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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沈萃在中坛献艺上的那番表现,苏老夫人也打听了出来,都是纪澄给她出的主意,苏筠还记得她祖母的话,“澄丫头城府深得紧,十个你都不是她的对手。”
苏筠当时还不服气,如今却是承认了,她自然不是纪澄的对手,尤其是在勾搭男人这事上。就连南郡王府的小郡王那一双眼睛不也都长到了纪澄身上么?沈荨看不出来,苏筠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想到这儿苏筠免不了又看了纪澄一眼,沈萃好多事情都是纪澄在帮她,若是没有纪澄,当初中坛选艺沈萃可未必能赢,苏青瓷就是纪澄发现的。苏筠咬了咬嘴唇,如果中坛选艺赢的是她自己,沈彻必然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这会儿如果去看苏筠,就会发现她握着书卷的手因为用力都泛白了。
可惜纪澄的心思没在苏筠身上,学堂下了课,她就径直去了刘厨娘的厨房,纪澄苦学厨艺倒不是因为爱好,只是为了讨老太太喜欢而已。如今大家闺秀其实哪里用得着下厨,偏老太太觉得真正的淑女闺媛就该是德容言功都上佳的,这女红、厨艺都是女儿家该拿手的东西。
女红纪澄是差了点儿,就只能往厨艺上靠。不过老太太的厨房里有鲁大娘掌勺,她吃了十几年鲁大娘的菜,口味都习惯了,所以纪澄这一手厨艺如同刘厨娘一般都没什么用武之地。
不过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老太太不用纪澄动手做菜,偏那日安和公主到芮英堂用饭,却喜欢上了纪澄的手艺。
打那以后安和公主屋子里的微月就时常来向纪澄求助。安和公主的胃口一直就不好,每顿的饭菜用得都极少,做丫头的为了讨得主子欢心,什么招式都用完了,这就求到了纪澄这里来。
于是纪澄从微月嘴里得知了安和公主不少的喜好,比如安和公主嗜辣又贪杯,喜歌乐舞,磬园里头安和公主住的芙蕖院每日都是丝竹声不绝。
纪澄搅着手里的汤勺,熬着锅底,从刘厨娘珍藏的罐子里掏出了几缕稻草一样的东西放入锅里。可别小瞧了那稻草,可是刘厨娘在滇黔的大山里挖出来的,香气十分特别,状似稻草,只是比稻草白一些。
纪澄做菜喜欢求新,安和公主喜欢她做的菜,她其实也喜欢有安和公主这样的“知音”,沈芫她们都说吃不惯她的新菜,只安和公主每次都很给面子。
这回这汤锅,又红又辣,却又别具香气,纪澄尝试过这里头煮寻常的肉是很一般的,唯独煮河鲜虾蟹则别有风味儿。同时还得备蘸酱,纪澄想着汤锅已经很辣了,那蘸酱就调制得甜一些,加了芝麻甜酱,还有熬制的奶酪进去。
刘厨娘尝了尝,直夸纪澄在厨艺上有天赋,其实她到现在都没离开沈府,多少也是留恋纪澄这么个徒弟。
到晚上,微月喜滋滋地来找纪澄说话,说是安和公主今日用了两小碗饭,她得了不少赏。
纪澄笑道:“这就好。”
微月见纪澄宠辱不惊的样子,其实是有些纳闷儿的,她本以为纪澄会顺着竿子去巴结安和公主,可都过了这一、两个月了也没见纪澄得寸进尺,微月心里就你高看了这位商户出身的纪姑娘许多。
微月是安和公主身边的凌姑姑养大的,凌姑姑当初在宫里是就是管事宫女,无论是才识还是能耐都高出常人一大截,十分受当初的太后和安和公主倚重,她养出的丫头绝对不比某些大家姑娘差。
微月每次来虽然装得天真活泼,但其实鬼心眼儿比谁都多。
“公主娘娘的身子一直不算太好,纪姑娘你怎么不给公主做些药膳调理身子呢?我听说你很会做药膳的。”微月状似无邪地问。
纪澄笑了笑,“在老太太那儿用饭时,我见公主娘娘从来都不曾动过老太太那些药膳,可见她是十分不喜欢的。她胃口本就差,我便是做药膳她也吃不进去。她常年都吃得少,那胃早就萎缩了,如今只能慢慢用她喜欢的饭菜开胃,等她渐渐地吃得多了,胃又变大了,再给她做些药膳吃。”
“原来是这样。”微月恍然大悟,心道纪澄真是既细心又用心。
纪澄有心刷安和公主的好感,又道:“听姐姐说公主娘娘喜欢饮酒,夏日里葡萄出来那会儿,我自己酿了些葡萄酒,你不妨拿回去给娘娘尝一尝。”
微月没放在心上地道:“那个啊?宫里头皇上每年都给公主娘娘送好几桶来呢,娘娘也不爱喝。”
