只熊掌,随即而来的是另外一只火力更猛烈的熊掌。
一看不好,顾宁偏头险险避开了那只巴掌,可因为要躲避危险,她的左手抓住黑熊毛时稍微松懈了一瞬间,黑熊再次一个翻滚,顾宁就从熊身上掉了下来,黑熊觉得总算把这只可恶的虫子给弄下来了,眼里冒着凶光大爪子就要向顾宁抓来……
锋利的爪尖瞬间在眼前放大了无数倍……
顾宁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咬着牙关,无视大颗大颗的汗珠滚滚落下,在熊掌落下的刹那间,顾宁学着黑熊一个翻滚避开了那惊险一掌,因为用力过猛,身体擦着地上细碎的石子、尖锐树枝,刮得背后的皮肤一阵阵疼,疼得顾宁差点忍不住尖叫。
极度盛怒、暴躁中的黑熊可不给顾宁喘口气的机会,眼见顾宁跌倒在地,黑熊嘶叫着冲上前,趁机挥开前爪,两只后腿也使出来,大有要撕烂、踩死顾宁的架势。
顾宁忍着痛爬起来,抓紧柴刀,在黑熊靠近的空挡,一刀挥出去,黑熊的一只前爪竟然被她给活生生劈了下来……
“嗷……”
“嗷嗷……”
黑熊发出惊天般的吼叫,疼得在地上打滚,滚了两圈后,黑熊双眼冒火,张牙舞爪地要跟顾宁不死不休……
顾宁知道现在就是你死我活的时刻,丝毫不敢大意,抓着刀,慢慢挪动腿,四周除了几棵高大的树木外,并未有什么遮挡物,一人一熊缠斗时,活动空间非常大,顾宁感觉浑身的力气并未用完,自己还可以对付这头熊,此时这黑熊也是发了狠,一招招力道更加猛烈,好几次顾宁险些避让不开,幸而凭着天生的敏锐,躲过了危险。
片刻后,黑熊似乎感觉到顾宁的难缠,便掉转头要逃跑……
再凶猛的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黑熊也会贪生怕死,既然拿顾宁无可奈何,黑熊为了求生只能逃跑。
顾宁可算瞅准了机会,突然加快速度拔腿狂奔,一个箭步就翻身再次蹭到了黑熊的后背上,顾宁立刻就挥出拳头。
“嗷……”
再挥拳头。
“嗷嗷……”
顾宁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的挥拳头。
“呜……”
“呜呜……”
打得黑熊从尖锐刺耳的吼叫,变得呜呜呜地低鸣,慢慢的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直至再也听不见声儿,顾宁才停下手,大口大口的喘气……
顾宁探了下黑熊的口鼻,确定没有呼吸了后,心里才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累得直接瘫软在黑熊的身上。
略微休息了片刻,顾宁揉着胀痛的手,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大腿的一处皮肤有一道划伤正流着鲜血,是刚才不小心被黑熊的爪子给伤到的,顾宁检查了一下发型伤口并不大,在附近找了一种止血的草药捣碎了敷上后,顾宁又囫囵给后背敷了药。
后背的伤口看不见,自己的手够不着,只能随便涂抹一下,等回去后还得让顾晴姑姑帮忙敷药才是。
顾宁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了,绝对不能在丛林深处过夜,她打起精神,先将树上的背篓给取下来后,再把黑熊的那一只断掌捡回来,熊掌啊熊掌,自古以来就听说是一道无上美味,顾宁可不想白白把银子给扔掉。
顾宁找了一遍,找到了被黑熊扔在一边的蜂巢,才一会子的功夫,蜂巢上撒出来的蜂蜜就吸引了一批的蚂蚁,密密麻麻的蚂蚁排着队伍即将游到蜂巢上,顾宁看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到底对蜂蜜不舍得,没把它扔了,先把蚂蚁的大队伍给切断了阻止再有蚂蚁爬到蜂巢上,之后捡起蜂巢,顾宁又找了几片大树叶把蜂蜜给包裹起来。
