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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将手臂折断的地方迅速用袖子勒绑起来,面容狰狞的捡了断臂,本欲跳上马车,却忽然转了头,朝杜若的方向看来。
杜若正好对上他寒意彻骨的视线,心中猛地一惊,一瞬间恍如坠入地狱。
马车往前行驶,在她正下面停下来。
车帘掀开,一个着玄衣的年轻男子伸出头来,一手攥着布帘,仰头看向杜若,微微一笑,问道:“可是萧夫人?”
杜若戒备的望着他,迟疑了一下,对他道:“方才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让第二个人知道?”
“除了我没人知道,我很快也会不记得。”
“如此甚好。”说完他将帘子放下了。
等马车走的远了,杜若缓缓退后几步,捂着嘴干呕了几声,胃里一阵翻涌,又迅速蹲下去将早上吃的东西吐了个精光。
那中年男子断臂又捡起来的一幕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下面那两个婢女听见她似乎不舒服,迅速跑上来看她。
中午饭杜若没吃上几口便吃不下去了,晚上依旧不怎么想吃饭。那两个婢女劝她多少吃些,杜若便喝了半碗莲子羹。
外面下起了小雨,秋日里的雨让天一分一分的凉下去,恐怕离冬季也不远了。
她从院子里捡了几片落叶擦拭干净,夹在书里面。又将宋居安的几件衣裳拿出来看了看,打算给再他做一件月白袍子,上面用银线绣上枫叶似乎也不错,正好也赶上时节。
见阿瑞在往香炉里填东西,她也走过去捣鼓了一会儿。还有块帕子未绣完,她闲来无事做的,先前想起当今圣上尚佛,杜若便突如奇想,在正中间绣了几朵地涌金莲,又在四角绣了佛祖心印卍符。
以前她不信佛的,但宋居安信,她准备绣来专给他用。
绢子完工之后,又便搬来一个凳子放在床边,上面放了本书,她则脱了鞋子爬上去趴床上,将头伸在床边看书。
外面下着雨,此刻看书也是个好时候,只是宋居安不在,她的心便一直定不下来。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阿琪站在门口说了句什么,杜若抬起头便看到了走进屋的宋居安,“你回来了?”她连忙爬起来,打算下床,却见他朝这边走来。
“吃过饭了么?”他走到床边拥住她问道。
还没等杜若回到,站在门口的阿瑞便道:“夫人一连两顿饭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晨起吃的东西也全都吐出来了。”
宋居安吃了一惊,将她扶起来疑惑地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有没有请郎中?”
“我没事,大约是早上吃的东西太油腻了。”杜若解释道。
“可夫人每日都是这么吃的。”阿琪慌忙解释道,怕宋居安责怪到她们头上。
宋居安又扭头看向杜若,他眸中忽然漾了笑意,连身上那点显而易见的疲惫也不见了,他弯腰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是不是有了身孕?”
杜若愣怔了一下,微微红了脸,摇头,“不是。”
“你怎知不是?”他将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似乎对她斩钉截铁的回答有些不悦,又回头对阿瑞道:“再拿点吃的过来,不能不吃东西。”
杜若心中暗叹一口气,她怎么不知道呢,她吐是因为看到墙外断臂那一幕啊。
“不如我现在去叫殿下府中的郎中来这儿给你把把脉?”
“不用了,我月事也刚走五六日,哪会怀孕。”杜若制止他。
他心里的一股子兴奋劲儿终于冷静下来,坐在床边接过阿琪端来的汤碗,摸了摸,还温着,递到杜若面前:“你再喝点。”
杜若接过去喝了几口,又连忙问他:“你吃过了没有?”
“嗯,吃过了。”他点头。
等她觉得实在喝不下去了,想将碗递给阿瑞,没想到被宋居安接过去了,将汤喝完了才放到托盘上让人端走。
俩人都换了寝衣坐到了床上。虽然时辰还早,只是外面天阴着看着像是天快黑了。
杜若将绣好的绢子拿出来递给他,“我闲着没事为你绣的,愿你心中的佛祖菩萨保佑你平平安安,事事顺心。”
宋居安展开仔细看了看,又笑着将绢子盖在脸上,微微仰头深嗅了一下,“你在这上头熏了什么香?”
