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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
毁灭双子正和z通过光脑联系。
“我们亲自去冒险,总要有压惊费吧?”谈判的时候,弟弟林梢总是会作为他们两人中的主导。
“你们想要什么?”z很干脆。
“那个小男爵。”林梢也很果断。
z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阴鸷:“我记得他可是皇太弟的候选人之一。”
“我可以保证他不是。”林树急躁又冲动,最不耐心烦磨磨唧唧的谈条件,“直说吧,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下他。”
“你们看上他了?”z挑眉。
林梢笑而不语,似是而非的误导:“我们也是人,总需要些乐趣来打发无聊的漫漫长夜。”
“嗤,这可不符合你们无利不起早的风格。”z表示他一个字都不信,两条腿的皇太弟不好找,两条腿的小玩物遍地都是,毁灭双子还不至于如此恋爱脑。
“好吧,”林梢好像很无奈,摊手妥协了,“他是神眷者,这个理由够吗?”
“真的?!”说实话,在听到“神眷者”这个颇具杀伤力的头衔后,连z都有些意动了,不过……“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骗我?”
“当初检测属性的仪器还在我们手上,记录随便你查。那个男爵是百分百服从性的神眷者,不可能是皇太弟。”林梢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听上去充满了诱惑力,“帝国那帮蠢货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误把珍珠当鱼目。我可以与你共享神眷者的能力,想想看吧,当咱们拥有了能左右战局的神眷者……”
省略号后面的延伸含义不言而喻。
z用手指不断击打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性动作。他衡量再三后才道:“那就先做个实验好了,看看帝国那帮人在人命面前,会选择把哪个皇太弟交出来。”
交出来的那个必然是弃子,不太可能是皇太弟。
“如果帝国交出来的是闻澈,他就是你们的了。”z表现的很大方,“当然啦,前提条件是,你们必须要让另外两个皇太弟死的很惨。”
毁灭双子相视一笑:“成交。”
一天后的战舰上,在白鹤区长的配合下,帝国方面果然把闻澈交了出来。
——又或者是在神眷者能力的干预下,闻澈自愿把自己交了出去。
神眷者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这一直都算是个千古谜题,因为哪怕和神眷者并肩战斗过,也无法准确描绘,普通人只能模糊的将其理解为“奶妈”。有神眷者所在的一方,几乎很少会有人死亡,哪怕受再重的伤,都能不可思议的挺到医疗班和治疗舱来救援。
闻澈在得知自己是神眷者的半个月后的今天,好像终于稍稍摸到了能力的一点边——生命力。
神眷者可以通过声音,唤醒γ星人内心最深处对生的渴望。
日常生活里,总能听到类似的例子:有人凭着意志力顽强与病魔抗争多年,徘徊在生死边缘,却又一次次挣扎着活了下来。
医学上将其称之为奇迹,神眷者将其称为日常。
神眷者的能力有很多,唤醒生命力只是入门,却已经足以完成闻澈所愿。星网背后的众人正是举棋不定的关键时刻,闻澈只要稍稍一激,事就成了。
几乎可以说是鬼使神差的就选了a,只有极少数意志坚定的人坚持了本心,好比冉闵。
冉闵之前的沉默,是因为他知道白鹤的底细,白鹤不会害闻澈,不,准确的说是他不敢。白鹤的一系列举动,被冉闵理解成了白鹤在激起普通大众的逆反心理。可如今是闻澈自己主动“请求”大家投死他,冉闵就没办法接受了。
但是,大势已去。
按键只需要不到一秒,票数过半,一切就尘埃落定了,冉闵说什么都没有闻澈那一句“拜托了”管用。
这就是神眷者。
“谢谢。”面对如愿以偿的结果,闻澈笑了,发自真心,因为他以为少游能活下去。
面对猩红的投票结果,拉斐尔港众人的内心就没那么好受了。他们亲手把一个孩子推向了死亡,却还在听那孩子对他们说谢谢……
自己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在想什么啊?!有不少心智脆弱的服从者已经要抓狂了。
毁灭双子却没有给众人留下磨叽矫情说我反悔了的时间,他们直接一左一右,弯腰鞠躬,礼貌伸手,对闻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准备把闻澈请上战斗机,那是唯一被z允许离开战舰的交通工具,搭乘人数:2。
闻澈在走之前,把昏迷的少游拜托给了冉闵。