纪澄道:“宫里的酒虽然是西域进贡过来的,可是长途跋涉之中保存不得宜,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等到了宫里那酒早就变味儿了,并不好喝。这酒我是跟着刘厨娘学的,她又向西域的酿酒大师求教过的,做法同那边儿的人一模一样,你不妨拿去给公主娘娘尝一尝。听说葡萄酒有许多益处,美容养颜不说,只要不过量地饮酒,对身体也有好处。”
微月见纪澄劝得殷勤,心里不想扫她的兴,毕竟她还得指望纪澄给公主娘娘做菜呢,于是便从纪澄这里拿了一水晶瓶子回去。
微月走后,纪澄让柳叶儿伺候她梳洗沐浴,在厨房里带过怎么都会带有油烟味儿的,她自己很不喜欢,所以每回下厨之后都要全身清洗。
纪澄躺在浴桶里,有一勺没一勺地拿着水瓢舀了水从肩头往下淋,心里却想着她也不知上辈子是欠了沈彻什么,这会儿就要伺候他母亲的吃食,还要费劲脑子帮沈彻垄断晋地贩卖军械的生意。
纪澄这厢忙得不可开交,沈彻那边却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熬过了炎热的夏日,楚得楚胖子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可以尽情地在女人身上耕耘了。夏季太热,热得他完全不想动,连平日最喜欢的活动都放弃了,当了几十天的和尚。
这会儿天冷了,动起来才暖和,所以隔三差五楚得就要呼朋引伴地出入秦楼楚馆。这日楚得逮着沈彻,自然饶不了他,他每回看见沈彻就心痒,就想看这尊佛走下神坛浪荡的模样,可惜每回都没成功,但是楚胖子从来不泄气,他就不信沈彻不是个男人。
这日去的是小楚巷的花满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儿,使几个银子都能随便睡的地方。
“你怎么老喜欢这种地方?”沈彻微皱眉头地问楚得。尽管花满园拿出了全副尽力伺候沈二公子,可是她们财力物力有限,酒菜都不对沈二公子的胃口。
“你就是忒刁。”楚得没好气儿地道,“到这种地方来谁是为了喝酒吃菜啊?你是不懂这里头的妙处,这儿的女史个个儿都是身经百战,无论是技术还是耐力都甩了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魁娘子好几条街。我又不是钱多了烧得慌,在这儿使,爷我高兴。”
楚得的话音刚落,就差点儿摔了个狗啃死,他站直身子,打了自己一巴掌,真是最贱,称爷称得太顺溜了。
楚得贱兮兮地凑到沈彻跟前,“我跟你说,这儿的小鱼仙也是我前不久才发现的,那处特别的妙,天赋异禀,你要不要试试?吸得你哟魂都快没了。”
沈彻一掌撑开楚得的脸,他虽然不做这种事,但从来不扫别人的兴致,何况他本就是来找兴致的。
“玩儿你的去吧,别管我。”沈彻道。
楚得得了令,也就懒得理会沈彻了,同旁边几个好哥们儿自顾自地爽去了,这些人都是欢场老手,等闲的东西早就激不起他们的兴趣了,以至于都有些特殊爱好,比如楚得就喜欢在人前表演,觉得格外欢畅。
那小鱼仙生得清清秀秀,在京师一众花魁娘子里自然就称得不出彩了,但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每日点她的人可多着哩,全是冲着那妙处来的。
沈彻虽然看不出她的妙处,但小鱼仙那一管声音“哼哼唧唧”起来,的确是有些味道的。
小鱼仙骑在楚胖子身上卖力地伺候着他,可那双眼睛却一点儿也不老实地瞄着堂中正榻上坐着的沈二公子。
小鱼仙这是第一回见沈彻,只一眼就被他的样貌给迷住了。清隽矜贵,尤其是那双眼睛,湛亮深邃,似万顷寒夜里指引方向的那颗星星,眼尾扫过你,就能让你从尾骨往上泛起酥、麻。
他的气质有些冷,可又不是冰天雪地那般的荒凉之冷,而是能开出异香寒梅的那种冷,让你想亲近得不得了。
小鱼仙浑身泛起火热,伺候起楚得更为用心,只因她眼里心里看见的都是另一个人。小鱼仙叫得有劲儿,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能叫沈彻侧目多看她两眼,能为她所动,施舍她一点儿恩泽。
小鱼仙那*劲儿,看得与楚得同来的那两人眼睛都直了,就等着排队了。
沈彻却依然老神在在地坐在榻上,而且身体越坐越直。托楚得的福这等活春\宫沈彻看过不少了,并没什么滋味儿,只是心里忽然想起凌晨遇到的纪澄,晃眼间似乎又看到了天香楼时她如灵蛇一样扭动的臀,伴随着鼓点,让人的身体起起伏伏,少不得就动了些念头。
无关情\爱,不过是本能而已。
沈彻心中悸动,缓缓闭上眼睛运功调息。随着他闭上的眼睛,小鱼仙也渐渐地成了死鱼,没了活泛劲儿。
楚得心知肚明原因,用力地扇了小鱼仙的肥臀一巴掌,“没吃饭啊?!”