顾宁便用手捉蚂蚁,幸而发现得早,爬到蜂巢的蚂蚁并不多,顾宁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把蚂蚁全给捉住扔了,确定没蚂蚁后,顾宁这才把蜂蜜放进随身的背篓里。
然后就发愁这只大家伙怎么弄回去。
顾宁掂量了一番,估计这头黑熊应该有五、六百来斤,硕大如小山似的,便是顾宁自己一个人搬动,都很是费一番劲头。
换个体质一般的青年男人,都不一定搬得动啊。
千辛万苦才搞定了这头黑熊,让顾宁放弃是不可能的,顾宁心里发了狠,凭着一身的蛮力硬把整头黑熊给扛到了肩膀上。
另外,舍不得蜂蜜,顾宁还不忘把背篓给挂在手肘上。
山路崎岖、陡峭,顾宁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用着非人的意志力硬生生把整头熊给扛回了白云村。
一进入村子。
“呀!”村民捂嘴尖叫。
“傻蛋,你猎了一整头熊?”有好奇的问。
顾宁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不对,可叫了十几年顺口了一时没改过来,脸上不由讪讪的,没敢对顾宁恶言相向。
开玩笑,没瞧见人肩膀上扛着的大块头吗?一头熊都能打死,要这傻子对付自己一个,还不是捏捏手指头的事儿?
毫无疑问,顾宁一路走过,惊起了村里人阵阵尖叫声儿。
好不容易回到自家茅屋,顾宁顿感亲切倍生,今天这一遭实在是太惊险了,稍微有个不慎,自己很有可能就交代在深山里。
顾宁现在想来是既庆幸,又不免后怕,将黑熊的身体往门口一扔,顾宁大声喊道:“爷爷,小桉我回来了。”
“哎!宁丫啊。”顾爷爷在房门里应声。
顾桉此时没在家,顾宁直接去灶房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水,急匆匆就灌了好几口,在山里时紧张得连口渴的生理反应都没了啊,现在才觉得嘴里干涉,喉咙干得要冒烟似的,顾宁喝完一碗,便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屋外,围了一圈儿人。
“是真的黑瞎子啊。”
“好大的一头熊。”
“该有几百来斤吧,她到底是怎么猎到的?”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看着地上的黑熊,望着顾宁的目光多了几丝忌惮,以前时人人都说这傻子力气大,别人心里只是知道归知道,并不以为意,现下顾宁独自一个人猎到了一头巨大黑熊,这下有了对比,有了参照物,村民们才有了直观感受,心里对顾宁的看法就不得不改变了,至少再没哪个没长眼睛的敢当着她的面骂她傻子了。
顾家的门口余留的那一片空地,因为旁边开垦了菜地,又圈了一圈篱笆,此时空余的位置并不宽阔,知道消息的人越多,凑热闹的村民便越多。
等顾宁走出灶房时,便发现屋外已经是黑压压的人。
顾宁:“……”
“哎!顾家丫头……”有人出声,好奇顾宁是怎么打猎的黑熊。
顾宁抬眼,见并不认识,加之里面爷爷在叫她,顾宁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房间里,跟爷爷说自己此行的情况。
略过了危险,顾宁重点提了下自己的英明神武,自己是怎么轻轻松松把黑熊给干翻的,顾爷爷听了笑眯眯的,只不过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他仔细询问了顾宁打猎黑熊的地方,又问顾宁可有哪儿伤着了。
顾宁一一告诉他,再三保证自己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为了证明,顾宁特意跳起来一蹦老高,差点就撞在房顶上。
逗得顾爷爷笑呵呵,遂宽了心,在听说是黑熊时,顾爷爷就已经迫不及待直起身,想要出去查看一番。
“宁丫,爷爷想看看那只熊。”
