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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药效还是沈彻的功效,反正纪澄躺下去之后眨眼间就睡着了。
沈彻低声吩咐霓裳拿来剪刀把绷带剪开,手脚这才得以活动开来,他刚刚动了动手臂,就见纪澄跟着他动作的方向贴了上来,等她将脸重新贴到他的手臂上之后,这才满足地咂了咂嘴巴,重新安稳地睡去。
纪澄这种无意识的依赖叫沈彻心里软得一荡一荡的,他看了纪澄好一会儿,就得连她那小扇子一样浓密的睫毛都能数清根数了,这才将她抱着他手臂的手挪开,将自己的枕头塞在她怀里,看她没醒这才起身。
马元通正好端了药进来,看见沈彻已经可以起身,酸不溜丢地道:“看来你们沈家的功法的确有独到之处啊,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这就能起身了?”
沈彻好脾气地没计较马元通的嘲讽,从他手里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马元通难得见沈彻有这样诚恳的时候,可对着他又实在生不出好脾气来,“你这回是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小命,下回再又这种事情,不用找我了,我可受不了这种刺激。”
说罢,马元通又凑到沈彻跟前看着他的脸道:“你说你浑身上上下下都是伤,这张脸咋个没有毁容喃?”
沈彻懒得理会马元通的嫉妒心,他和楚得就没少嫉妒他的脸。当然沈彻也绝对不会承认,下意识里有所保护,因为他发现纪澄似乎也免不了俗地喜欢盯着他看。
沈彻用过药,运行了一周心法吐纳调息,重新睁开眼睛时精神便又好了些。又叫霓裳备了竹撵,将纪澄抬回卧云堂去,在那里她的丫头才方便伺候她。
沈彻刚到卧云堂,就听得小童上来禀报说沈徵来了。
沈彻想了想,还是请了沈徵上来。
沈徵一进门看见沈彻的脸色不对就扯着大嗓门道:“二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受伤了?”沈徵是习武之人,又常年在军营里待着,嗓门儿比沈家的其他主子都要高了三度。
沈彻皱了皱眉头,怕他吵醒纪澄,“你就不能小声点儿说话?”
沈徵见沈彻语气不悦,只当他心里是为那件事烦躁,“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听说那件事了吧?”
沈彻还真没听说,霓裳哪里敢主动提及这件事情?而柳叶儿和榆钱儿这几日压根儿就没出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似这种消息,自然是当事人最晚才发现。
沈彻淡淡扫了沈徵一眼,沈徵接着就全交代了,“二哥你千万别信了谣言,四弟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清楚啊?他怎么敢和二嫂有什么不清不楚的?”
沈彻眯了眯眼睛,一个凌厉的眼风就甩给了霓裳。
霓裳赶紧上前一步,“奴婢还没来得及告诉公子。”前天晚上沈彻回来时受了重伤,后来又昏迷不醒,霓裳没有机会说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彻道:“怎么回事?”
沈徵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敢情他二哥一点儿也不知情。他本来是怕兄弟之间起了罅隙这才赶着来当说客的,哪知好心办了坏事。
霓裳这才原原本本地将李芮闹出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柳叶儿本在东梢间守着纪澄,听得外头的话,吓了一大跳赶紧地跑了出来,“咚”地一声给沈彻跪下。
“郎君,我们少奶奶是冤枉的。四少奶奶好狠毒的心,这是要逼死我们家少奶奶。那天晚上,四公子的确是来了九里院,可少奶奶吃了保命丸子一直睡着。四公子是听说了少奶奶的病,是抱着见最后一面的心来的,他也不过就在门口略站了站就走了,压根儿就不是四少奶奶说的什么幽会。郎君要给我们少奶奶做主啊——”柳叶儿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头一直磕在地上不起。
沈彻闻言头上青筋都鼓了起来,他最是知道这些流言的威力,本来没什么事的两个人,说的人多了,就再也洗不清了。
沈徵见沈彻动怒,错以为沈彻是为头上的帽子泛绿色而恼怒,赶紧道:“对对对,二哥你也听见柳叶儿说的了,四弟只是来探望病人的而已,哪里就有什么不堪?”
沈彻凉悠悠地看向沈徵道:“你觉得我会不知道自己妻子和兄弟是什么样的人,而却听信不实的流言?”