“请照顾好他,并在他醒来后,代我向他道歉,没能完成和他一起去萨米基纳的心愿,听说我在那里的庄园美极了。”
“殿下……”明知不可能,但冉闵还是想再次开口劝闻澈回心转意。
“我是殿下,我说了算!”闻澈一直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场,只是很少表现出来。因为一旦他做出了某个决定,那就是绝对的不容置疑。十四岁的少年,面容平静,眼神坚毅。
从意识到少游陷入昏迷,需要他来保护的那一刻起,闻澈的气场就变了,仿佛一瞬间就长大了。他挺身而出,一步也不会后退,因为他背后保护着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人!能为少游,能为他深爱的帝国做些什么,这真是太好了。
林树带着闻澈先走,林梢负责留下来完成和z的“约定”。
这是林梢的决定,林树只会忠实的执行。没有反驳,没有质疑,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林树头也不回的带着闻澈上了战斗机,没有任何留恋,一如每一次他们奔赴不同的战场。
闻澈反倒是乖乖的挥手,和林梢说了一声:“拜拜。”
“再见。”林梢也笑着和闻澈挥了挥手,其实他更想上手揉一揉闻澈的头,因为他可以肯定,礼貌的道别只是闻澈的教养,等闻澈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谁道别后,他一定会懊恼的。自己跟自己闷头生气什么的,想想就萌的心肝疼!
闻澈、闻澈……他果然在刚道完别后,就后悔了,恨不能剁手的那种。
林树看见了闻澈敌对分明的脸色,也被戳到了诡异的萌点,心灵感应般替自家兄弟揉了一把闻澈的头,然后就哈哈大笑的关上了战斗机的玻璃前窗。在离开前,林树最后看了一眼林梢,比了个小时候便约定好的手势。
那手势只有他们自己懂。
——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既然是双生子,就没有一个活着另外一个先去死的道理。
当林梢拽着祝安回到驾驶舱时,正好看到林树的战斗机飞过战舰前的落地窗。
夜幕深沉,星河璀璨,扁平滑翔的战斗机,在所有人面前表演了一个高难度动作,喷射的气旋留下了一个风骚的8字型。
再林树不过的风格。
林梢有些哭笑不得,正当他打算在心里吐槽一下林树的时候,就见那架战斗机爆炸在了他眼前。
“嘭”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爆炸的强光把夜空照的犹如白昼,炙热的滚滚浓烟,伴随着灰红相间的可怕火舌,在顷刻间便吞噬了离战斗机爆炸处最近的一切事物,它们都被气化蒸发了。如果不是有特殊材质的玻璃挡着,直面这一幕的主舰全体人员的眼睛会被当场灼瞎。拉斐尔港上的人纷纷抬手挡住了眼睛,只听到剧烈的爆炸,感受到了随着冲击波而来的一股股热浪。
那场爆炸整整持续了几十秒,战斗机才彻底被烧完,碎片四溅,烟尘与浓雾弥漫在空中,没有人能在这样乍然的变化中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林梢的表情,永远的凝固在了那一刻。
‘不——’林梢的内心从未如此狂暴过,他拒绝接受这个现实。他是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对吧?他的哥哥,还有嫡子澈,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的死在他眼前呢?不,他绝不承认!
“这就是作为叛徒的下场!”z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他哈哈大笑,痛快的不得了,“前一刻才放松下来,下一刻就看到至亲死亡的感觉如何?双面间谍先生。”
寂静还在蔓延。
但众人的心头却肆意狂奔着一句——whatthe*?!(他tmd在说什么?)信息量大的快要跟不上了!什么叛徒?谁是双面间谍?毁灭双子吗?!求别闹。
“谁又能想到呢,不可一世的毁灭双子,会甘心当皇室的走狗。”z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实则他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也被气的不轻,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220九等星的那个教堂里,只死了一个背地里忠心于叛军的年轻神父,另外一个神父和孤儿们,还有之前毁灭双子参与过的很多行动力本应该被他们“处理”掉的人,其实都活在荆棘鸟战舰上。所以他们总是很穷,总是军备不够,养了那么多张嘴,能够了才有鬼!