“哎!爷爷你等着。”顾宁便把顾爷爷扶起来坐好,告诉他等一等,急匆匆就跑外面,此时黑熊的尸体旁边已经有人胆儿肥的伸手抚摸黑熊的皮毛。
“毛光发亮,这张皮子要是剥得完好,也值不少钱呢。”
“顾家丫头这一次,是要发财啊。”
“哎,张旺财,你现在还敢欺负人一家子吗?我看你趁早收了心,少打那些歪主意,人顾家丫头先前就手下留情来着,要不然?啧啧……”有看不惯张旺财一家横行霸道的,趁机出言讽刺道。
张旺财与李翠花跻身在人群中,沉着脸没有应声。
众人感叹着,既是羡慕、又是妒忌,待一看见顾宁走出来,便纷纷住了口,都知道顾宁可不好惹,欺软怕硬是人的劣根性。
顾宁也不理会别人,张开手臂把黑熊给扛起,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下,便把整头熊给扔到小茅屋唯一的窗口旁。
家里的房门太窄小,这头黑熊根本就容不进去。
顾爷爷此时下不得床,顾宁怕背动时伤到爷爷的腿,只得想了这个笨方法,让爷爷透过窗口去瞧黑熊的模样。
顾爷爷伸长脖子,使劲儿探望。
顾宁道:“爷爷,瞧见了吗?”
顾爷爷沉默了片刻,道:“宁丫,你把它翻过来给我瞧瞧。”
顾宁依言,又将黑熊颠了个边儿。
顾爷爷道:“把那个腿给提一下。”
顾宁捏起黑熊的右蹄,顾爷爷瞪大眼,忽然毫无征兆地老泪纵横……
“就是它!”
“就是这头……”
“绝对没有错!”
“爷爷!”顾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管黑熊了,赶紧进了屋里查看顾爷爷的情况,就怕是不是腿脚又出了问题。
顾爷爷抹了一把眼泪拼命想止住不让它流,眼泪水却很不听话,顾爷爷望着顾宁时,眼里时浓得化不开的伤感。
“宁丫啊……”
“爷爷……”顾宁瞧得心酸。
“爷爷是高兴的。”顾爷爷忙道,略顿了顿,感觉情绪克制住了后,顾爷爷这才笑中带泪道:“爷爷的宁丫啊,你今儿了却了爷爷在世上最后的夙愿啊。”
“咦?”顾宁露出疑惑。
顾爷爷开怀大笑道:“这头熊,就是伤了你们爹爹的那头。你瞧见它腿间的那个痕没有?还有它的腿有点跛,你爹爹临终前跟我说过的。我记着呢。”
顾宁回忆了一下,貌似确实是的。
顾爷爷抚了一把胡须,心中畅快道:“爷爷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给你爹爹报了仇,现在就是让我立刻死了,我也没什么好恨的了。”
可以说,顾家一切的悲剧,就是源于顾爹爹被这头黑熊伤了开始,儿子没了,儿媳妇也没了,田地没了,房屋也没了,顾爷爷当即就想跟着去了,要不是为了两个幼小的孙儿女着想,这些年凭着一口气,顾爷爷才撑到了现在。
这会子,因为真正开怀,顾爷爷感觉整个人就轻松了一圈,放下心头大事突然就眼皮子沉重,想要好好的睡一觉。
伤了腿以来,顾爷爷可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不不……也许是家里遭逢大难后,他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顾爷爷拉着顾宁的手,仔细瞧了瞧,满脸慈爱道:“宁丫啊,身上疼吧?你当爷爷是小桉呢,轻易被你糊弄了。”
“嘶……”顾宁忍不住嘶叫,背后的伤口真的超级疼啊,刚才她还跳高了,真是不作不死啊,没想还给爷爷发现了。
顾爷爷抢打起精神,吩咐道:“你赶紧去喊了你顾晴姑姑给你擦擦伤口,仁济堂开的外伤药爷爷这儿还有呢。姑娘家身上可千万别留疤,还有腿上也别忘记了,这两天得好好给养养。”说着说着,顾爷爷很不赞同,又心疼地瞧着顾宁的腿。
顾宁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大腿,发现伤口的鲜血早已经渗出了裤子上,痕迹如此明显,亏自己还想隐瞒呢。
“爷爷,这血老早就止住了,你可别为我担心,我皮粗肉糙着呢。”顾宁哈哈笑道,却并未拒绝爷爷的提议。
正说着,顾桉突然掀开了房门。
“姐!”