沈徵不说话了,他心想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了,他这不是担心他二哥心里不痛快么,毕竟当初在大草原时他们夫妻就闹得很不愉快的。如今两件事加在一块儿,他生怕沈彻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沈彻打发走沈徵之后就换了衣裳去老太太的芮英堂。
老太太见着沈彻自然又有一番关切,问着纪澄已无大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发生了些事情,关于你媳妇的,你又不在,所以我也没暂时没处理。”
沈彻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四弟妹闹得实在是不成样子,一点儿真凭实据都没有,就胡乱污蔑人。也不管家里还有这许多亲朋好友没走,就不管不顾地闹起来。这两日总算是把亲朋都送走了,你也正好回来,这件事你觉得要怎么处理?”老太太如此说,显见是一点儿也不相信李芮的。
当然私下里老太太也是彻查了一番的,纪澄和沈径之间的确是清清白白的,当初纪澄住在铁帽胡同的时候,纪兰不想要她做儿媳妇,本就防得紧,等闲都不许沈径从东山书院回家住的。
沈彻冷冷地道:“李芮这是要逼死阿澄。”当时亏得纪澄是昏睡的,若是她还清醒着知道了这件事,只怕当时就得出事儿。
老太太叹息一声,“哎,这儿媳妇没有娶好,孙儿媳妇也没有娶好,简直就是败家之象。”
沈彻安慰老太太道:“老祖宗不必担心,我来处理这件事。你若想换个孙儿媳妇难道还不简单?”
老太太赶紧道:“胡闹。她还是玉姐儿的娘呢。再说了贞平长公主如今病得极重,咱们不能让她雪上加霜。”
老太太这是把基调定了下来。沈彻点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沈彻心里有数,而李芮心里也很有数呢,她等得都快不耐烦了,可总算是将沈彻给等回来了。
沈彻从芮英堂出去,刚进磬园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李芮。
李芮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她身材肥腴便穿了件深蓝色的衣裙,束了腰略微显得瘦了些。又在首饰上下了一番功夫,瞧着倒也算过得去了。
“二哥。”李芮脆生生地唤住沈彻,“二哥,你现下可有空闲,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沈彻望了望游山廊上的凉亭,那里地势高不易被人将话听去,却又是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叫人说闲话。
李芮这便领着丫头彩霞跟在沈彻身后上了凉亭。
彩霞手里抱着一卷画轴,李芮从她手里接过递到沈彻跟前,“二哥,你看看。”
沈彻接过来展开,却正是当初沈径绘制的那幅纪澄的画像。虽然上面没有落印,也没有年款,但一看那画风和笔意就是沈径所作无疑。
画中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栩栩如生一般,连衣裳的褶皱都绘制得很精细,足可见绘者的用心用情。
沈径对纪澄的心意简直就是跃然纸上。
前几日沈径搬到外院书房去之后,李芮气不过大家都不信她的话,就跑去翻了沈径的东西,心里想着肯定有蛛丝马迹留下,这幅画就是那样被她找到的。
发现这幅画时,李芮真是恨不能杀了纪澄。不过这下她可学聪明了,不再不管不顾地自己去闹,她将画送到沈彻跟前,她相信任何男人都不会容忍自己头上戴绿帽子的,如果由沈彻出面,那一切就会不一样。沈径是他的弟弟,他可能会护着,但是纪澄却绝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沈彻笑了笑道:“原来四弟已经画好了?”
李芮愣了愣,不知沈彻何出此语。
“咱们家里就四弟的画功最好,你二嫂病得厉害,我真怕哪天她就起不来了,这便托了四弟替她绘一幅画像,想不到这么快就完成了。”沈彻道。
“不是。”李芮摇摇头,“不是的,他是对二嫂有男女之心,他做梦都叫着二嫂的名字。”
“是么?不过是一声澄妹妹,你怎么就知道是叫的阿澄,还指不定是什么陈呢。”沈彻笑道,“不过也是,你生得这样肥痴,四弟看不上你,心里有别人也是正常的。你心里不忿,就诬蔑他人品不端。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阿澄头上。”
李芮完全没料到会从沈彻嘴里听到这些,他居然还骂她“肥痴”。
沈彻冷冷地站起身道:“亏得阿澄没事,若是她有半点儿差池,我就叫你们整个忠武侯府陪葬。”
“你……”李芮气得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彻不理李芮,径直下了凉亭。
等沈彻走远了,李芮才从刚才他的威压里回过神来暴跳如雷,“什么蠢货?我看他才是个蠢货。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就他还当个宝。居然还敢威胁我,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东西,要是他大哥说这话还差不多。”
彩霞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低着头劝了李芮回铁帽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