“你们tmd就是这么处理人的?!”z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发了飙,苦心孤诣凹的造型尽数消散。如果没有这次皇太弟的事,毁灭双子大概能潜伏更久,简直细思恐极。
信息量还在继续爆炸。
被少游打了个半死的白鹤区长的脸上,在得知闻澈就这样死了的时候,第一次真正露出了生不如死的表情,他艰难的爬起,近乎对z咆哮着说:“你tmd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吗?!”
“杀了一个神眷者。”z的语气就像是打碎了一件珍贵的花瓶,“确实是有点可惜,但是,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是皇太弟的人。
【!!!】
他们听到了什么?神眷者?是他们理解里的那个神眷者?那个神眷者的神眷者?等等,z这话什么意思?他根本没打算遵守诺言?
电影里经常有这样的片段,主角孤胆英雄,用自己去换无辜的人,反派往往真的会信守承诺,但现实里……反派是不会那么傻逼的。
“我凑齐这么一船人容易嘛?诸君可都是最能刺激明帝的人,”z对明帝的恨是不言而喻的,“噢,不对,是除了白鹤区长以外的人,您是个意外。”
白鹤区长却笑了,白白胖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那么一点邪魅狂狷的味道:“你知道毁灭双子是双面间谍,就不好奇谁才是他们的联络人吗?”
z停顿了一下,迟疑道:“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是吧?”
“真抱歉啊,就是我。”这便是白鹤当初不战而逃的真正原因,他必须活着,有太多无名的英雄需要他才能正名。
这也就是冉闵宁可晚接皇太弟,也要接上白鹤的原因;也是冉闵允许白鹤自作主张,他没有出声阻止的原因。冉闵知道白鹤的真实身份,白鹤知道毁灭双子的真实身份,可惜……毁灭双子却不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
“你拿什么证明?”z不太相信白鹤。
“凭我是智者!”
智者,这是对不属于四大基础属性的特殊基因的称呼。顾名思义,这类人的大脑都是高度发达的。不过,怎么说好呢,大脑堪比光脑了,其实有时候也不能代表着智商有多高。
白鹤区长就是个好例子,他拥有过目难忘、照相机式记忆的能力,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有忘过任何一分一秒的事情,但其实他本人并不聪明,只能把他当做一个人形光脑来用,还是仅限于记忆力方面。
于是,由另外一位真.有智商的智者提议,将所有的卧底名单都汇总在了白鹤的大脑里,既不怕丢,还不怕被人发现。
白鹤又蠢又怂,谁能猜到呢,他掌握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白鹤开始背诵从z出现那一刻起,战舰里发生的所有对话,一次不差,连语气助词都没有落下。
z打断了白鹤:“所以呢,你想让我觉得遗憾?是的,我感到遗憾,但我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别白费苦心了。”
“我只是想和你谈笔交易,用一部分卧底名单,换拉斐尔港的普通人安全撤离。”
当初白鹤逃跑,是因为他知道他能跑得了,如今不跑……是因为他知道他跑不了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有限的条件,去换一些无限可能呢?
最起码、最起码……
“不能让神眷者白死!”
白鹤很清楚,让z放过荣耀的加布里埃号上的人不现实;z也知道让白鹤交出全部的卧底名单不现实。那么,不如彼此各退一步。
“爆炸的倒计时系统还有一个小时零七分钟,”z拖延了,“能跑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我会每五分钟写下一个名字,你能知道多少,就看你的命了。”
“成交!”