“咱们家的黑熊真是你打的?”
顾桉的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整个人如置身云里雾里,狠掐了一把大腿依然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在稻田里时,就听别人告知他姐猎了一头巨大的黑熊,顾桉连给稻田除草也不干了,拔腿就往家里跑。
这不,一回来,就见那吓人的黑熊扔墙角呢。
顾宁笑眯眯地点点头,就任由弟弟一直傻傻、呆呆地盯着自己看。
顾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便又听到顾爷爷把黑熊的渊源给说了,小孩儿眼泪水浅,吧嗒吧嗒就往下掉。
就是这头黑熊害得他没了爹,没了娘啊。顾桉越想,越发伤心难过,黑熊死了,可是心中的气依然没消褪,因为他爹娘再回不来了啊。
哎呀,没想到猎了大家伙反而弄得家里这一老一少都这么伤心,顾宁感觉非常无奈,可嘴里又说不出好话来安慰,只得干巴巴说道:“咱们把熊瞎子给卖了,换了钱,还了债,给爷爷治腿,以后咱们家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的,小桉你可别伤心了。”
“嗯!”顾桉重重点头。
听闻顾宁受了点轻伤,顾桉焦急道:“姐,你怎么不早说啊?都怪我没立时想起来,还疼不?我给你抹药。”
顾桉说得如此自然,顾宁脸红道:“我找姑姑给我抹。”
顾桉道:“我给你捣药。”立刻就站起来,翻找药柜,把需要的药材给扒拉出来,找了罐子就开始捣碎药材。
屋外边,村里唯一的杀猪户顾屠户敲门。
顾宁开门喊了一句:“有事儿吗?”
因为家境富裕,张屠户往日都是用鼻孔瞧人的,这会子见着顾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道:“大侄女,二叔在家不?我跟他商量点事儿。”
顾宁让开门,顾屠户便进了屋子,热情的询问一番顾爷爷的身体后,就直接道明了来意:“二叔啊,我出十两银子的高价,整个儿卖了给我,我保证能把这头熊瞎子给料理得整整齐齐。”
顾屠户与顾宁家是同族,辈分比顾爷爷低一辈,先前顾爷爷伤了腿,那是顾家的门口都不愿意踏入,现在主动进了门,果然不出顾宁所料,就是为了那头黑熊来的。
顾爷爷打着哈哈道:“二胖啊,这熊是你侄女打猎的,家里我都交给他们打理咯,我一个瘸腿的残废不管事咯,你问问你大侄女的意思吧。”
顾屠户讪讪道:“二叔你说的啥话呢?你这腿啊保准能治好,你可别灰心。将熊卖了给我,我立刻就付现钱,这银子留着买些好的药材、粮食,身体再调理调理,岂不是好得更加快?”
三句话不离要买熊。
这顾屠户真真是不会做人,顾爷爷听了脸上依然笑眯眯的,就是不肯松口答应。
顾屠户脸色就跌下去,颇有点恼怒道:“二叔,大侄女他们再懂事,家里当家做主的还不是你?还不得你把着事儿?今儿你给我个准话,现在天气热,这熊可不能久放,要是坏了价格就可要差上几倍了。”
顾宁听到这儿,心里就很不乐意了。敢情这位是逼迫自己家硬把熊给卖了?顾宁再不懂行情,可用脚趾头想一想整头近六百斤的熊,十两银子就想拿去?那是白日做梦罢!