小鱼仙脸上含着笑,心里却滴着泪,她和他那样的人是云泥之别,中间差了千山万水,哪里又能引得他侧目呢?便是他有心施恩,可她如此肮脏又哪里敢承受。
生而下贱,命运转无可转。
沈彻不知调息了多久,月升日落,日落又月升他这才睁开眼睛。
楚得是第一个发现的,赶紧凑到沈彻的跟前来,“你这回是吃了什么大补药,这一入定就是一天一夜,真要成佛了啊?”
沈彻缓缓睁开眼睛,心满意足地抖了抖袍子,内息已经很久没有寸进了,想不到这回却精进了不少。
室内早就收拾干净了,楚得他们的荒唐夜宴也结束了许久了,沈彻的鼻子动了动,“怎么有香烛纸钱的味道?”
“你这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吧?”楚得嗤了一声,“你说你这辈子造了多大的孽?今儿早晨小鱼仙投河死了。”
沈彻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瞪向楚得。
楚得赶紧举手投降,“哎哎,你别看我啊,你是知道我的,荒唐是荒唐的,但我从来不欺负她们,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这一点儿,楚得的确没撒谎,他又比那许多有特殊暴力爱好的浪荡子要好上那么一丢丢。
“那她投什么河?”沈彻问。
楚得道:“你装,你给我装。听伺候她的丫头说,她死之前焚香沐浴还去转角那小庙拜过菩萨,嘀咕些今生肮脏来生只求洁净,死之前还来这屋里呆呆地瞧了你好久。”
“哎,这丫头太想不开了,她算什么肮脏啊,最脏的是人心。也都怪你,你说你当时若是瞧上了她,她犯得着想不开去跳河重新做人嘛?”楚得十分惋惜小鱼仙的死,那妙处可是真心妙啊。
楚得叹息不已,沈彻则是毫无所感,起身抬步就往外走,头都不带回的。
楚得在后头追着道:“哎,你这也太冷清冷性儿了吧?人好歹是为了你才想去转生的。”
沈彻则实在懒得理会楚得的呱噪。要说愧疚、同情,沈彻是一点儿也没有的,一个人想死那是她内心早就下定了决心的,而他只不过是充当了引线而已。
沈彻回到府里时,先去了老太太的屋里问安,老太太本来都准备歇下了,听见他来,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可见沈彻晚归和不归已经成了常态,老太太才有这样一问。“想你了呗。”
“就你嘴甜。”老太太嗔笑道,“你娘生辰差不多要到了,今年是整寿,她不想办,可你这个做儿子的不能不替她考虑。”老太太生怕沈彻忙忘了,伤了安和的心就不好了。
“我心里记着呢。”沈彻笑道,“这家里的人我有哪个能忘记?”
老太太也知道,沈彻打小就比寻常人都聪明,进了他脑子的事儿就没有能忘记的,可老人家就是爱操心不是?
“对了,王家如今虽然没什么动静,可也不能不防。我那儿有几个丫头,身上会些功夫,人也伶俐,家里的妹妹们身边都放一个,也让你老人家能安心些。”沈彻道。
老太太果然笑开了怀,“难为你想得周到,我可不就成日里担心么?王悦娘进了宫,还不知道会使什么幺蛾子。”
沈彻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她现在正忙着同王淑妃和黄昭仪斗法,一时还空不出手来,你老人家别操心,有我看着呢。”
老太太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头有丫头进来说,国公爷那边请二公子。
沈彻便辞了老太太,往他父亲国公爷沈卓屋里去。安和公主和沈卓是分而居之,没生孩子前两人有时还能住一起,现在已经快十年没在一个屋子里住过了。
“父亲。”沈彻进到沈卓屋里时,就不像在老太太屋里那般嬉皮笑脸了。
沈卓点了点头,“坐吧。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人不风流枉少年,你在外头的事儿我从来不管,这回居然搞出了人命来,还被人告到我跟前来,你怎么想的?”