没有时间让拉斐尔港的普通人哭,也没有时间让他们矫情,只有守望相助的逃出生天。
因为白鹤那句“不能让神眷者白死”,也因为哑叔拖着病躯,挣扎着从医疗室里走了出来,接管了现场的指挥。
“他是祝士衡,我想他的名字就是保证。”这是冉闵通过z的小喇叭,让所有人听到的。
狮鹫军团的第一教官,培养了顾准、冉闵以及毁灭双子等战神的传奇教官。与“战斗的三色堇”,还并称为狮鹫军团第一杀神情侣,是狮鹫军团最引以为傲的副军座,是个本应该只存在于历史课本里的大人物。
谁也没有想到祝士衡还活着,并且就在王庭骑士团里。
从闻澈死的那一刻起,哑叔整个人都是木的,就好像失去了灵魂,只有多年训练的本能支撑着他指挥其他战舰,尽可能的展开对普通公民的营救。
支配者指挥,影响者鼓舞人心,稳定者安抚情绪,服从者团结听命。
在不到一个小时内,拉斐尔港口的众人就上演了所有人都顺利登船的奇迹。空间石充足,绝对够他们跳跃到安全的地方。
上午还繁华热闹的拉斐尔港,此时已经如风卷残云过境一般,只剩下了空无一人的街道,地面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逃的太快,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拿走,甚至还有人在慌乱中丢掉了一只鞋子。
在这争分夺秒的一个小时里,荣耀的加布里埃号上安静的可怕。
他们也想自救,也想活下去……但是,z是个说炸就炸的疯子,神眷者的死就是个好例子,战舰上这些职业军人根本不敢动,不敢用自己渺茫的逃生机会,去换取所有人可能在当下被炸死的危险。还是那句话,不能让神眷者白死。
闻澈大概绝对想不到,他的一个举动,能影响到这么多的人。
“你们这么安静,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啊,不准备留点什么遗言吗?”z不甘寂寞,继续发挥着让人厌恶的余热,“我可是好心的至今还没有关闭星网与你们的联系呢。”
根本没人理他。
z也不恼,他觉得自己简直好脾气到了极点。
在最后的第五分钟,冉闵终于开了口,他几步上前,对着摄像机那头的整个帝国的公民立正敬礼,一如既往的标准,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
“现在是星历1114年3月22日,王庭标准时22点53分,这里是荣耀的加布里埃号。这大概是我们集体的最后一次开口。
“我是舰长冉闵,王庭骑士团团长,明帝陛下的专属骑士,受封侯爵,金盏花勋章的获得者。
“我是副舰长罗勒……”
“我是副官乃东……”
“我是……”
“我是官方发言人千华,骑士团团员,受封贵公子。我的母亲是前吉里蒙大区的区长千里,她与叛军血战到了最后一分钟,我以她为荣,也希望她能以我为荣。”
“我是……”
“我是……”
当所有人简单的说完自己的生平之后,由冉闵领头,对着王庭的方向再次抬手敬礼,并开始最后一次背诵所有人耳熟能详的骑士宣言:
“我将成为一名王庭骑士。
勇敢的骑士。
我会按照光明神所愿的生活。
谦恭,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精神!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上阵杀敌;
我发誓与一切不对的抗争;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人;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永远忠于皇帝陛下;
我发誓将会对我所爱至死不渝!”
星历1114年3月22日,荣耀的加布里埃号与巴钦重镇拉斐尔港一起,成为了宇宙中最璀璨的一道光,那亮度整整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晚上,让所有人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英俊的骑士,悲壮的誓词,以及最后一刻的敬礼,成为了永恒。
……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
白白胖胖的白鹤区长还免费传给了z一个文档,文档里只有一句话——爷爷今天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不是所有人的好人都会信守承诺。你猜我给你的名单是真是假,恩?!
贱到不可思议,也……干得漂亮!
林梢把还在昏迷的少游护在怀里,虽然这么做无济于事,但他还是想为闻澈做最后一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祝安就缩在林梢身后,不断的想着,如果当初听爸爸的话该多好?乖乖躲在灯塔里,等着和阿澈、少游一起去萨米基纳。阿澈一定不会忘记带上他的,就像是他们刚刚从庄园里逃出来的时候那样,阿澈一直、一直的握着他的手,小声安慰他,不要怕,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冉闵团长最后一次看向公关小姐千华:“阿花。”
“恩?”红马尾的千华笑颜如花,一如她正在最美的年华。
傻瓜团长笑容灿烂如阳光:“我现在是不是能叫你一声孙子了?”
谁不全须全尾的回来谁孙子。
千华点点头,答了一声:“唉。”
***
在赶往王庭的某个舰队上,顾准上将正从噩梦中惊醒。
“阿澈——!”
顾准疏眉朗目,此时却已深如寒潭,冷峻的面容也苍白如纸。他乍然坐起,茫然四顾,薄被从腹肌滑落也无所知觉,只一心感受着心脏在劫后余生后的剧烈跳动,骑士宣言和爆炸声还犹言在耳,那份明知道要阻止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