顾宁很不客气道:“屠户叔,咱们的熊有别的打算,没想到卖了。”
顾屠户道:“大侄女,你可想清楚了,这么大的熊,你们自己可吃不完啊,这熊肉吧,就是吃个新鲜,其实肉并不好吃,你们把熊卖了给我,把稳稳的十两银子拿到手,其他的都不用你们去烦恼,这肉能不能卖掉,也由我自个儿自负盈亏。”
“多划算的买卖啊。”顾屠户说完,自己大声感叹了一句。
顾宁固执道:“咱们不卖。”
顾屠户道:“你再考虑考虑,年轻人不知事,哪里懂这些。这熊留你们手里就是浪费了,我拿着还可以换了钱。”
顾宁呵呵一笑,就是不肯松口。
顾屠户僵硬着脸,感觉笑容即将维持不下去。
正在尴尬的时刻,顾三奶奶与顾晴姑姑两人进了门,顾三奶奶瞧见顾屠户,登时露出怒容道:“好你个二胖,外头我都听清楚了,我跟你讲,十两银子就想拿走?你亏不亏心啊?趁早歇了你这心思,这头黑熊就是扔了也不卖给你,你给我赶紧滚开。”
顾三奶奶叉开腰骂道。
顾屠户谄笑道:“三婶,瞧您说的,我是那黑心肝的人吗?十两银子亏了,要不我给再添二两银子?”
做买卖的,脸皮就是比一般人厚,顾屠户被顾三奶奶如此不客气的指责,依旧没歇了要买下整头黑熊的心思。
顾三奶奶骂道:“滚滚滚,赶紧给滚开!”
要说顾三奶奶说话如此不客气,那还真的有底气,这顾屠户是顾三奶奶的婆家亲侄子,当年得了顾三奶奶夫妇多少照顾啊,现在一身杀猪的手艺都是跟着顾三奶奶的过世丈夫学的,结果教会了徒弟后,饿死了师傅,顾屠户心思不正,先是抢村里的生意,接着抢邻村的生意,硬是把顾三奶奶的丈夫给气得不杀猪了。
现在,顾三奶奶家日子落魄如此,也不见顾屠户接济一二,逢年过节他媳妇送点猪肉上门,就恨不得满村子喧嚷自己是多么的孝顺,有良心,把顾三奶奶气得啊,过年过节都不安生。回回将那些不新鲜的肉给拒绝了,倒让顾屠户得了好名声。
顾屠户心里也有气,便道:“三婶,我也是好心,这么大一头熊,换了别的屠户还不一定吃得下呢,我肯出那么多银子全收了,这不是想做点好事?”
“好事?”顾三奶奶冷笑一声,呵呵道:“那咱也不需要你做这点事,你赶紧回去罢,屋里这么窄,哪容得下你这尊大佛啊。”
两人夹枪带棒的说话时,顾宁与顾晴几个都没吭声,顾爷爷也只是听着,闭着眼睛任由顾三奶奶说话。
顾屠户经营猪肉档那么些年,攒下不薄的家底,现在好歹是白云村有身份地位的人,现在三番五次被落下了面子,心里就很不得劲,于是他狠狠丢下话道:“你的熊不肯卖了给我,你看附近谁能吃下这么大的熊,我就瞧除了我,还有谁敢收!”
