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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大长公主?苏尧和叶霖都是一愣。
皇室本就血脉稀薄,又经历了夺嫡之争,一众兄弟姐妹治罪的治罪,流放的流放,牵连了不少人,再加上婚丧嫁娶,到了景和十几年的时候,还安然无恙的居在长宁京里的同辈皇室,也就淮阳一个了。
她又是先帝最为亲近的一个姊妹,先帝在时,淮阳长公主地位便超乎寻常的尊贵,如今先帝去了,淮阳长公主便成了叶霖唯一还在世的长辈,地位自然超乎寻常,怠慢不得。
虽则前次苏尧同叶霖去淮阳长公主府的结果还不错,可毕竟苏瑶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因此仍有些胆颤心惊,叶霖又要去上朝,自然不得陪她一起周旋,苏只得硬着头皮去熙光殿见她了。
没想到进了熙光殿,坐在正对着门口的席子上的淮阳大长公主身旁竟是还有一个人。青衣竹簪,正是苏尧这几天打算见的那个人——徐慎言。
徐慎言此番能随着淮阳大长公主进宫来,明说是陪伴母亲,实际上,也是有事找她的。只是淮阳大长公主同苏尧的体己话自然不好被他听去,便寻了个由头出了殿等待了。
悉数尽了礼数,一番寒暄过后,淮阳大长公主便开始切入正题了。
“册封大典已过了许多时日,不知阿瑶可还适应?”
叶霖即位已久,可始终没有充实后宫,听说百官也不乏上奏提议的,只是叶霖一直笑笑便了事,也不往心里去。只是皇嗣乃国之稳固的根本,当朝皇后一人独大,身体却又欠佳,叫朝臣是十分担忧。如今那太后并非叶霖嫡母,又因为那邪佞心思被软禁在华州,自然是没可能管得了叶霖的。因此,便有人将心思动到了淮阳大长公主身上,她一合计,这事情还真是有理,思及上次见到苏瑶,确实过于柔弱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不像是好生养的模样,便决意以姑姑的身份来干涉一番。
朝臣百姓都言是皇后娘娘凶悍善妒,背后的苏家又着实招人忌惮,才导致皇位尚未坐稳的皇帝陛下不敢大肆充实后宫,就连宠幸苗南王女也要趁着苏瑶不在宫里偷偷摸摸地来。只是她也是看着叶霖从小到大一路走过来的,自然知道那孩子的心性脾气,若非他心甘情愿,就算是一百个苏瑶一百个苏家,也不能左右叶霖半分。叶霖能独宠苏瑶,想来也同他父皇叶修的□□脱不了干系,要想说服他,怕是难上加难了。
因此,淮阳大长公主权衡之下,还是决定从看似相对薄弱的苏瑶入手。她若是松了口,叶霖也未必坚持。男人么,都是多情的。
苏尧却没摸清她忽然扯到这儿问上一句是个什么意思,心下合计,只不痛不痒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尚好。宫中事务还有各尚宫管理,阿瑶倒是乐得清闲。”
尤其是后宫除了苗南王女廖沐兰住在偏隅一角,这偌大的皇宫里也就她这么一个主子,没了那些后宫女人之间的是是非非,皇后这个角色做起来,还是蛮清闲的。
苏尧现在大约能明白为何封皇后一门心思地琢磨着要谋反了,那时候她同苏尧亦是空空后宫孑然一人,每日并无他事可做,不同的是,苏尧尚有叶霖时不时地来凤梧殿里,在她眼前晃悠着找存在感,可封皇后却是心已死,爱已绝,日日枯对一个无心人。
那廖沐兰自从前些天挑拨不成,倒是彻底地偃旗息鼓了,大约是在酝酿着什么新的风暴,只是苏尧并不惧怕,她同叶霖彼此足够信任,给了她足够的信心。倒是廖沐兰同苏瑶的冤仇叫苏尧有点头疼,上次同徐慎言的交谈虽被叶霖打断,她也没听出来这苏瑶到底干了什么,能叫廖沐兰这么恨她,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人生,非要跑来给她添堵。
淮阳听到此处狭长的凤眼里便多了几分锐利,勾起了一个稍凉的笑,似是亲热道:“便是了,这后宫理应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才叫漂亮热闹,单单一只国色天香,倒是乏味了些。阿瑶以为如何?”
哎?百花齐放……还,争奇斗艳?