沈彻笑了笑坐下,摆了个随意的姿势,“怎么跟你告状的?”
沈卓看着沈彻不说话,意思是让他自己老实交代。
“跟我没什么关系,是那姑娘自己不堪腌臜,早存了死志。”沈彻道。
沈卓点了点头,他这个儿子他是知道的,绝不是三不挂五胡乱来的人,很多事只是打个幌子,只叹生在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反而拖累了沈彻的一腔抱负。
“对了,西域那边有什么异动吗?”沈卓问。
“如今还好,这几年龟兹和焉耆斗得厉害,无暇东顾,不过疏勒老王死了,二王子继位颇有作为,我已经着手安排流亡的大王子回疏勒了。其实我更担心的北边儿的葛逻禄,这几年扩张得太快,很有野心。”沈彻道。
沈卓叹息一声,“可恨李梁图忙于朝堂倾轧,根本不关心西域和北胡的事儿,还做着天下太平的春秋大梦,若非你的靖世军,安西早就一统西北,举兵东进了。”李梁图位居宰位,执国之重器,却目光短浅,深让沈卓痛恶。
而沈家的人出身勋贵,顶天了最多做到太尉一职,可是军不问政,多方掣肘,这天下还是文官的天下。
沈彻没有办法光明磊落地行事,只能转而入暗,行些阴谋诡计,挑拨离间之略暗控西域局势。尤为可叹。
“你若不是你娘的儿子,以你的资质早就能考中进士,封爵拜相也是迟早的事儿。”沈卓惋惜道。
沈彻道:“爹爹此言差矣,没有母亲,哪里来的我。再说了,我资历太浅,以我这个岁数哪里就能拜相,真到了那个岁数再行大权,大秦还不知已经变成什么模样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至少我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尽力去做,还有那么多人帮我。”
沈卓轻轻拍了拍沈彻的肩膀,叹息一声,“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有你自己行事的原则我也不管你。只是你也不能在外头这样败坏名声,这么大岁数了,还没说上亲事,老太太和你娘头发都要愁白了。”
沈彻起身道:“你怎么也开始唠叨这些事了?”
沈卓汗颜,说一说亲事怎么就算是唠叨了?“你自己想法子吧,老太太和你娘已经下定决心了,最迟明年肯定会把你的亲事定下来。”
沈彻笑道:“无所谓,只要能哄两位老人家开心就行了,说起来这么多年要不是她们挑挑拣拣,何至于等到现在?如今又反过来怪我拖延,何其冤枉。”
有人的亲事可以伸手就来,有人却要费尽心机。
在齐正之后,纪澄在脑子里将自己认识的还没定亲的男子都想了一遍,也没找到合适的,以前还可以将就,现在纪澄却希望对方是能够抗衡沈家的,不然把柄一直握在沈彻手里,总觉得不安全。
次日纪澄跟着沈萃去老太太屋里请安时,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站着的那排陌生的丫头。
老太太将沈芫几人唤道跟前,“这是二哥哥给你们寻的丫头,身上都有些功夫,今后出门时带着她们,我和你们爹娘也能放心些。”
纪澄心中冷笑,沈彻这手脚可够快的,不过两、三日功夫就正大光明地找着借口塞人了。
南桂的安排是个麻烦事儿,远了怕沈彻起疑心,近了又忌惮她出卖主子,纪澄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起眼的南桂,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武林高手,这样子更安全。
“你过来的时候,二公子跟你说什么了吗?”纪澄问。
南桂垂着眼皮道:“二公子让奴婢一切听姑娘的安排,姑娘若是有话要传,只要告诉我就成。”
纪澄笑了笑,“二公子能将你安排在我身边,想必你肯定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说暗话,用你我肯定是不放心的,二公子想必也知道。你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就看你个人的能耐了。”
南桂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姑娘。”
小跨院里屋子本就不多,纪澄安排了南桂和柳叶儿住一间屋子,彼此监视。
没过两日,晋地来的回音就到了,不过纪青没有寄信,反而是让身边的大管事龙印连夜兼程地赶到了京师。
纪澄在兰花巷见的龙印,自然是不可能带南桂的。重启私贩军械的事儿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纪澄毕竟年纪太小,纪青如何放心得下,这才让龙印到京师来,具体问清楚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