“呸!没了你就卖不出去?你有脸戴得起这种高帽?”顾三奶奶冲着顾屠户的背影唾了一口。
顾三奶奶向来和和气气的,没想偶尔也是个泼辣性子,顾宁便拍手道:“三奶奶,你说这话我爱听。”
顾三奶奶笑道:“这种人,就是欠骂。”
顾晴在一旁,给顾爷爷翻了翻腿,笑道:“娘,你少说两句,没必要为这点人和事生气。”
顾晴被休离,若是娘家肯出力,就不会有这种灰溜溜的下场,当时顾三奶奶求到顾屠户身上,顾屠户一句‘嫁不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索性一根绳子吊死了事,还回来做什么?凭白要丢一家族人的脸。’之后,顾屠户根本就不肯管。
冷血冷情的言论与行事,完全忘记幼时顾三奶奶一家对他的照顾。
顾三奶奶对顾屠户那个恨,恨得牙痒痒啊。顾晴同样也恨,但她不乐意表现在脸上,只闷头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待顾屠户出了门后,几个人便兴匆匆的问起了顾宁在山里的情况。
顾三奶奶道:“这头熊啊,估摸着能卖二十三两银子,卖了将你爷爷的药钱给还上,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对于能卖多少钱,顾宁心里也没底,便笑道:“我等下让大壮哥给帮忙,他经常打猎,肯定有熟悉的门道。”
顾三奶奶道:“对,找大壮给找找门道。”
天渐渐黑了,外边围观的人也散了,顾宁便要留顾三奶奶他们吃饭,第一次有大收获,必须要分享啊。
“小桉,将咱们那只腊野鸡给洗了,切了蒸着吃。”顾宁吩咐。
顾三奶奶忙道:“随便弄点就是,那只腊野鸡留着卖钱。”
“卖了钱还不是要买粮食吃,都是要吃进嘴里的,早吃晚吃不都一样?”顾桉倒是大方起来,立时就端了凳子,踩在凳子上麻溜的将挂在灶台上的腊野鸡给取下来。
经过几天的烟熏,腊野鸡已经熏得很干,整个儿黑乎乎的瞧不清原来的模样,烧了热水清洗,洗出了一大盆的黑水,热气蒸腾把肉香味儿给熏了出来,瞧着不是特别好看,却勾得人肚里蛔虫不断地在肚子里打转。
连续洗了几盆水,彻底把腊野鸡的灰尘洗干净后,顾三奶奶就上前拿了切菜刀,把腊野鸡给接过来,刷刷几刀下去,立刻就切成了一块块的,又洗了姜蒜,切碎了跟腊野鸡拌在一起,等会子就入锅蒸熟。
顾三奶奶主厨,留了顾桉打下手。
有顾桉与顾三奶奶在家里,顾晴就喊了顾宁去她家抹药,背后的伤口可不能耽搁,若是留了疤,以后嫁了人是要遭汉子嫌弃的。
顾宁依言去了。
临走前,顾宁不忘吩咐道:“阿樟,你和阿筝两个去喊了大壮哥来家吃饭,快去快回。”天都已经黑了,薛林山住得偏僻,即便是村子里,这么小的两孩子出门,依旧不让人放心啊。
顾樟与柳筝两个小孩子围着黑熊瞧了好一会,对顾宁的佩服已经无法用言语去描绘,此刻听到顾宁有吩咐,立刻就乐颠颠的跑出门。
顾晴笑道:“两孩子听你的话呢,从小就爱粘着你和小桉。”
顾宁乐道:“那当然。”也不看自己每回集市、县里归来,都给他们带零嘴吃呢,那些零嘴可不是白买的,小孩子谁给他吃的,就乐意跟谁好。
顾晴住在娘家,跟顾三奶奶一道照顾侄儿与女儿,母女俩互相依靠过日子,除了几家要好的,平时根本不出去串门,顾宁却是经常来顾三奶奶家的,对这里非常熟悉了。他们的房子比顾家小茅屋好多了,是个四室的土坯房,顾宁不用顾晴带路,就直接找到房门,自己进了去。
待脱下衣服,露出光|裸的后背,那一片触目惊心的刮痕,顾晴吸了一口凉气,嗔了一眼顾宁道:“你这孩子,伤成这样也不啃声,留下疤痕可咋办?”
顾宁挠挠头,傻笑。
顾晴拿手指点点顾宁的脑袋,取了药糊就帮忙模样。
药糊抹到后背的伤口时,便感觉一阵凉意侵入,像抹了酒精似的烧得疼,顾宁嘶了一口气,咬咬牙忍住了。
她想到自己能把黑熊卖了,赚上一大笔钱,心里就美得不要不要了,哪里顾得上身体上的这点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