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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洛雄纠纠气昂昂的回到书房,吴淞老远就闻到浓烈的酒味,连忙叫书童送茶来。
一边吃茶,常洛一边说道:“为师被俗务缠身,回去料理了半响,还被朋友逼着吃了酒,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刚才走在路上,忽然想起你说的对子,倒也有些趣味,颇为难对。直到方才进门时有了一句,等我写出来给你看,不知你这半日,可也对上一句吗?”
吴淞说道:“门生对不出来,才求得老师出手,以开愚蒙。”
这小子也有对不出来的时候?常洛暗自窃喜,当下装模作样的拿笔写在纸上,示意吴淞看看。
吴淞看了后很是高兴,说道:“从田字中拆出十字来,奇思妙想,非老师渊博之学不可,弟子受益良多。”
常洛见他服软了,越发欢喜,不过生怕这小子不说实话,又想起白秀才的提点,遂问道:“你这孩子是个聪明人,有话就说,此对难道就没有半点不足之处?”
“老师因为喝了酒。”吴淞轻轻说道,“对得虽好,但稍微嫌这个卑字不大妥当,不是时体。”
常洛笑了,说道:“天字古体还当过衮呢,咱们对对子,就得学贯古今,知道了吗?“
吴淞忙起立,恭敬的道:“弟子知道了。”
瞧着他服服帖帖的模样,常洛心中快活无比,心说这一两银子花得值当。
晚上吴淞对紫仙说了经过,紫仙仔细的看了会儿对子,对此不置一词。
“姐,先生是有学问的。”吴淞貌似已经被折服,“可见我不能轻易取人,如果当人家是个庸才,岂不是错失一位名师?今后可不敢再自作聪明了。”
紫仙还是没说什么,径自起身去了母亲房中。
没过多久,丫鬟过来唤吴淞过去,吴夫人对儿子说道:“我今日才知本月十八,是贺知府的五十大寿,你父亲生前,贺大人曾有过恩情,我以打听本府乡绅大多制作些锦屏锦轴送了去,所以咱家也必须赶制出来一具锦屏。今日已经是十二日了,得马上打点裱匠之事,这边我会吩咐家人去办,但是那篇寿文还得你去对常先生说。此乃紧急之事,求他速速作了方好。”
“我知道了。”吴淞点头,却没发现姐姐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常洛在吴家坐馆,自然也相当于半个师爷,而此种事那是当仁不让必须要倚重于他的。
…………
沈家,娇娘琢磨来琢磨去,盘算着该如何挑拨老爷,坐着一直守到了半夜时分,可沈嘉谟还未回来,等得她好不耐烦。
三更天后,沈嘉谟终于醉醺醺的回来了,人已经醉得人事不知,一进屋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气得娇娘骂道:“明明是公事,怎么又喝起了酒?看来今晚是不能对他说了。”
心里有事,她也睡不踏实,歪在床脚打了一个盹。
太阳升起,她起身用手推了推沈嘉谟,没醒。没办法只好先出去梳洗打扮,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老爷起来。
谁知等到了日上三竿,沈嘉谟这才缓缓醒过来,精神头不大好。
娇娘问道:“你昨日在谁家吃得这般大醉?”
“在裴知县家,多喝了几杯。【ㄨ】”沈嘉谟没精神的说道,“对了,我走后,沛薇怎么样了?”
娇娘心中暗喜,说道:“倒也没怎么样,不过她走时不小心掉了一个纸团,我又不识得几个字,你自己看吧。”
沈嘉谟接过来一瞧,顿时气得火冒三丈,那下写“文登有所见题”,与娇娘猜测的一样,文登乃柯家小畜生的名字,而诗不问可知,一定是他与沛薇在书房里秘密约定的盟。
“玉人来,玉人来。好啊,好啊!”
沈嘉谟气得浑身直哆嗦,翻身而起,“分明是他发泄的胸中私情,沛薇没有藏好,这可真是天网恢恢,有意叫他们败露。叫她平日对我嘴硬,我倒要看看她今日还能赖到哪里去!这败坏门风的小贱人,沈家的清白都被她丢尽了!”
娇娘犹自说着风凉话:“丢尽了又能如何?沈家上有老太爷夫妇,下有大老爷夫妇,还有四老爷夫妇,几何时轮到你作主过?”