“没熏什么香,可能我今儿下午摆弄了一会儿熏香炉沾染的,是伽南香。”杜若跪在他身后,为他按揉太阳穴。
他回头埋在她身上闻了闻,“你身上闻着也是这样的香。”接着他又将绢子缠在手上,举在眼前看,嘴角带着浅淡平和的笑意。
“我觉着这香味儿有些浓郁,从身上掏出来就能闻到,本来想将它和花瓣一起泡水清洗晾干的。”杜若道,她又伸手拿了妆台上的梳子为他梳发。
宋居安微微眯了眼眸,望着手中的绢子若有所思。
杜若一边为他梳发,心中略一思索问他道:“我闲着无事都会上阁楼上坐一会儿,打发时间,每日都能看到一辆马车从墙外经过,有时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卫,不知那是不是五殿下的车驾?若上头坐着五殿下,殿下他府上正门对着大街,却不是从巷子里出去的,觉着好奇才问你。”
“那就是五殿下的车驾。”宋居安道。
杜若心道,那看来今日车上那玄衣男子是五殿下阳绍无疑了,他自称本宫,那下车的人又喊他殿下。
“为何每日都走偏门?从那巷子里过?”杜若奇道。
“今时不同往日,局势紧张,不得不防。”他道,“每日五殿下从府上出发,不仅是偏门,正门也有两辆马车同时出发,各自朝着大街两边,目的地却是一样的。他会坐在任一马车上,扰乱刺杀者的视线。”
“原来是这样。”杜若暗暗吃惊,“那你一定得小心点!”
“我知道。”他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明日我要出去走走,天天待着这院子里快要闷死了!”她又生气的与他说道。
“外面乱糟糟的,你出去做什么?不许出去。等事情办完你想去哪儿都随你。”
杜若将梳子放在桌子上,埋怨的看着他,“我又不是你养的猫啊狗的,再说这什么时候是个完呐?早知道我就不该跟着你过来,可我回去又不放心你自己在这儿。”
“再等几日吧。”他转过身来好声好气的对她道。
杜若看着他的脸真是吵不起来,好似自己没事找事似的,她只好自己生闷气,躺下去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他长叹一口气,掀开被子在她旁边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杜若又忍不住问他:“你和五殿下这边筹谋的如何了?我听阿琪说皇上病情加重似乎快撑不了多久了。”
“都是一些血腥之事,就不说给你听了。”他道。
说完他将俩人身上的被子掀开,翻身起来,一腿从她身上跨过去,跪在她正上方,望着她轻声道:“我心里头比你还着急。”
他一手撑在她头边,另一只手去解她肩头一侧的系带。
杜若指尖在他胸膛肌肤上来回划拉几下,另一只手勾住他身上松垮的寝衣,下一刻他便压了上来。
过了半晌,杜若枕着他胳膊喘息着,任由他的唇在肩上脖颈里留下细碎的吻。
他忽然笑了一声,对她道:“养起来也有养起来的好处。”
“什么好处?”杜若懒懒的问他,她渐渐有些困了。
“比前阵子长肉了,身娇体软。”他道。
“……”,胖了么?她自己似乎没什么感觉。
看来她真的得出去走走了。
几声狼嚎传来,杜若将被子往头上拉了拉,抓住宋居安的手,“这京都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野狼呢?难道是哪儿的城墙塌了个窟窿没人发现,野兽趁机从外头跑进来了?”
天子脚下,出现这样的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过一阵子就不会有了。”他道。
第二日,杜若依旧在吃过早饭后上了阁楼二楼,偷偷拿了一根粗绳子,等那辆马车过去后不久,她便将阿琪和阿瑞支了下去。
将绳子迅速绑在柱子上,她又在桌子上留下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便用手抓住绳子滑了下去。站稳后,又将绳子扔进了高墙之内,回来时里头的人不可能不给她开门吧!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宽巷子走了一会儿,才终于走到了大街上。
刚来的前几日她在街上走过几回,还算知道点路。有阵子没出来,看什么都好看,看什么都稀奇。
虽然京都最近发生了各种各样不太平的事,但白日里繁华依旧。
胡乱逛了一会儿,她路过一个比较大的书斋,走过去又退了回来。
想了想,杜若走了进去,随意浏览一番,问伙计道:“卖的有没有大雍朝丞相郑滨专权弄色的话本?”
“有有有!”那伙计连忙跑到另一边踮脚从书架上拿下来七八书递给她。
“怎么那么多?”杜若吃了一惊,书封也都不同。
“这还算少的呢!这故事十来个版本!还有郑滨人妖恋!人鬼恋!进的少,卖光了!”伙计道。
杜若:“……”
看来秦蕊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她翻了翻,挑了一本稍微正常一些的,付了银子,从书斋里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