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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件很复杂又略微悲哀的事情，被秦夭夭这样一哭一说，反而让沈奕莫名觉着好笑。
他忍住笑意，终于在秦夭夭哭过之后软声说：“好了别哭了。有什么事慢慢说。”
秦夭夭心稍稍安定了些许，惊涛骇浪已过，满脑子都是不知所措，她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她要怎么去面对那些事情，以前虽然父母离婚，母亲对她也非常严厉，平时神出鬼没不怎么出现，但至少她一直都认为王可阑是她的妈妈。
而沈娇……
秦夭夭印象里的沈妈妈，只要她出现，那位的眼神一定不会好看，甚至于是嫌弃。
自己的亲生妈妈会露出嫌弃的表情，这让秦夭夭怎么相信这件事，怎么面对亲生母亲其实讨厌她的事实。
所以这么多年来，秦肖不肯她和沈奕在一起，是认定他们二人有血缘关系；而沈娇不希望他们二人在一起，无非是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她不希望秦夭夭嫁过去，也不希望再和秦肖有任何的牵扯吧？
秦夭夭的脑子本来就乱，乱得如同几团乱麻，她都分不清自己要和沈奕说什么，所以略有些语无伦次。
可她并不知道，沈奕对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了然在心。
所以才会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别哭了。”沈奕终于还是截断了秦夭夭抽抽搭搭的话，“你至少现在有两个母亲。不吃亏。”
被沈奕的提醒惹得愣了下，秦夭夭才终于没有再接着大哭下去。
她冷静下来，沈奕至少也有话说：“那你父亲没有再阻拦你的余地了。”
“是呢。”她红着脸回了句，“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走。”
她相信她爸爸那边目前应该也很恍然，毕竟似乎他认定的某些事情，在秦夭夭的一番话里已经有了颠覆性的认识，那接下来他总要面对一番新的局面。
当然，大局其实并没有变，全看秦肖准备怎么做。
沈奕问她，“你希望你的父母和好么？”
秦夭夭愣了下，她当然知道此刻沈奕问得母亲，应该是沈娇。
当年到底是怎样曲折的故事，居然让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错过，这二人还有情吗？
秦夭夭被问得有点混乱，但她至少还不算太糊涂，她低低的回了句，“不可能啊，沈……”
她到底还是没办法如愿叫那个人“妈妈”，可能内心深处仍旧有特别别扭的感觉，最后还是改口说了，“她有老公的啊，她还有夏航那么个亲儿子，每天当个宝一样的捧在手心里，我就算是她女儿又怎么样，被夏航欺负了，还不是你替我讨的公道？”
说她不怨是不可能的，既然她是女儿，这些年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可骨子里那种嫌弃的劲至今她想起来就胸闷。
更别说这件事沈娇清楚，可她秦夭夭不清楚。
沈娇清楚的前提下，她被夏航欺负，作为母亲的沈娇非但不心疼，却还包庇夏航，现在想想，秦夭夭就更意难平了。
沈奕在那边沉默片刻后，才说：“上一辈子的事情，你定要介怀在心？”
“这倒没有。”秦夭夭立刻否决，她这个人过日子比较粗，有什么想什么，她除却内心有点怨念，也确实没有那么小鸡肚肠。
“妈和夏伯伯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沈奕的声音仿佛有一股安稳的力量，那低低缓缓沉沉，仿佛不知不觉中就抚平了她心里的烦躁，“不用多想，愿意处理就处理，不愿意处理……”
沈奕也顿了顿，才接着说：“我去接你过来。顺便探望下你父亲。”
“你不忙吗？”秦夭夭顺嘴问了句。
沈奕犹豫了下，回答：“忙。”
“那就算啦。”秦夭夭摆了摆手，虽然明知道对面的人看不见她还是觉着很高兴，因为从头至尾沈奕都在安慰她，而且忙里偷闲的陪她聊完，她娇嗔了句，“我处理完了就来啦。”
秦夭夭主动挂了电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继续和沈奕聊下去，毕竟之前的几天都是她说的多，而沈奕听得多。
沈奕怔忡的看着手机片刻，身后的尘土喧嚣，北城不似南城，少了几分属于南方的温婉气息，他并不是没有来过北城，甚至以前经常会到这里出差，不过谈事多日，每天往返于各种经济论坛，包括交流会，确实有些疏于和秦夭夭联系。
然而在外时间越久，秦夭夭的形象便越鲜明，仿佛无时无刻不在他脑中出现，他原本想和秦夭夭说的是：忙，但还是很想你。
后面的那句话终于因为他不善谈情，而选择没有说出来。