“你说我做不了主?好,你好生看着。”
沈嘉谟腾地一下被点着了,当下气急败坏的命令丫鬟去取来几样东西,摆在地上,然后他像个阎王一样坐在上面,拍着桌子乱叫,“叫那小贱人赶紧滚过来。”
呦!这回老爷是真动了怒,娇娘冷眼瞅着那三样东西:一条白绫,一把快刀,一杯药酒,看着都让人瘆得慌,不由得心中大喜,赶忙闪了出去等待着看场好戏。
不多时沈沛薇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就见父亲双眼圆睁,怒气冲天的,地上摆了些吓人的东西,吓得她走进去说道:“爹爹万福。”
沈嘉谟咬牙切齿的喝道:“你这贱人!还有脸来见我吗?瞧你做的好事。”
“女儿身为礼族之女,有什么不好之事贻羞爹爹么?”沈沛薇问得战战兢兢。
沈嘉谟冷笑两声:“好一个礼族之女!你私下里吟风弄月,私盟苟合,败坏我沈嘉谟的声名,难道你还不知罪么?”
沈沛薇惊讶的道:“这从何说起?女儿哪里吟风弄月,私盟苟且了?”
“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叫你嘴硬。”沈嘉谟大怒,“可惜今日容不得你狡辩了。”
沈沛薇含泪说道:“爹,俗话说捉贼见赃,你可不能听信旁人挑唆,平白陷害女儿呀。”
“住嘴!你又想说是娇娘挑拨的是不是?”
沈嘉谟越发厌恶自己的闺女,猛地将锦笺拿起来,照着沈沛薇的脸上一扔,“你说的拿贼见赃,现在我就给你一个实证。你自己好生看看,是不是你从柯家拿回来的东西?赶紧将你如何与柯家小畜生私下吟诗,如何调戏,如何订的盟,从实招来!”
沈沛薇轻轻把锦笺捡起,也不抵赖,解释道:“此物确实是在表哥书房里摆着的,女儿偶然看见了,因当时爹爹在外头叫喊,我怕您责备,顺手藏于袖子里,临来时又忘记了丢下还他,委实是无心带回的家中。爹,女儿说的句句实话,没有半点隐讳。若有私情,任由爹爹处死,可我问心无愧啊。”
都到这份上了,沈嘉谟见她还是伶牙俐齿,不肯认错,气得猛拍桌子,骂道:“你个无耻的贱人!你自己做下了不顾脸面之事,有凭有据竟还要抵赖?看来不打你是不肯招了。”
当下他恶狠狠的拿起一根棒子,就要狠心棒打女儿,躲在外头的娇娘一脸幸灾乐祸,也不进去劝阻一声。而两边站着的丫鬟们,一个个唬得好似个泥胎,谁也不敢言语半个字。
“啊!”一声惨叫,沈沛薇的手臂被抽了一下。
沈嘉谟还不解恨,又是连续两棍子打了下去,看的娇娘眉飞色舞,心说打得好!
就在这时,沈侃扶着二太太甘氏及时赶到,甘氏心疼的叫道:“我女儿犯了什么大罪?你要下毒手打她?我,我还要这条老命做什么,你也干脆打死我吧。”
沈嘉谟正打得起兴,见状暴怒道:“你个不贤的老东西,看看你养的这个没廉耻的贱人!平日不严加管教,今日做出了丑事,还有脸来护短?”
“我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甘氏气得摇摇晃晃,幸亏沈侃扶着。
沈嘉谟一指那****笺,冷笑连连:“那就是你女儿与你侄儿做的勾当,你好生瞧瞧吧,你养的好闺女!”
沈侃先看了下沈沛薇,还好都打在手臂后背上,来得及时,不算太严重。
趁着二太太看诗的时候,他瞟了眼地下的三样东西,心里暗暗乍舌,好家伙!莫非真的能逼死女儿?貌似虽然少见却并不罕见。
想以前还曾嘲笑过印度的种姓制度,女儿和低种姓的男人私奔,父母亲戚跑去荣誉谋杀,或干脆纵火烧人,看来咱们过去何尝不一个德行?
当然时代变了,习俗也跟着变得文明,西方在这时代也一样保守黑暗,比如著名的朱丽叶与罗密欧。
而印度之所以奇葩,是奇葩在种姓制度还保留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