苏尧一个笑容僵在脸上,内心无言,很快摆出个通情达理的神情来,道:“姑姑所言极是,如今后宫是冷清了些,若是待阿瑶生下一儿半女,到时候多了小孩子嬉戏,也能热闹些。”
淮阳大长公主听苏尧毫不脸红的说出这样的话来,竟是一时语塞,接下来的话全被堵在了嘴里。她本是按暗示她劝鉴叶霖雨露均沾广纳后宫,哪想到她竟是自己径自扯去了皇嗣的问题上,分明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你尚且年轻,若非前□□急,你倒是要过了年才及笄,子嗣之事倒不是能说急便急得起来的。还是……”想想其他方法要紧。
淮阳大长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苏尧状似懂事地点点头,急切道:“姑姑这说的哪里话,陛下也是喜欢小儿之人,早便对阿瑶期许,想来阿瑶还要多加努力,才有望达到陛下的期待呢。”
虽则她并不觉得自己会给叶霖生出个足球队来,可是这话拿来搪塞淮阳大长公主却是极好的。看着淮阳大长公主语塞的模样,苏尧心情大好,又补上一句,“陛下说若是话皇子们皆出一母,便不会生出攀比的念头来,日后……和睦相处起来倒是更容易些。姑姑觉得可是这么个道理?”
她这是搬出叶霖和先帝夺嫡的事情来堵她的嘴了,淮阳大长公主心里明镜儿似的,因此也不再同她绕圈子,直截了当道:“陛下如今正值精力鼎盛时期,前廷政事繁杂,自然需得各式女子宽慰纾劳,你虽柔媚可人,怕是也不能时时在侧,以姑姑的意思,理当广纳后宫。若非有容得天下的广阔胸怀,又如何撑得起母仪天下的称号呢?”
苏尧在心里冷笑了一番,推来推去终究还不是绕到这个问题上来,早知现在,方才何必不直说,她却是忘了淮阳大长公主府的特殊地位,忘了这人本就喜欢讲手伸得这么长。她就是不明白皇帝三宫六院到底是个什么道理,看着自己男人在旁的温柔乡里流连,日日如乞儿一般等着自己男人垂青,这怎的就是一国皇后该拥有的“美好品质”了。
“姑姑这样说,阿瑶倒是有些不明白,为何非需得不同女子陪伴,陛下才能纾解疲倦了。”既然淮阳大长公主觉得是她使性子不许叶霖纳妃,那她便落实了给她瞧瞧算了,反正如今她已将叶霖看做自己爱人,本就不许旁人染指。
“这叫姑姑说出些什么缘由?祖宗古制如此,还有和可说,你是诗书传家的苏氏女,还需姑姑指点方能了悟么?”
哼,就知道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面说着叫她劝叶霖选妃,那边自己不还是一辈子也不允许驸马娶妾么?将心比心,怎的连她以为尚且通达的淮阳大长公主都做不到?倒是要谢谢她说出“祖宗古制来了,不然她还需要好好组织语言呢。
“既是提到了‘祖宗古制’,阿瑶便有些疑惑了,我大雁开国圣祖,从前朝公府公子到贵戚大司马再到九五之尊,一生身侧亦是只有秋皇后一人相伴。我大雁历经八位君王,个个皆是励精图治的贤英明主,期间三位皆是终生只一位皇后白首不离未曾纳妃,若是依循祖制……姑姑以为当如何?”
咄咄逼人的一番话听下来,也不能怪淮阳大长公主变了脸色,她金枝玉叶一辈子,还未曾听谁如此无礼地同她理论,竟还搬出开国圣祖来压她?
未等想好理论之词,苏尧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姑姑也是荣宠一生,自然知道陷在情中的女子皆是有独占的私心的,这却并非自私狭隘,乃是人之常情,不然,姑姑这一生,为何不曾许得驸马纳妾?”
“你倒是伶牙俐齿,敢如此顶撞姑姑?!”淮阳听至此处已是怒不可遏,话头都被苏尧严严实实地堵上,叫她竟无话可说。前次看起来端庄孝顺,哪想今日才知,这病殃殃的小姑娘却是不简单。想来宫变那夜她不好好地在相府待着,反而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叶霖身侧,便可知这女子着实不好相与。好一个平溪苏氏女呵,三从四德只字不提,尽是能拿歪理邪说塞人。她那时还对先帝夸奖她柔顺,竟是,看错了人!
苏尧见淮阳大长公主被她拿话堵得说不出大道理来,只恼羞成怒,也不惶惶,反而露出一个笑容来,乖巧可人道:“姑姑这说的哪里话,阿瑶打心眼里的尊敬姑姑,句句皆是同姑姑聊的心里话,不曾将姑姑当做外人。阿瑶尚未到及笄之年,初为人/妻,还有许多不懂的大道理瑶请教姑姑,姑姑可不能因为阿瑶愚笨便生阿瑶的气,阿瑶若是说的不对,姑姑指点阿瑶便是了。”
话毕,苏尧便闭上嘴巴,一脸真诚期待地看着一口气郁结在胸的淮阳大长公主千变万化的脸色。
她本就不是一个良善柔顺之人,对待淮阳大长公主这样的长辈她是尊敬,可若是妄图对她的爱情指手画脚,就不能怪她没大没小了。
叶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旁人严禁染指。