只是挂上电话，这几个字才蹦到了沈奕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秦夭夭和沈奕说完，似乎心便安定了许多，她觉着兴许是和沈奕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她在某些方面变得和他一样，至少她很多时候考虑问题，已经不会如同以前那样单线条。
她能看出来，沈奕应该是想成全母亲的，至少在沈奕心里，这个母亲的地位极其崇高。
所以他做任何事情，出发点应该是为了那个母亲。
秦夭夭对沈娇没有感情，但她对沈奕有感情，她甚至觉着就算自己知道不知道这件事，似乎对于眼下的局面，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她又摩挲了下手中的手机，自嘲的笑了笑，王可阑不是她的妈妈，沈娇……才是。
她强打起精神来走到病房外面，但她暂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外面静静的看着。
她印象里的父亲，是非常冷面严厉的，偶尔显露的温情，只是在她每次受到挫折独自郁结的时候、又或者是身为女儿和他稍稍撒娇的时候……
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冷静异常，极少有多余的动作和情绪。
很多人都说爸爸就像个冷血机器，对感情是这样，对工作也是这样，对家人是这样，对自己就更是这样。
秦夭夭多少年了，都没有看见父亲这样过，他正极其颓废的捂着头，靠坐在床头，一股仿佛绝望的情绪自他身上蔓延，连带着窗外的天空都仿若变得阴霾。
秦夭夭轻轻叹了口气，然而下一刻秦肖已经起身下床，似是要出来的架势。
秦夭夭挑了下眉，赶紧推开门走了进去，“爸，你这是要去哪里？”
“没事。”秦肖低声回了句，试图往外走，却被秦夭夭一把拦住。
“爸，你忘了刚才付医生说什么了吗？”秦夭夭略有些生气，喊着梁伯帮忙一起把爸爸推回到病床上去，“你这脑震荡还得留院观察呢，不能马上出院，你现在想往哪里跑？”
秦肖的脸色不好，又或者说是非常难看，他双唇嗫嚅了下，似是想说明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有说下去。
“好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爸。”秦夭夭反过来安慰他，她看着鲜少露出这样神情的父亲，心里头也软的一塌糊涂，总觉着父亲这时候反而变成了一个好像犯错了的孩子，而她成了需要掌控大局的家长，她犹豫了下接着说：“反正对我来说，这样也好……至少我和沈奕的事情，爸爸你不会再反对了，对不对？但是无论现在你得到了什么信息，你现在都应该先静养为主，你总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
秦夭夭鲜少这样盛气凌人的和父亲说话，而她这样的表态令秦肖难得沉默下去，最终还是选择听自己女儿的话。
秦夭夭稍微松了口气，又和梁伯说了两句才转身出门。
她决定给沈娇打个电话。
在此之前她并没有这样的念头，完全是看见父亲这样才想给她打个电话。
以前她不敢给沈娇打电话，是怕她嫌弃自己，现在不敢给她打电话，大概还是有点近乡情怯。
秦夭夭努力了几次，终于还是将电话打了过去，沈娇的声音从那头响起，“喂？”
秦夭夭咬唇，终于还是低低说道，“沈阿姨你好，我是幺幺。”
沈娇的声音赫然间高了起来，“幺幺？幺幺……”
只是后一句话又低了下去，甚至带着颤音，那种情绪的陡然转变，让秦夭夭的心也跟着颤了起来。兴许……兴许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讨厌自己呢？
秦夭夭忽然间双眸有点模糊，她深吸口气后说：“沈阿姨，我和爸爸说我怀孕了，他一下子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她如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倒抽凉气的声音，而后沈娇近乎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严重吗？”
“很严重……”秦夭夭吞吞吐吐的撒着慌，“医生说有发展成脑溢血的可能性，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我就不该胡说八道……”
说着说着秦夭夭也开始流泪，但是她的泪水源自于沈娇这个人。
她好像想起一点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她依稀记得，沈娇对她很好，很和蔼。
只是时间越久，她越长大，那双慈母一般的眼神，才渐渐褪去，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